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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矜持.jpg ...

  •   方才蜻蜓点水的一吻好似解开了隐秘晦涩的桎梏,甫一落座,有过碰触的皮肤如疯狂生长出枝蔓,火燎燎地痒。

      长久以来,林屿英自认清心寡欲,但此时此刻,他的确……不太冷静。

      不仅是普通的不冷静,而是想象已经奔着全是动态马赛克的地方去了!

      太太太不矜持了!

      他掩住发红的脸颊,轻咳一声,递过菜单,“你有什么要点的吗?”

      “没有没有,”任逸受宠若惊,“你爱吃的我都爱,都依你。”

      于是,烛光晚餐在各怀鬼胎……相敬如宾的友好氛围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是家久负盛名的东南亚餐厅,划去辛辣菜色,浓郁醇厚的咖喱香与椰香弥漫席间,兼有爽朗清甜的金黄菠萝饭解去过浓的鲜味,按道理不会出现食客血脉喷张的副作用,但两人吃着吃着,气氛逐渐升温,如果在现场放一支温度计,水银柱一定“嗖”的一声直窜顶上。

      林屿英借着频繁举杯喝水的动作,拇指在嘴唇上重重一抹,次数多了,湿红的唇甚至有些肿。

      痒。
      覆在唇上的痒像猫挠人的爪子,从表面零星几点深入皮下,酿成奔涌的浪涛,随血液散布全身,进一步引发浑身发热的的症状。

      林屿英窘迫地揉揉鼻尖,浓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恬静的影子,任逸关心地问:“不舒服?”
      林屿英如临大敌,“没。”
      任逸迷茫地打量他几秒,确定看不懂他的心思,只好安安静静收回目光,表现得温驯乖巧,然而林屿英非但没有敷衍过去的庆幸,甚至有些失望:就这?
      不会吧,任逸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林屿英藏在桌下的双手揉搓摩擦,最后孤注一掷地十指扣紧,桌下鞋尖快如闪电,蹭了任逸一下。
      任逸:!

      这一下如林间小鹿轻盈一跃,撩动柔嫩的灌木,分开湿漉漉的风,触电感透过名贵的衣料直击大脑,他登时如同惊弓之鸟,肾上腺激素飙升,差点从座位上弹跳而起,失手打翻一旁的椰子汁。

      “哗啦——”
      玻璃杯在桌子上滚了两下,拉回他岌岌可危的理智,抬头,林屿英正满脸惊愕地盯着他。

      任逸喉结上下移动两下,直起肩背,“屿英,怎、怎么了?”
      他竭力保持冷静,然而扣紧的十指是茫然失措的信号,顷刻间打散林屿英波澜壮阔的雄图伟略。

      好吧,冰清玉洁的任先生根本没get到。
      林屿英一下子退缩了,佯装若无其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没什么,刚才打蚊子有点激动。”

      呼啸的寒风扑扑拍打玻璃窗,窗外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哪有什么超能力蚊子,任逸愣愣地收回目光,半晌憋出一个“哦”。

      也是,屿英对私生活素来冷感,怎么会主动提起呢?他自作多情,反而显得急色近欲、廉价污浊。
      任逸陷入了深深的反省。

      然而看着桌布上一滩未干的水渍,他更加不受控制地……想入非非。
      蠢蠢欲动的热意在胸口膨胀高升,任逸口干舌燥,再看林屿英侧脸沐浴在柔光中,眉目清隽深刻,如一捧不染尘俗的晶莹冷雪,让他萌动的欲念相形见绌。

      于是,虽然很想发生些什么,但两位当事人耳边不约而同响起同一个声音:
      “你怎么可以如此敷衍?拿出你前人生前三十年所有的矜持礼貌来回馈对方的期待啊!要绅士,绅士!!!还妄想快进到少儿不宜的事情?你这叫爱他?你馋他身子,你下贱!”

      本应甜蜜的约会气氛逐渐诡异。

      只见任先生亲手剥好半盘奶油大虾,将一只只饱满硕大的虾仁裹满酱汁放进林屿英碗里,又马不停蹄地抓住风味烤羊排,刀光缭乱剃下棒骨上犄角旮旯里的最后一丝肉堆在虾仁上,毒手继而伸向下一盘菜,果蔬肉类搭配有致,俨然在林屿英面前堆出一片连绵山峦,拍张照po到小红书上,分分钟冲上热门。

      然而任逸无心欣赏自己一手缔造的5A风景区,孜孜不倦地投身于基建工作,连脸上沾到汁水也浑然不觉,换作平时,林屿英一定会用手背检查他的额头温度,再决定是打110举报绑匪绑架富豪并将其取而代之,还是打120并询问精神科住院治疗的后续事宜。

      但现在,林屿英毫无反应。
      因为他也放弃思考了,只知道把脸埋在大后方掩盖脸上的窘迫,任逸给什么,他就吃什么。
      可人的胃不是无底洞,拉锯战进入尾声,他咀嚼的频率愈来愈慢,最后痛不欲生从小山后抬起一只手,“那个,你也吃啊。”

      任逸一脸服务老婆最光荣不求回报也自豪,“你先吃。”
      “再不吃都凉了,你想让我一个人干饭然后长胖吗?居心莫测啊任先生。”

      林屿英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悠悠道:“也是,等我圆了,你就能心安理得寻觅下一春了,什么小蛋糕小麻花的,多好多甜呐。”

      “没有的事!”任逸字正腔圆,“屿英,你不能有口无凭污我清白。”

      林屿英面不改色:“那你也吃,陪我一起圆。”
      任逸:“……你为什么对‘圆’这么执着?”
      林屿英理直气壮,“因为这是千百年来深埋于人类心底的恐惧。”

      “但不是我的,”任逸摘下塑料手套,用湿巾将手上每分每毫皮肤仔细擦干净,从容不迫地拿起刀叉,插起一块咖喱牛肉送入嘴中,“我吃不圆。”

      林屿英:还能不能愉快地谈恋爱了?

      有点想撂餐具走人,可对面刀叉碰撞的声音优雅轻盈,让他忍不住陪着任逸吃了几口,软糯绵滑的土豆泥入口即化,渗出淀粉特有的甘甜。

      不经意间抬眼,眼神交汇,心照不宣的分开后,林屿英微微一笑,这是他与任逸同桌而食以来最和谐融洽的一次体验了,如果……任逸能与他心有灵犀就更好了。

      林屿英越想越不甘心,足尖翘起,对着任逸的方向画圈,“吃完饭去看电影?”
      正在行云流水切割肉排的银刀停住了,只听任逸正色道,“你明天有工作,要保持充足的睡眠。”
      林屿英:“……”足尖无精打采地垂下来了,脑海里只有一个表情包:我最恨你像根木头一样.jpg

      他的不满显而易见,任逸也察觉到了,垂下眼低声说:“等你结束工作,我们一起去休假吧。”
      噔噔噔,林屿英用叉子将盘中煮得烂熟的牛腩捣成肉糜,斜他一眼,“大过年的有什么好跑的。”
      “那就不去,”任逸放慢手上的速度,认真道,“屿英,能和你在一起,胜过去任何一个地方。”

      林屿英老脸一红,“嘿呀,我就这么好看?再贫收你门票钱了。”
      “不是好看的问题,”任逸抿抿唇,“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咱俩现在相距一米不到,不算‘在一起’吗?”林屿英耳尖飞红,敲敲桌子,“吃你的饭!”

      他微微偏过脸,像只傲娇的猫。

      任逸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浅笑,“好。”
      他保持着无可挑剔的就餐礼仪,看似平静的背后,却也有一丝遗憾:如果屿英同意就好了。
      但转念一想,他们间的关系已经前所未有地缓和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桌上的盘子渐渐空了,最后,“叮铃!”

      林屿英轻轻撂下餐叉,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宁静的包厢,任逸配合地放下餐具,擦擦嘴角,“走吗?”
      林屿英眉宇间透露出餍足的放松,“走。”

      走出餐厅,圆形店招牌微黄的暖光照亮脚下的青砖,街旁轿车上已堆了半尺高,喜气洋洋的老歌回荡在商区上空,皑皑白雪覆满街道,三三两两的人们提着年终礼物经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

      林屿英拽拽任逸的围巾,“回哪?”
      任逸凑过来看他手机上的导航路线,“你想去哪?”他们所在的位置四通八达,只要有林屿英在,他去哪都行。

      “我想回家,”林屿英毫不犹豫,“步行二十分钟,正好消食。”
      任逸点点头,“好,只是二十分钟真的能到吗?”在他印象里,这片繁华的商业街离破旧的老式小区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林屿英微笑,“这就不懂了吧?跟我来。”
      绕过光鲜亮丽的商厦,前方赫然是一片低矮的老建筑,远处的屋檐与低垂的天幕融为一体,几格明亮的窗在黑夜中熠熠闪烁。

      此处不同于任家老宅风霜轻冷的厚重优雅,任逸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不仅有粗茶淡饭柴米油盐、老阿姨们含情脉脉的广场舞音乐、野猫被风尾巴无限拉长的低呜,还有穿梭于各个角落的晾衣线、电线杆上春风吹又生的牛皮藓小广告。

      “哔哔——”
      一辆小黄车从他们身边窜出来,风驰电掣地驶进漆黑小巷,外卖小哥头上的袋鼠耳朵一摇一摇,格外可爱。

      任逸恨不得双脚原地生根,指指小黄车消失的巷口,“走这?”
      “嗯,怕黑抓紧我。”林屿英挺起胸膛,一副大哥罩他的模样。

      他知道任逸不怕黑,而是抵触灰尘超标、气味复杂的陌生环境,拉着任逸走进胡同,可以透过皮手套清晰感觉到对方手掌肌肉微妙的收缩与紧绷,体验神似牵着怕生的狗勾走夜路。

      旧雪地靴和皮鞋踩着面粉似的雪,嘎吱嘎吱的,手机照明有限,只能看清前方几米的道路,前方不知何处飘来家长的怒吼:“作业做成这样还有脸打游戏?开学就零蛋了!拿来!把手机交出来!”

      拐过几个弯,林屿英明显感觉到任逸的步速放慢了,停下脚步回头,“需要我走慢点吗?”
      任逸面色沉静,“不用。”

      手上突然一紧。
      原来是林屿英加重力度,握紧了他的手。

      任逸心里一动,试着动动手腕,果然很牢固。

      “唉你什么意思?”林屿英嘟囔,“不想牵就撒手。”
      “没有的事!”任逸登时从心花怒放变成心惊胆战,“就这样挺好。”
      说着手又往林屿英手中蹭了几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响,林屿英轻哼一声,稍稍放缓脚步。

      还挺有成就感的。

      “好啊,还躲!还躲!我看你也别过年了,明天就把你送晚班去!!!”
      那户训孩子的人家越来越近,只听头顶突然传来猛然推窗的声音,一个亮银色物体顺着抛物线飞出窗外,任逸全身神经骤然绷紧,如灵敏的大猫叼住幼崽,眼疾手快拉着林屿英退后几步。

      “砰——”
      那东西壮烈牺牲在林屿英脚边,霎时间屏幕炸裂,零件四散。

      死寂后,小孩随即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哭!再哭把你平板都扔了!!!”家长骂得更狠了。

      任逸紧紧把林屿英圈在怀里,“屿英,别怕。”他很想表现得很有安全感,结果声音微微发颤,受惊了。
      原以为林屿英会低声细语与他两相依偎,不想人家气定神闲,安抚般拍拍他的臂膀,操着浓厚的当地口音仰头大喊:“丫有病啊?!高空抛物砸死人怎么办?缺德带冒烟儿!小孩次次考零蛋!”

      空气沉默几秒,北风呼呼地吹。
      “啪!”那家人逃命似的,干净利落地关上窗。

      林屿英低下头,夸张的面部表情顷刻间归于平静,洁白的脸颊如无暇的莲瓣,仿佛刚才欲与大妈试比高的彪悍只是虚无的幻影。

      任逸目瞪口呆,“屿、屿英?”
      林屿英回过头,脸上带着罕见的温柔歉意,“不好意思,刚才音量太高,你耳膜没事吧?”
      “……没事,”任逸摇摇头,“你多注意嗓子。”
      林屿英笑着在他脸颊上一点,“嗯。”

      直到走到小区门口,任逸仍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林屿英柔声安抚,“你看咱不是没事嘛,别想啦,到家给你磨鲜豆浆。”
      “我不是在想这个。”漫天飞雪中,任逸漆黑的眼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泉水,平静之下暗流激荡,“我在想,如果他们伤了你该拿什么赔,实际上我根本想不到,因为屿英,你是我的无价之宝。”

      街上只有偶尔来去飞驰的外卖小哥,街对面小店接触不良的灯牌一熄一灭,几个孩子兴奋尖叫玩雪,光秃秃的树枝峥嵘成片,小区门口歪斜的路灯下,林屿英周身纷杂嘈乱的杂音如被无形的屏障隔开,天地之间,唯有任逸方才的话语回荡万千,久久不散。

      林屿英静默良久,飞速偏过头,“谢谢你的主观定价,但依照现行法律并结合实例,实事求是地说,人家还是赔得起的。”
      任逸:“?”
      “那是x小学区房,五十平六百万,比我值钱多了。”林屿英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弹,“回去了。”
      他说着转身加快步速,任逸显然不同意这个价格换算逻辑,边走边说,“如果你出事了,我会为你奔走争取最公正的对待……”

      “呆子,我活得好好的要那个干嘛,”林屿英生无可恋地呼出一团白气,“给你及时行乐的机会都抓不住,钻研一辈子手艺活去吧你。”

      话音落下,空气凝固了。

      他他他刚刚说了什么?会不会吓到冰清玉洁的任同学?!
      林屿英耳边如有引擎轰鸣般嗡嗡响,满脑子“你馋她身子你下贱”的动图,只不过演员被p上了他和任逸的头。

      要稳住、绅士、矜持!

      他颤抖着稳住心跳,拉着任逸的手大步往前走,“不好意思刚才嘴瓢了你什么都没听见,走回家给你磨豆浆做豆花,不要多想了哈哈哈……”

      然而任逸犹如散步中途一屁股坐下的大型犬,怎么也拉不动。

      “那个,屿英,我多想了,”任逸喉结推移一下,仿佛带着岩浆爆发前滚烫的热意,“可以给个梦想照进现实的机会吗?”

      林屿英浑身一抖,骤然回头,读懂他眼中毫无遮掩的密码。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两个人健步如飞走进门洞,恨不得飞檐走壁直上四楼,好在楼道里空旷无人,除去在门口试错了两把钥匙,一切顺利。

      “吱吱——”
      斑驳的老门发出沙哑的声响,先猛然拉开,继而被重重关上。
      错乱的步子跌撞踉跄,没开灯的屋里黑暗如纱,包住层层燃烧的暧昧喘息。

      ***

      电视台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有所察觉,这几天小林老师不仅面部线条略显圆润,而且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工作人员A:“一定是过年了,人也喜庆起来了!”
      工作人员B:“嗐——你看小林老师这几天便当越来越丰盛,肯定是夫妻感情越来越好啊!”

      好哥俩说说笑笑,迎面撞见林屿英提着包往外走,“林老师,今天回去早啊。”
      “嗯,家里有事请假。”林屿英轻描淡写。

      实际上,他是去补办新结婚证的。

      流程比想象中快捷便利,走出民政局时,天还没黑透,他们站在门口等王志,街上车来车往,林屿英眼里却只有崭新的小红本。

      时过境迁,曾经代表他无知屈辱的东西,如今又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任逸见他一言不发盯着结婚证,心思发醋,“别看证了,看我,我好看。”
      “它新啊,你都是三年老人了。”林屿英振振有词,朝任逸勾勾手指,“过来。”

      任逸眼睛亮亮的,慢慢凑过来……

      “啊啊啊——可恶!!!”
      街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一时间满街人看向音源,只见一个女孩攥紧手机,咬牙切齿捶胸顿足,“为什么偏偏是他!首台你贱畜!吸血鬼!啊啊!”

      同行女伴赶紧拉住她,满脸歉意地和周围人解释:“对不起她喝醉了耍酒疯,我马上带她走,别闹啦,起来啦!”

      女孩狠狠甩开同伴的手,蹲在地上哭天抢地,“为了云公子我给首台艹过多少热度!他们怎么能用林屿英!贱畜!林屿英也不是好东西,他不就是靠他老公才抢了云公子资源吗,死贱人今晚就暴毙!暴毙!!!”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半夜,林屿英吵着要喝鲜豆浆。
    几分钟后,任先生双手奉上热腾腾的玻璃杯,直到杯子见底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不是你磨吗?”
    “明明是你抢着去的。”林屿英哈欠连天,迅速被子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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