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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阿扎莉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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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扎莉亚去薇奥莱特公寓时,在路边花店包了一束黄玫瑰,里面混着几支盛放的百合,味道好闻但不浓烈。
本以为会像前一段时间一样看到空荡的客厅。
“你吃早饭和午饭了吗?”阿扎莉亚的皱起眉,“为什么喝这种烈性酒?”
“What?”薇奥莱特很不高兴地把酒杯重重拍在桌子上,“那不喝烈酒不就行了吗?”
薇奥莱特从冰箱里拎出一打啤酒,里面的食物被各种各样的酒取代,应该是她今天刚买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成了个不知节制的酒鬼?”
阿扎莉亚有点生气了,直接把花放在桌子上。
“我是个成年人了,我知道我自己该怎么做,你能别总是管着我吗?”薇奥莱特突然冲她大喊,像被惹怒的母狮,“怎么了?格尔菲小姐,别把我当成你的责任,我不是你、或者妈妈的责任!我不喜欢这样,需要你们告诫我、暗示我、教育我:薇奥莱特,别和那些普通人走那么近!薇奥莱特,你该这么做,那么做!”
“抱歉…”阿扎莉亚的道歉让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薇奥莱特更愤怒了。
“闭嘴,阿扎莉亚!”她直呼姐姐的名字,“别对我道歉!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希望你别像妈妈那样,别让你周围的人和你一样永远保持紧张好吗?”
“可你现在就是在指责我。”
“…”薇奥莱特表情僵硬,“我不想听你说抱歉。”
“那你要回去上学还是再休息一段时间,”阿扎莉亚转换了话题,“你的朋友想来探望你,但是…”
“你又来了,我会处理的!”薇奥莱特愤怒地拿起花砸在桌子上,几片花瓣落在地上,“我不想让我的朋友跟女巫家族扯上关系!”
“I'm…”停顿,阿扎莉亚拎起花束,另一只胳膊里环着的纸袋放进厨房,“我买了点吃的,都是你喜欢的。别喝那么多酒,如果休息好了,可以回学校销假。”
阿扎莉亚没再说话,抱着花离开了。
没有回酒店,去了海伦娜在郊区的房子。
“她很忙,有时候我也见不到她,我对小薇的生活没那么了解,”海伦娜倒了杯茶给她。“你说她和你吵了一架,这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认为,她很爱你,爱你们的爸爸妈妈,也爱她的朋友们,小薇总是有过多的爱意对周围的人,她是个好姑娘。”
“这没错,”阿扎莉亚视线分给桌子上的玫瑰花,“不过她应该很不高兴,她最喜欢花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哦,姑娘,薇奥莱特她不是你,她从小就是个很轻松可爱的女孩。你想想,她很早就来到一个远离父母姐妹的国家学□□会有些不如意。”
“可是…”
“这是她选的?当然,她有选择的权利,这不代表她不会对这种选择产生疑惑和烦躁。亲爱的,无论什么年纪,什么样的性格,人总会在愤怒的时候伤害到亲近的人,那个时候她是不会想到把爱她的姐姐和讨人生气的姐姐放在一起思考的。”海伦娜亲切地抚摸着阿扎莉亚的脑袋,“不过别担心,小薇会和你道歉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了。”
“愧疚常常会成为一种积极的动力,不是吗?”海伦娜补了一句,笑得十分狡猾。
“说的没错,姑妈。”
“智者的发言,总是值得倾听。”
海伦娜想留阿扎莉亚吃晚饭,但是金发的年轻姑娘拒绝了。
“不了,姑妈,”阿扎莉亚捧起花微笑,“打扰美人约会可不是美好的品德。”
“真是个会说话的孩子,”海伦娜大笑着捧起阿扎莉亚的脸颊,狠狠地亲上去,“小莉亚真是可爱。”
阿扎莉亚平静地擦掉脸上的唇印,又惹来海伦娜的调笑。
没有急着回酒店,阿扎莉亚去了湖边公园待了一会,经常被人类喂养而没有防备心的鸽子落在她坐的长椅上,伸长了脖子去啄花瓣。
这种因为象征和平而被人类世界容忍导致有些泛滥的鸟类并不多讨人喜欢,阿扎莉亚伸出手指揉了揉鸽子的小脑袋。
那只不怎么聪明的鸟被人类按着脑袋,扇了扇翅膀丧气地飞走,停在枝头歪着头,咕咕叫地看着阿扎莉亚。
她被那只贪吃的鸽子惹得发笑。
回酒店的时候将近傍晚,在走廊里碰到了帕特里克,他看起来还是不怎么好。苍白,瘦削,很脆弱,如同一支凋零在枝上的白玫瑰。
“Hello,格尔菲小姐?”
他的尾音略微上挑,听起来是个疑问句,这让阿扎莉亚想,他是不是不记得她叫什么了。
“你好,梅尔罗斯先生。”
阿扎莉亚非常敏锐地察觉到那一瞬间的不自在,于是对他微笑。
“花很不错,很衬你的发色,而且闻起来很香,”帕特里克湛蓝的眼睛注视着阿扎莉亚,很真诚,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夸奖黄玫瑰和她的发色相衬。
“那不更好吗?反正都是过去式了,”他紧接着说。
阿扎莉亚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猜想,但没说什么,反而夸奖了对方衬衫的颜色。
虽然实在是奇怪,但阿扎莉亚的确喜欢他衬衫的颜色,带点亮色但不浓重的蓝色,像是凛冬时被冻住的湖面,在湖水深处被低温凝结住的颜色,像他的眼睛。
帕特里克邀请了她共进晚餐,他语速很快,很短的时间就说出了一连串的菜式,阿扎莉亚于是选了最后一个听到的。
所以去吃了法国菜。
气氛还不错,阿扎莉亚很放松,她希望对方也是放松的。很显然,帕特里克并不讨人厌,说话也很有分寸。
他们聊了关于对纽约的想法,这算是个中规中矩的话题。
“Well,”帕特里克思考了一下,“有时候我会来美国,但是不一定会在纽约,洛杉矶、加州、华盛顿…不过纽约确实不太一样。”
“更现代?”相比之下,英国就像是一个更大的乡村,忧郁、自由、散漫,当然人也是,更有距离感。
帕特里克露出赞同的表情,“是这样没错,你能随便和陌生人搭上话,那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也没那么明显。我认识…准确来说,是我父母的朋友们,你会发现,不管是什么国家,不管他们最初是热情还是冷漠,善良还是恶意。但最终,他们都会变成一个样子。”
帕特里克的语速让人不自觉地认真听他讲话,他的话语虽然犀利,但对于父母的朋友们的态度,更像是疲惫,而不是厌恶。
“死亡…”阿扎莉亚非常轻柔地说出一个词。
“What?”
“是死亡,任何人,生前可能是任何一种样子,但死亡会让他们变成同样的尘土。”
“敬死亡!”帕特里克突然兴奋起来,举起举杯,甚至惹来了周围人的注目,但他毫不在意地和阿扎莉亚碰杯,一口喝掉了大半杯的酒。
帕特里克犹犹豫豫地提出对他损坏的物品进行赔偿,阿扎莉亚只是说没关系,她并不在意。
“你是…英国人吗?”
“是的,”阿扎莉亚想,要是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初,那些稍微有些底气的英国人会更加明显,那种矜贵和距离感难以和这个国家上流社会那些虚伪的热情和不约而同的算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但就像帕特里克说的那样,不管他们怎么表现,高傲还是亲和,冷漠还是热情,人总归是人,内里还是一样的。
不过帕特里克给她的感觉还不错,至少不是那种明明目的性很强还要伪作绅士,用那种无聊的寒暄试探,自大还偏偏要装作一副谦虚的别扭。
等他的时候,阿扎莉亚叮嘱侍应生晚点再上帕特里克的那份。
她平时不怎么喝酒,今天却格外地渴求,冰凉的、独特味道的液体,麻痹你的头脑,获得短暂的平静。
等了很久,以至于侍应生很礼貌地询问是否要帮忙寻找男伴,阿扎莉亚说没关系,又要了几杯现调酒水。
如果不是那种糟糕的预感,今年的欧洲女巫集会应该是阿扎莉亚代表家族参加的,更难说的是,天空女巫和她自己做的占卜都没有结果,这让阿扎莉亚明确她身上应该会发生一件大事。
薇奥莱特其实说的没错,她这个人责任感和控制欲是有点强,不确定的事情会让她产生焦虑感。
emm…也许是她过度紧张了。
阿扎莉亚已经喝了太多酒,但是很难从酒精中获取迷醉感,刚有一点醉意时,帕特里克茫然且狼狈地从卫生间回来。
他看起来真是脆弱,用枝头的白玫瑰形容都让阿扎莉亚感觉不够,他简直就是一片落在温室玻璃窗上的雪花,苍白得随时都要融化。
帕特里克神情恍惚,下意识地跟在阿扎莉亚身后,直到街道的晚风吹在他湿透的衣襟上带起一阵凉意。
他提到了阿扎莉亚的名字,开在六月的杜鹃花。
“不,仅仅是传统而已,”阿扎莉亚回答他,有些时候她觉得这个名字并不适合她,她不热烈、不温暖、也不可爱。
“帕特里克,”香烟上的火光快要燃尽,阿扎莉亚捏着烟丝的尾部捻了捻,那点橘色的亮光彻底熄灭。“你…为什么不开心,没有打探隐私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为什么你的情绪一直在变化?”
帕特里克的头发被水打湿贴在额头上,路灯的光自上而下落在他的头顶,阿扎莉亚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帕特里克没有一点表情变化的下半脸。
“…”
时间久到计程车都停在路边,阿扎莉亚打开车门的时候。
“我不知道…不知道有什么是该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