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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收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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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狼狈的情形在柏云间脑内飞速闪过,他压住眼底的惊慌,盯着门口,屏息凝神。
但林屿英微微抬头、侧脸冷清,全然不见昨晚的娇俏柔弱。
他又起了疑。
门外,任逸语气平静,目光倨傲,理所应当的感觉。
——让我进来。
——凭什么?
任逸眼中暗光微动。
——因为我想。
林屿英:您想怎样就怎样?我不要面子的?
——再见吧您。
他握紧门把,聚力往外推,任逸抬臂撑住门,犹如铜浇铁铸般毫不退让。
里外两股力量僵持不下,上了年头的老门咔咔作响。
“啊……嚏——!!!”两步开外,王志冷不丁送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林屿英和任逸同时回头,王志忙捂住嘴,脖子缩进拉链拉到顶的立衣领里,鼻底泛出湿润的反光,“不好意思哈,太冷了……”
一股寒风在空旷的楼道中穿行回荡,尾巴拖得老长,似是在应证他的话。
这么冷的天,来都来了,把人关外面确实不人道。
林屿英轻轻叹气,后退半步:“进来吧。事先声明,我只允许你看,不可以插手。”
警告意味极强,绝无可能是金丝雀对金主的态度。
柏云间长舒一口气:果然是他听错了。
想想也是,以任逸的身份,怎会屈尊纡贵来这种鬼地方?这种快成危房的老屋,除了穷鬼谁稀罕?
确认安全后,他竖起眉,咄咄逼人,“林屿英,你再糊弄我试试?你不把事交代清楚,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哦?真的吗?”
看着任逸那张与柏云间相似的脸孔凛若霜雪,林屿英突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
任逸敏锐捕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动,昨天在休息室,林屿英朝他飞扑而来时,眼中一晃而过的,是同样的狡黠与愉悦。
一个付不起赔偿金的小枪手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小枪手坏心眼多着呢.jpg
他预感林屿英想利用他、启动一些计划之外的突发应对手段。
但,无妨。
他本就是来观察林屿英的。只要效果到位,他不介意友情出镜。
任先生情绪藏得很深,林屿英并未捕捉到他唇角转瞬即逝的微妙弧度。
“林屿英,过来!”柏云间颐指气使,“我饶不了你!”
“柏哥,好歹熟人一场,你就放过我吧。”偏头,余光落在那张气焰嚣张的脸上,林屿英咬字又轻又慢,声音如雪花轻飘飘落。
乌亮的眼里,分明是和昨晚一样的执拗坚持。
这小子演上了!
柏云间气得牙痒。
却有狗腿被林屿英骗了过去,得意洋洋地说:“好啊,既然知道错了,不如从柏哥胯.下爬过去啊!”
周围哈哈大笑,林屿英神色淡然。
“就这?你就想到这点惩罚?”
提议的狗腿静默两秒,皱眉:“你小子还挺重口的。”
“是你不行,”林屿英“啧”了声,“业务能力低下就算了,处置手段也陈旧恶臭,难怪你儿子都小学了,你工资还一分不涨。”
“臭小子!”狗腿被戳中痛处,面色狰狞,“柏哥,我替你收拾他!”
“你还没说具体要怎么教训呢,”林屿英眨眨眼,柔声细语,像在诱导他吐出心中的肮脏,“你说说看。”
“够了!!!”柏云间面庞扭曲,尖叫一声,“装,你继续装!你以为随便找几个人虚张声势我就怕你!”
“反正任逸不在,我不会放过你——”
傻子,其实没有任逸,我也能料理了你。
林屿英遗憾地看他一眼,向门外偏头示意:你可以进来了。
他空出进门那块地,转身走向厨房。
门口,没有脚步声,出现一只锃亮的漆光皮鞋。
柏云间眼皮一跳。
黑衣男人如冷月下浸满寒光的刀,衣摆带起稳正的弧度,影子投在微黄的墙面,如入侵般生生撕开室内的热气。
“哗啦啦——”
“柏哥!”
接连响起的清脆响声。柏云间两腿一软,失手打翻桌边的陶瓷水杯,机灵的狗腿眼疾手快扶住他,诧异地看向任逸。
尽管外形相似、气质不同,但在这个陌生的男人面前,风光无限的柏大明星黯然失色,竟如比下去的劣质赝品。
同事们满心疑惑,正要出声,任逸抬眼,淡淡一瞥。
严格而论,是无意间的“扫”。
就像听雪观书时忽听得石子落水,循声望去,只是被打扰后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这一眼轻轻落下,裹挟凌人的冷漠,他们也像忽然被剥夺人格,变成水底冷冰冰的石子。
冷意与恐惧直击心底。
“聒噪。”
任逸收回目光,定论。
这群人没别的能耐,鉴貌辨色的本事一等一强,眼见柏云间这条大腿不硬了,惊恐之余,纷纷朝后退。
“柏哥,那个,我老婆住院,我回去照顾她了……”
“柏哥,我女儿发烧……”
就连无忧无虑的单身小姑娘,也脸色涨红,硬生生憋出一句“男朋友喊她回家吃饭”。
柏云间恨不得钻地缝,但大难当前,也无心教训这群见风使舵的东西:“滚滚滚!!!”
一群人便像一窝见了光的鼠,挪动着朝门口去。
蓦然撞上强势冰冷的眼神,狗腿们瑟缩一下,又不大敢动。
柏云间不敢招惹的人,他们哪敢用强的。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清冷冷的声音:“不准走。”
林屿英从厨房端出一碗冒白气的热水,递给王志:“马上给你找感冒药,先喝热水。”
王志感激地接过,“谢谢林先生。”
任逸盯着这只平平无奇的金鱼印花碗,鼻息渐重。
——我的呢?
你?
林屿英挑眉。
——你还稀罕一碗水?
任先生:“……”
林屿英回头,浅黄色的小药箱就在柏云间脚边。
他大步走过去,蹲下。柏云间倒退两步,惊魂未定:“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屿英不语,静静地翻药箱。他身体不算好,这阵子作息紊乱,睡眠又少,容易低烧。药箱里还有很多过期的药,曾经属于林小月,他舍不得扔。因为柏云间的翻检,原本摆放有序的药全乱做一团。
他垂着头,雪白的后颈纤细优美,半长的黑发披散,好像很容易被抓住。
柏云间咬牙切齿,堪堪按住蠢蠢欲动的手,“林屿英,你到底想怎样?”
“首先,我建议你给丁瀚波打个电话。”丁瀚波就是无良吸血老板。
“他?我不行吗?”柏云间睁大眼,今晚的行动,是他背着老板干的,“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你别把今天这事捅出去。”
他喉结一动,勉为其难地补充,“当然,就算你捅出去,我的公关也能摆平。”
为了打造他的完美形象,老板没少下血本。粉丝又都是想象力天马行空的韭菜,公关随便编几句,很好忽悠。更何况刚才,林屿英带来的人并未认出他,林屿英拿不出实锤,只会被糊咖嘲造谣。
“林屿英,我对你的工作其实挺满意的,”柏云间干咳两声,试图理清其中利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圈里混着的,被人发现抹黑造谣,影响不好,这可是你的前……”
“我造谣什么了?”林屿英抬头,眼里一片沉寂。
柏云间头皮发麻,“你真想捅?任先生会允许?你和他也会有经济损失——”
角落里,后者抱臂而立,冷冰冰地注视他们,事不关己。
……好像真的一副允许的样子。
柏云间嗓子眼发干,破罐子破摔,“你想发就发吧!反正你拿不出证据,公关会摆平一切!”
“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我会没有证据呢?”林屿英慢悠悠地说,呵气如兰。
“……”柏云间骤然僵硬。
林屿英起身,隔空将药包抛给王志,细长的手指指向屋顶一角的电插座:“那是摄像头哦。”
在柏云间震惊的目光中,他细条慢理地取出一支录音笔:“你带领员工辱骂后辈的话,也录下来了。”
“谢谢你,补全了我昨晚的证据。”
“你!!!”柏云间怪叫一声,朝他扑来,紧绷成爪的手还未挨着录音笔,便被一只白皙的手架住。
疼,强劲的力道几乎折断腕骨。
他红着眼,扭成一条麻花也无济于事,眼前的世界旋转昏黑,林屿英漠然的脸孔也不甚清晰。
他姿势古怪,丑态百出,翻滚变形的影子笼罩一干目瞪口呆的狗腿员工。
此一时彼一时,过往无数次,他就带着这伙人,张牙舞爪地在公司里横行霸道、欺凌弱小。
“录像录音实时上传到云端,毁掉工具也没用,”林屿英友情提醒,终于露出浅淡笑容,“这下,你愿意通知丁瀚波了吧?”
“你做梦!”
眼见柏云间要咬上来,林屿英松手,旋身。
柏云间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后倒,四仰八叉,旧报纸莎啦啦地响。
头顶灯光惨白,柏云间挣扎着爬起来,语无伦次,恨不得将林屿英拆吃入腹,“你做梦,公关会帮我的,你别想把我打压下去,你做梦!”
吐沫星子喷溅,全无镜头前谦谦君子的影子。
噗嗤。
林屿英笑出了声。
“快奔三的人了,能别老想着娱乐圈那半亩三更地吗?”
他眯起眼,悦耳的吐字如跃动的音符,“你组织团伙入室盗窃,人证物证俱全,我随时可以送你C位出庭。”
“正好也年底了,你今年刷业绩也挺拼命,不仅能荣登社会版大型出圈,还能喜提一间汤城豪华套房,多好。”
柏云间血色全无。
一旁,任逸如肃静的雕塑,望向林屿英微微仰起的脖子。
他的喉结不大,也不过分凸起,像一颗还在汲取养分、慢慢成长的果实,脖颈弧度柔韧清爽,像干净美好的少年人。
却暗藏致命的锋利。
思想觉悟突然被提高到刑法层面,柏云间彻底崩溃了。
“你到底要多少钱?”
“我不仅要钱。”
林屿英睫毛颤动,眼中没有炫耀,没有鄙夷,认真得清朗正直。
甚至有几分对废物的怜悯。
“——我要我所有作品的著作权和版权。”
作者有话要说: 汤城监狱是虚构的,如果和现实地名有重叠请不要在意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