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竟是我自己[娱乐圈]》平面没有设计师

49、把锅甩回去

　　头顶灯光恍惚间亮得炫目灼热，林屿英脑海内茫然空白，蓄势已久的歌声骤然卡住，嘴唇依旧习惯性描摹出咬字吐息的状态。

　　台下，任逸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虽然未曾听过林屿英的彩排，但这绝不是屿英的水平。

　　穆德荣充满套路的微笑忽而扭曲，转瞬恢复原貌。

　　这个半路杀出的抢拍极其微妙，大多数人都下意识认为这就是真唱。

　　林屿英冷静分析，耳返里的是他的声音，却又不是他的歌声，短短几句漏洞频出，忽高忽低有气无力，像极了扰民的夜猫子叫，每个音都是对人的折磨。

　　倒像是……后期合成调配的声音。

　　“怎么回事？”
　　后台显然也发现了这点，顷刻间炸锅。

　　“不是说真唱吗？明明前几次彩排都没问题，伴奏谁负责的？！”总导演血压飙升。

　　负责音乐的副导险些昏过去，一把揪起负责整编的工作人员，“这他妈什么情况？”
　　“不、不知道啊……”工作人员一脸茫然，突然一个激灵，磕磕绊绊地说，“对、对了，昨晚下班后宗副台带着小李来检查，让我们先走了……”

　　宗副台长，项博衍的表舅。
　　知情人一下就明白了，这是神仙斗法呢。

　　舞台外，“救命，某豪门太太是调音师下班了吗这也太难听了吧？！”
　　云丝们幸灾乐祸，“年度最拉现场了吧？！不如项博衍让来呢。”
　　“穿这么好看原来是个草包，呵呵。”

　　眼看现场即将失控，一个悠扬嘹亮的女声石破天惊，盖住惨不忍闻的和声，穆德荣深情款款的面容沐浴在圣洁白光中，像一朵端庄秀美的茉莉，与林屿英的形象天悬地隔。

　　“好好听！”
　　“穆老师对不起！您还是好好唱歌别演小品了吧OJZ”
　　“这才是老艺术家嘛，某豪门太太学着点！”
　　几分钟前还恶评如潮的观众们川剧变脸。

　　林屿英没了词，静默而立，眼底暗光流动，握着麦克风的手指缓缓收紧。

　　大家听到的，其实是他当初为劝说穆德荣配合工作而录制处理的废稿。
　　换言之，这是他林屿英唱的。

　　穆德荣用合成录音假唱，丑化他的和声，既抬高自身水准，也报复打压了他，又因为这是浇筑众人心血的年度大秀，笃定他不会当场翻脸。

　　确实，他绝不给无辜的人难堪。

　　林屿英垂下眼，浓长的睫毛掩住眼底情绪，穆德荣心情舒畅，全然陶醉于自己的一石二鸟足智多谋，回头瞥他一眼。

　　——臭小子，这点资历就敢叫板姑奶奶？下辈子吧你。

　　轻蔑挑剔鲜明生动，瞬间传递给屏幕前的万千观众。

　　#林屿英翻车##穆德荣眼神好有戏#
　　“哈哈哈哈，老艺术家不屑.jpg”
　　“简直把你不配写脸上了！某太太下台回家吧，别祸害观众耳朵了！”

　　观众席上，任逸面无表情，虽然音色不同，但这个主唱声音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亲切，无论如何也不该出自那个笑容僵硬诡异的女人。

　　难道……？
　　他隐隐明白了什么，手背青筋暴起，像奔涌的岩浆般张鼓不定。

　　明明屿英已经在他的保护范围内了，还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动歪心思，他们动屿英，就是伤了他的心肝肺腑。

　　任逸怒不可遏，猛然取出手机，翻找出一个号码——

　　后台。
　　“切广告吗？”工作人员焦头烂额。

　　总导吞云吐雾，短暂的沉默后，哑着嗓子摇头：“算了，让她‘唱’吧，哪有中断直播的道理，好歹主唱镇得住场。”

　　工作人员缩缩脖子，“那小林老师那边……？”
　　总导长叹一声，夹烟的手微微颤抖，“是我们委屈他了，做好准备、道歉吧。”

　　后台一片死寂。

　　“凭什么啊。”
　　半晌，一个女生忿忿道：“小林老师帮她那么多，她恩将仇报不知好歹！”
　　不少声音附和，“对啊，小林老师做错了什么，导演，我们……”

　　“那还能怎么办？！”
　　总导愤然暴喝，叽叽喳喳的七嘴八舌都僵住了。

　　总导眼眶猩红，“这是直播，我们为之筹划一年的直播有多少观众都在看呐，台里到关键时刻还窝里斗够丢人了，还切直播？真他妈丢人到家了！林老师不委屈？！还不是为了晚会大局忍辱负重，他尚且有心不辜负我们，现在切直播对得起谁？！”

　　大家默不作声，眼里泪光闪烁。

　　歌曲已经进行到下半段，穆德荣的“演唱”无懈可击，而林屿英默默站在暗处、配合着动动嘴皮子，收敛光芒神采，老老实实背上黑锅。

　　就，简直懂事得让人心疼。

　　总导“操”了声，“明年谁爱干谁干，老子他妈不干了。”
　　他可是首电大型晚会的金牌导演，副导一听急了，“别乱说啊明年还指望跟你混……”

　　总导忽然抬手示意安静，手机贴着耳侧，“台长……啊？真的可以吗？”
　　没听几句话，他周身沸腾的气势迅速萎靡，大家纷纷交换眼神，屏息凝神希望窥探出端倪。

　　“我知道你们这边也很难办，”台长语重心长，“但没办法任先生都找过来了，切吧，小林老师人好，不代表他受欺负天经地义，别委屈人家。”

　　总导有些为难，“可已经唱到高.潮了，现在切影响更不好……”

　　话音未落，舞台上出现第二个和声，像流动的烟纱，笼罩在演播厅上空。

　　任逸翻滚躁动的怒意焦急忽然间消散，紧皱的眉头被无形的清流抚平。

　　这个声音似山涧泉水淙淙而来，巧妙穿梭于暗影浮光，盖住惨不忍闻的和声，托起主唱，相映成趣，质感丰润饱满。

　　穆德荣脸色发青，然而主镜头正对着她，只好强作镇定，维持亲和神态，如果有机位在她背后，就能清晰记录下她后颈上突然渗出的细汗。

　　“？为什么还有一个声音？”观众们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还有隐藏嘉宾？”

　　直播机位适时切换到林屿英身上，白衣青年低吟浅唱，如一幅含蓄内敛的画卷，静静展现楚楚动人的美好清新。

　　他似乎对外界异动毫无察觉，只是安安静静尽到自己的职责，让人一瞬间相信这就是他应该发出的声音。

　　两股优美飘然的吟唱柔情缠绵，直到气氛被推到最顶端——

　　令人陶醉的和声毫无预兆地停下了。

　　昂贵的麦克风专业麦克风收音效果奇佳，清晰记录下若有若无的换气音。

　　之前怪声怪气的和声重新占领听觉高地，衬托得主唱愈发高洁优雅，平心而论，这是一个虽然离谱、但瑕不掩瑜的组合，但相比之前完美的组合，还是相形见绌。

　　穆德荣瞳孔地震。

　　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关注林屿英停止翕合的薄唇。

　　不知是后台反应慢一拍，还是故意为之，直到所有观众都反应过来，镜头才切换到强撑笑容的穆老师，只见她眼神躲闪额头冒汗，全然不似她的歌声般从容不迫。

　　几秒后，柔软和煦的和声再度响起，却像疾奔而来的猛兽，紧紧咬在穆德荣身后，仿佛在说：你不让我好过，我就不客气了。

　　穆德荣面色不善，这臭小子是在挑衅！逼她发挥得更好、更好！

　　真当她没能耐了！
　　穆德荣全然忘了自己在假唱，昂首挺胸，深吸一口气——
　　紧接着就向广大观众展现了世界一流的人声分离技巧。

　　“？她假唱？”
　　“所以真唱的是小林哥？？？”

　　穆德荣反应过来时，什么都晚了。
　　故作镇定的假象顷刻间土崩瓦解，耳边只剩下疯狂加速的心跳。

　　完蛋，翻车了。

　　台下观众目光闪烁不定，盯着她欲言又止，窃窃私语起来。

　　“她这么多年了也假唱了？”
　　“唉，年纪到了嘛，嗓子肯定没有以前好了……”

　　豆大的汗水啪嗒啪嗒地打在礼服上，穆德荣竭力仰起头保持姿态，肌肉抽搐褶皱翻涌的，被有心人截下图，表情包光速出道。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jpg

　　“切远景！”虽然受过专业训练，后台还是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笑声，穆老师自己作出了重大直播事故，他们才不背锅。

　　形象崩塌的穆老师活像脱水的鱼，乱无章法地张合嘴唇，却无法再与耳返里完美的歌声契合，亏得林屿英的和声悠扬婉转，拯救了摇摇欲坠的尾声。

　　最后一个音符在渐渐昏暗的灯光中拉长，林屿英扬起脸，微笑浅淡温和，继而消失在白雾之中。

　　这是一个结束后鸦雀无声的节目，因为骚操作太多，观众们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啪啪啪，身边传来热切的掌声，一位vip席女士不禁皱眉，想不出这么灾难的节目能有什么受众，微微侧目，只见暗光勾勒出一张立体深邃的侧脸，浓黑瞳子倒映出舞台余光，如在仰望神迹，柔情似水，璀璨如星。

　　任逸嘴角翘起浅显真诚的弧度，屿英的选择比他安排的还要好，既堂堂正正揭穿了穆德荣的虚伪，又兼顾话题度与表演水准，其中胆识气魄，绝非常人能比拟。

　　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呢？
　　任逸思绪不禁飘远，开始幻想以后的生活。

　　把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低，轻轻在对话框里敲下几个字，发送——

　　嗡嗡，林屿英刚拿到手的手机震动一下，还来不及解锁屏幕，穆德荣就扑了过来，“贱人，你干什么？！你毁了刚刚的表演，贱人！”

　　“穆老师！”“快拉开她！”工作人员赶忙拉住她，她精致的浓妆被汗一浸，露出斑驳痕迹，血红大嘴一张一合，像骇人的厉鬼，“狗娘养的下贱东西，想博出位想疯了，呸！”

　　林屿英侧脸躲开喷溅的唾沫星子，“穆老师，这里人多眼杂，您别堵其他人路。”

　　穆德荣七窍生烟，“装什么好人，你也敢威胁我？！说，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挨千刀的东西，我看明年谁敢用你！”

　　“明明是您太贪心只顾得上自己好，才致大家人心血于不顾，而且您欺负我前，也没问我答不答应啊。”林屿英神色未变，却有种微妙的讥讽不屑。
　　“你！”穆德荣怒目圆瞪，还想说些什么，拐角突然冲出一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穆老师！您刚刚的失误是怎么回事啊？”
　　“很多中老年朋友都很喜欢您，对于今晚的失误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群人不由分说，将穆德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穆德荣神色一顿，尴尬地说：“哎呀，谢谢大家的热情，不过我要去休息了，有空再采访吧。”

　　老油条记者显然不吃这套，话筒疾风步递到林屿英嘴边，“小林老师，您第一次和穆老师合作，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屿英面色平静，眼睛黑沉沉的，穆德荣一颗心卡到嗓子眼，浑身发抖。

　　“我觉得很好啊，”几秒后，林屿英抬起眼，落落大方正对镜头，“众所周知穆老师精益求精，一直在尝试新的表演形式，这次则采用了很小众的浸入式剧情表演法，通过设计意外，在探讨声乐极限之余触发歌者与听众多层次的感知互动，最终呈现效果也不负众望，她的探索精神与实验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记者们一片沉默，不知道如何再继续话题了，不约而同只有一个想法：他是在阴阳怪气吧？一定是在阴阳怪气吧？

　　穆德荣稍稍缓和的情绪一泻千里，恨不得把林屿英碎尸万段，然而四周镜头围绕，只好闷声哼笑以表赞同，“是啊是啊，小林悟性真高，理解得很透彻。”
　　林屿英回以礼貌微笑，“都是穆老师教得好。”

　　正在看直播采访的观众笑得前仰后仰，“大草，年度最佳语言类节目。”
　　“救命，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哥这么好玩？i了i了！”

　　可惜小林老师还要准备个人节目，推辞几句就离开了，徒留穆德荣吱吱呜呜，表演单口相声。

　　也不知穆老师能不能化险为夷呢。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快步回到空无一人的休息室，林屿英连坐下的间隙都舍不得浪费，后背抵着门，拿出手机，手背覆在屏幕上。

　　任逸发过来的，应该是情话吧……？
　　可他猜不到任逸会说什么，一个平日冷冰冰的人断不会油腔滑调，真情流露的言语有种别样的质朴真挚，反而让他面红心跳。

　　之前在舞台上平静的心小鹿乱撞般跳动起来，林屿英深吸一口气，挪开紧密贴合的手指，柔和的光线绽放而出——

　　“你发光的样子无比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