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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獠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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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他沉默顺从的模样，几乎让老板忘了，昨夜后台的林屿英也是这样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老板脸红脖子粗，七窍生烟。
“丁瀚波，你到底同不同意？”
林屿英静静地看着他，如耐心等待猎物断气的猎人。
老板呼吸急促，胸膛起伏，眉毛竭力维持舒展，以求亲和。可他瞪着眼，眼球略显凸起，鼻底呼啦啦地冒热气，嘴活像不利索的拉链，合不上也张不开，各有想法的五官组合在一张脸上，分外滑稽。
到底是讨价还价的老手，他从嘴里挤出一串语重心长的“关心”：“屿英，就算你离开了丁氏，以后的路还长，咱们还能相互帮衬呢。”
“再说，你总不能老麻烦任先生，是吧？”
正所谓没有永远牢靠的大腿，但有永远可以生财的门路。任逸心里只有项博衍，随时有可能抛弃林屿英；而只要林屿英配合，老板愿意出后续的稳定合作。
林屿英端碗的手一滞，手背下的青色血管清晰纤长，薄弱秀美，像美丽的植物，好像这样的植物不依赖外物，就很难活下去。
老板抓紧机会，故作体贴地强调：“任先生百忙之中坐镇于此，是你的福分，你要好好珍惜，不让他费心，对不对？”
人尽皆知，任逸最不待见麻烦的人。有求于他而价值不足的人，其下场往往是被无视疏远。
老板偷偷瞄了任逸一眼。
原以为任逸是来给林屿英撑腰的，但后者神情淡漠，像游离于规则之外的旁观者，对他传达的意思不置可否，以他对任逸的了解，八成是默认了对林屿英的态度。
所以，林屿英最需要的不是钱，而是自保的资本。
老板宛如抓住一线生机，恳切热情：“屿英啊，大家有钱一起赚，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得饶人处且饶人……”
哐当！
林屿英的手很稳，看似轻拿轻放，桌面却在挨上瓷碗的那刻剧烈震动，碗口也荡出水花，老板心头也随之一震。
“丁先生，五年来，我挑最重的担，拿最少的钱，一个月只休两天，你怎么没想过饶了我？”
林屿英身体微微前倾，眉眼如画，明锐危险。
“你骗我签下枪手合约，美名曰‘多历练历练我’；”
“我拒绝加班，你反复提及我妈的事，美名曰‘人要感恩’。”
“但，你从来没提过加薪加休。”
老板瞪着眼，不由得往后缩，后背冷不丁撞上椅背，嘎吱嘎吱的闷响。
林屿英指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狗腿，面无表情，“就连这些走后门进来的混子，逢年过节都比我多拿好几张超市购物卡。”
条理分明，句句属实。
任逸目光轻扫过老板窘迫的脸。难怪以前喊林屿英出来吃饭，都会被拒绝，原来，他是真的在加班。
老板还想说些什么，林屿英食指敲击桌面，脸上骤然浮出深刻的讽刺。
“丁先生，这，就是你所谓的帮衬？”
老板老脸一红，小声说，“现在不一样了，你是我的座上宾……”
“你的鬼话我一句也不信，”林屿英伸手，将合同往老板面前推了几分，两眼微眯，如同困顿的猫，“签吧。”
“屿英，”老板木着脸沉思，“给个面子。”
“不给，”林屿英淡淡道，“我不接受还价，你要嫌贵，尽管报警。”
他的眼死死咬着老板，凛冽清澈，纯净得像沾不得一粒灰。
老板实在不懂，林屿英二十七岁了，怎么还和五年前一样理想天真。
而这种自以为步步为营的莽撞，他很擅长处理。
他翘起腿，鼻音轻蔑，“你报啊，现在就报，反正坐牢的不是我，用公关撇清关系就好。”
林屿英眼底一动，迟疑。
老板慢悠悠地解释：“就算柏云间进去了，歌曲版权也还在丁氏，我启用新人来唱，公众很快就会忘记柏云间。”
此言一出，柏云间两腿发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扶着墙厉声尖叫：“丁瀚波！是我给你赚了那么多钱！你过河拆桥！！！你无赖！！！”
“蠢货，”老板偏头，目光阴冷厌恶，“没了我，没了我，你什么都不是。”要不是他的团队悉心运作，柏云间早被鼓励氪金、和男粉丝聊骚的黑料冲烂了。
“明明是你们没了我，才什么也不是。”林屿英冷着脸，毫不留情。
老板噎了下，“你真的什么都不懂。”
“哦，”林屿英淡淡道，“那你说，我听着。”
他坐姿端正，坚定如山，五指却不自觉地收拢成拳。
老板心下了然，往日在公司被训斥，林屿英也有这样的动作。
所以，他不过是虚张声势，不足为惧。
老板活动筋骨，敞开胸怀，换成仰靠在椅背上的姿势，洋洋得意。
“真走到这一步，版权和钱，你什么都拿不到。”
不见意料中的大惊失色，静默半晌后，林屿英沉声说：“你的名声会坏。”
“钞票到手就行。”黑心资本家发动不要脸的必备技能，瞥他一眼，“至于你确实写过哪些歌，录音能证明吗？”
家被翻得底朝天都没翻出半张乐谱，林屿英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演。
老板高枕无忧。
“那好，法庭见。”
冷若寒泉的嗓音倏然响起。
林屿英处之泰然。
瞧瞧，又演上了。
老板“啊呀”一声，配合着张大眼，“歌曲原稿原件可都在公司呢，你拿什么打官司？”
他笑里藏刀，眉飞色舞，“总不能你唱得好，这歌就是你的吧？”
打蛇打七寸。
林屿英双唇紧抿，瞳子发亮，如跳跃的火。
“你再闹下去，可就得不偿失了，”老板掂起合同，轻飘飘地丢在他面前，“等你报警哦。”
林屿英垂下眼，眼睫浓长如鸦尾，遮住眼底的情绪。
他很符合常人认知中的“美人”一词，骨正风清，俊秀挺拔，失落懊悔的模样最为标致，老板大饱眼福，幸灾乐祸地拍拍他的肩。
“你也别难过，如果你喜欢，我同意你唱这些歌……”
嗡嗡，嗡嗡嗡。
手机屏忽而亮起白光，也不知是谁大半夜发长篇广告。老板一瞥，竟是林屿英的微信。
满屏图片，疯狂更新。
“这什么？乐谱？歌词？”老板疑惑几秒，打趣，“哦，你截了图，这就是你写的了？”
屋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林屿英轻轻把自己的手机放回桌上。
“仔细看。”他轻声说。
“别恫疑虚喝了。”老板摆摆手，同样的套路，傻子才上当。
林屿英抬眼，眼瞳深远而平静，让人难以琢磨。
“仔细看。”他重复。
“嗨，行，”这股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倔劲让老板格外起劲，“让我看看你又想出什么新点子……”
他骤然噤声。
睁大眼看，原来每张截图都详细记录每个作品的创建时间。
——创建时间全部集中在工作日的凌晨，或者林屿英的休息日。
这显然不是公司的电脑。
老板浑身震悚，“你！”
“歌曲的初始版本，在我的私人电脑上。”
“公司电脑上的，是我后来默写的。”
林屿英吐息轻缓，似细密的刀片，剐在老板心上，“电脑现在在任先生家，你要有胆，尽管去偷。”
“这能说明什么？创建日期可以改。”老板不愧是老板，很快缓过神来，故作镇定。
林屿英不慌不乱，低头，选择图片，点击发送。
嗡嗡。
一只快递大纸箱里，全是未拆封的信件。
这只没把黄色胶带撕干净的箱子平平无奇，平日放在客厅桌下，今天中午临出门前，林屿英把它寄放在了对门李老太太家。
老板心脏停跳一拍。
“这什么东西？！”他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
林屿英淡然地注视他，明明二人目光齐平，林屿英却像在从高处看他。
“纸稿和打印件，邮局盖戳寄回，日期全部早于公司文件上的，法律也认可其效益。”
口齿清晰，斯文优雅，“这是原作者保护著作权的一种手段，很好用。”
老板捂住胸口，面如纸色。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林屿英眼里深不见底的淡漠，是看向鼠类蝗虫的。
林屿英轻呵出一口雾似的气，目光清粼，獠牙隐秘。
“你想打官司？我有的是证据。”
铁证如山，杀人诛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是19号的更新
感觉不太顺所以鸽到了一点多QAQ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