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竟是我自己[娱乐圈]》平面没有设计师

50、唤醒

　　首电春晚有条不紊地继续，vip席上的某位女士却无心观看节目。
　　因为她身边有个奇怪的男人。

　　这人对周身一切漠不关心，既不正眼看节目，也不低头使用移动设备，安安静静收敛起存在感，肩背线条笔挺有力。

　　台上的女歌手饱含深情地高歌：“等啊等，久久不闻你回音……”

　　任逸等了很久，林屿英那头依旧没有动静，是被穆德荣缠住了吗？他安排的记者不至于如此窝囊。
　　那林屿英究竟是已经看到了他的消息，还是在忙别的？

　　难道还有比回他消息优先级更高的事情？任逸脑海里哒哒哒转动的秒针轰然碎成渣，冷峻外表下燥热沸腾。

　　“嗡——”
　　台上的歌声情至深处，黑暗中无人在意的细微震动竟宛若一声惊雷，由掌心直击任逸神经。

　　屿英会说什么呢？
　　任逸屏息凝神，翻过手机——

　　小林老师：“……”

　　这一串小黑点着实意蕴丰富，任逸无语凝噎，总不能是他又说错话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回复，“？”
　　然后病急乱投医，再度发出“骗你是小狗”表情包,“屿英，信我。”

　　萨摩耶圆滚滚的大眼睛清纯又无辜，林屿英猝不及防，面颊一烫，修长白皙的手指如弹奏乐章，迅速打出一行字——

　　“情话可以当面讲。”

　　任逸看了又看，终于长舒一口气，这寥寥几字已然勾勒出林屿英垂下眼眸、耳尖飞红的模样，不仅如此，还自带无可奈何的嗔怪音效。

　　完全就是一只别扭的猫嘛，转过脸背对着人，毛茸茸的大尾巴又忍不住扫来扫去。

　　任逸笑意浅淡温暖，飞快输入，“我来找你？”
　　“别来，”林屿英心砰砰直跳，竭尽全力守住打工人的底线，“还有节目。”

　　一股脑将消息发出去，他突然有点呼吸困难，虽说拒绝情有可原，但任逸多少会不适吧。

　　林屿英总让人觉得不通晓事故人情，但安抚伴侣的意识与责任与生俱来，考虑起如何向任逸赔礼，忽然惊觉自己并不了解任逸的喜好。
　　除了生活细节与口味，他对任逸的一切一无所知，更遑论精心准备一份礼物。
　　……好尴尬。

　　林屿英缩缩脖子，控制不住满脑胡思乱想，正犹豫时，手机叮咚一声响。
　　小任老板：“节目结束就回家吧，只想和你在一起。”

　　林屿英大概知道送什么礼物了，难为情地蹭了蹭身后的门板，“……嗯，回去给你做吃的。”他想了想，又飞快补充道：“放很多很多糖，甜死你。”

　　任逸忍俊不禁，“不用，看着你吃无糖就行。”
　　现在人讲情话都脱离实际吗？林屿英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好啊，到时候我坐边上看你能咽几个，可别哭着求我加糖。”

　　小情侣闹了几句，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林屿英忙收起手机，“要准备节目了，不聊了。”
　　他熄灭屏幕后，才收到任逸的回信——“好，我会目不转睛看着你。”

　　***

　　vip席上的某位女士依旧无心观看节目。
　　因为身边的男士刚轻松愉快地放下手机，没过两个节目，又一通电话打进来，观众席上黑漆漆的，哪怕是微弱的闪光也足以分走她的注意力。

　　既然这么忙，干嘛要来晚会现场隔空办公啊？出于良好的教养，这位女士只是不满地撇撇嘴。
　　而任逸瞥一眼来电人，直接挂断，可刚过几秒，同一号码再次打进来，如此反复几次，是个人都烦，察觉到周围欲言又止的目光，任逸面无表情，拿起手机匆匆离开。

　　沉重的大门隔绝演播厅内的光影歌声，空旷无人的走廊里，频率机械的震动格外恼人。

　　出乎意料地，这次的来电人不是项博衍。
　　是管家。

　　任逸冰霜般的脸色稍微柔和几分，按下接听键，“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救护车滴嘟滴嘟的声音，夹杂着惊慌错乱的呼吸，任逸心里咯噔一声，便听项博衍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喊起来，“阿逸，叔叔旧病突发昏过去了，刚上救护车，你你你你在哪？！”

　　他喊得情真意切，像是真有十万火急，任逸眉头紧锁，拿着手机的手指用力收紧，“为什么是你告诉我？”
　　“老宅里没别的亲戚在啊，”项博衍啜泣，“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才借用管家手机的，你别管这个，叔叔出事了你快回来啊！”
　　他强忍着哭声，复述一遍任父发病的情况，任逸心里清楚，这些都不是胡编乱造的。

　　演播厅里又一个节目结束，主持人上来简单互动几句，这之后就是林屿英的独唱了。
　　脚下的瓷砖冰冷光滑，任逸恨不得双腿生根，深深扎进地缝里。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薄唇紧紧抿起，“让管家接电话。”

　　电话那头换成管家的声音，“少爷。”
　　任逸心越来越沉，低声确认，“老爷子真倒了？”

　　“真的啊！”老管家常年温和平静的声音难得激动，“老爷彻底昏过去前还在念道您，您和他矛盾再多，他也是您的父亲啊！”

　　一门之隔的地方，主持人准时结束话题，笑意莹莹地说：“接下来，有请我们的新星歌手为大家带来今年的大热曲目——”
　　“让我们欢迎林屿英——”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裹挟着纷扰的杂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任逸被震得耳膜生疼，脑子里全然空白。

　　“阿逸，我们马上到xx医院，”项博衍抢过手机，“叔叔年纪这么大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阿逸，叔叔身边不能没有你啊！”

　　电光火石间，任逸做出了选择，“马上到。”

　　一边是迎来目前事业最高峰的伴侣，一边是不省人事恐有不测的父亲，就算再偏心，他也没办法彻底放下后者。

　　任逸胸膛中泛起无限空虚失落，像是被夺走期待已久的礼物，身后的轻软的前奏像新抽出的藤蔓嫩芽，一点点伸进耳朵。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出事？他真的很想兑现对屿英的承诺。

　　“阿逸，你快啊，”项博衍催促，“有你在叔叔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故意压低声音，显得既懂事又可怜。

　　“……吵死了，”任逸如被点燃的炮仗，骤然提高音量，“项博衍，今晚过后，我不想再看见你踏进我家半步。”

　　逼人寒气如暴涨的，项博衍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还想说什么，任逸已然利落地挂断电话。

　　可前奏突然停了，任逸一惊，怎么还有问题？

　　猛然回过头去，只听主持人笑呵呵地说：“大家别误会，虽然《繁星之夜》原曲足够经典，但小林老师知难而上，为我们准备了一个新版本。”
　　紧接着，林屿英不卑不亢地接过话，一边和观众互动，一边现场演奏乐器，现场录制配乐。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任逸这才松一口气，原来让他牵挂担忧的失误，都是林屿英提前设计好的情节。

　　可惜，他不能在台下欣赏他的英姿了。

　　任逸的喉结重重推移一下，随即大步朝出口走，生怕慢下分毫就会被身后的声音拽住，就会被抽离离开的力量。

　　与此同时，直播弹幕也达到了最密集的程度，滚动的白色字幕如奔涌的江流，几乎完全遮蔽画面。
　　“他干什么啊？一个乐器一个乐器地弹一段，直播装神弄鬼？”
　　“你台没救了，就知道捧这种糊比，就算某太太刚刚表现还可以，也还是没有大明星的气魄。”
　　“SOS我是在直播看跳大神吗？”
　　“别说，虽然什么都听不懂，但还挺好听……”

　　乌泱泱的讨论中，没有人注意到几股单独播放的调子慢慢交汇，融合成轻盈的民谣。

　　几秒后，屏幕上的弹幕量突然锐减，如皎皎月光拨开乌云，淙淙清泉淌入旱地，喧闹浮躁的世界骤然安静。

　　现场观众们也意识到互动结束了，情不自禁坐直身子，等待接下来的表演。

　　灯光尽数照在林屿英身上，他换了一身复古的白衬衫黑长裤，面容素净白皙，额前绑着一条墨绿头巾，发丝微乱，乌黑的瞳子清澈干净，有种历经岁月沉淀的美好质感，好像记忆中温和谦逊的邻家青年，唤醒每个人心中真诚纯真的情愫。

　　这是林屿英为曲风特意设计的形象，质朴，清爽，英气，最大程度赢得更多观众的接受。

　　一切的改动，都是为了服务歌曲。

　　林屿英胸有成竹数着拍子，拿起话筒，目光遥遥落下的位置竟然空无一人，只有黑漆漆的空洞。

　　林屿英愣了下，这么重要的时刻，任逸去哪了？

　　但表演不容他犹豫迟疑，他随着节奏发出第一个音，腔调完全不同于以往，洗去不少民谣歌手的故作矫情，像一捧璀璨发光的星河，又清又脆。

　　可思绪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搅乱了，他垂下眼，难以心无旁骛，暗暗猜测任逸也许只是去接水了，他再次抬眼时，就能与那双深邃的黑眼睛脉脉相对。

　　配合着摄像头拍了几分钟特写，直到切进副歌，林屿英才有空闲再次望向任逸的座位。

　　然而，任逸依旧不在。

　　不经意间，林屿英黑白分明的瞳子映出几分寂寞。

　　同一时间。
　　飞驰的迈巴赫上，任逸紧握方向盘，面色严峻沉静，林屿英的歌声像清甜的甘霖，一下下打进他心里，反而引得心头愈发燥热。

　　“我借着繁星，看着你，
　　默默铭记，这个夜晚……”

　　“咦？小林老师情绪是不是不太对？”
　　后台有人听出了不对劲，林屿英依旧保持着超高水准的演唱，微妙的情绪变动却将原本无忧无虑的轻快推向若有若无的怅然遗憾。
　　强悍的感染力瞬间牵动无数心弦，无数大小屏幕前，原本嬉笑怒骂的观众默然噤声。

　　他像是在呼唤什么，没有明言，却让人感同身受，很多观众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吸吸鼻子，仿佛想起曾经某个时刻，自己也是呼唤至爱之人而不得的那个人。

　　任逸木然地观察前方路况，眼眶微红，他知道林屿英受了委屈，他会站在找不到他的一瞬间茫然失措，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回应，告诉他自己其实有在关注他。

　　但林屿英听不到他的心声，望着空荡荡的座位，瞳子里倒映出微垂的睫毛。
　　“繁星在看你，你却离我万千沟壑……”

　　演唱在极致的低落中收尾，林屿英口干舌燥，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任逸不会无缘无故失约，即使明白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心情还是控制不住地下坠。

　　鬼使神差地，麦克风贴着唇，他梦游般呢喃起来。

　　这种生僻晦涩的欧洲小语种他也是跟前队友学的，写过未曾发表的歌，稚嫩的歌词须臾间冲破记忆中的汪洋大海，他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我会等你，假若你值得我珍惜。”

　　意料之外的增色如同一个安静的仪式，郑重而严肃地结束了这场演出。

　　“刺啦——”
　　绿灯转红，任逸堪堪踩住刹车。

　　直播还在继续，耳机里的世界却如同陷入一片沉寂，几秒后才传来全场雷动的掌声。

　　但任逸根本无心在意这些重叠纷杂的声音。

　　方才短短几秒的低语如同一尾会游动的针，在他脑海中深深游荡，那个低到几乎听不出音色的呢喃、咒语般复杂难记的语言……

　　大年初一，雪夜，任逸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生汗，精神恍惚间回到十年前的夏季，法国南部飘着奶酪与红酒香气的小镇。

　　当时镇上正在举办庆典，每条街道张灯结彩，人们载歌载舞，哪怕逃到镇后无人的花园，四周依旧有一声叠一声的蝉鸣，聒噪得让人抓狂，他陷在躁动的黑暗里，无处可去。

　　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只想彻底消失。

　　突然，身边那只细腻微凉的手抓住了他，他浑身一个激灵，紧张得胸腔发疼。

　　“别担心，他们会找到你的。”
　　因为听力受损，那个人的声音也朦朦胧胧影影绰绰，他用力去记，只记得那是一个不含杂质、干净轻盈的声音。

　　“我给你唱歌吧？”那个人笑起来，“我自己写的哦，你是第一个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