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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安神红 ...

  •   仵作抬眼望去,竟是个毛头小子,不屑一笑道:“哦?你倒是说说,不是中毒,又会是什么?”
      “是被捂住口鼻窒息而亡。”宋悬指着霜姨娘的脸道:“面部瘀血发绀、肿胀,口鼻处有淤点。”
      “那又如何?”仵作轻嗤一声,“她脖颈与面部……”
      “没有淤伤,没有掐痕,但能捂住口鼻的不止是手。”宋悬拿起裹尸体的白布,做起了演示,“若是用布匹或枕巾蒙住,手掌便不用亲触肌肤,自然没有掌印。”
      “你说是便是?”仵作,“我当了十几年的仵作,尸体如何我怎会不知?”
      宋悬:“既然如此,敢问这位先生,她手指甲断裂,指甲内有脏污,是否是挣扎所致?”
      “这是当然。”仵作略一抬头,“指甲断裂参差不齐,指甲内有皮屑及灰土,明显是挣扎所为。”
      “那么请问若是中毒,且是致使面部手指紫黑的毒,若是瞬间致死,可有时间挣扎?与人搏斗?”
      宋悬微挑眉毛,见仵作涨红脸,说不出话,便知道,他说对了。
      魏赋也是一脸惊异,“宋二郎君会验尸?”
      “并非。”宋悬否认道,“只是一些经验之谈,少时生了不少大病,恰巧有位游方道士为我医治,顺道提了一些关于死亡之人的特征罢了。”
      魏赋眉目舒展,“如此便好。”
      “不过,这毒是什么毒,我也不知晓。”
      仵作见缝插针,“呵,我当是什么能人异士,原来是个假大空。”
      但见魏赋一脸不悦,又转话锋,“与魏大人一比,可谓是云泥之别。”
      魏赋沉了沉脸,“韩仵作,现今府衙内只你一名仵作,可得好好做事。”
      韩仵作自知这是警告,心中虽有不服,但还是乖乖点头应是。
      “我的确不知晓,不过,我知道有谁能知晓。”宋悬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魏赋同样好奇道:“谁?”
      宋悬:“我需要大人派人将他找来。”
      魏赋:“可。”
      魏赋掀开棚帘,示意郁捕头进来。
      乍一见到霜姨娘的死状,郁捕头还吓了一跳,“这怎么跟中毒了似的?”
      仵作见有人肯定,愈发得意起来,碍于魏赋的面子,才没有发作,欲言又止的样子,颇显滑稽。
      宋悬笑着道,玉白的面庞在略显幽暗的棚内愈发显眼起来,“烦请这位捕头去城西钟府,找钟屹钟子重。”
      “是。”郁捕头抱拳,转身便要离去。
      宋悬却叫住了他,“等等,若是在钟府找不到人,便去乐坊司问问。”
      郁捕头:“是。”
      魏赋听着,印象便低了两分,觉着这人玩世不恭,恐怕是个有才能的好色之徒。
      “多谢。”宋悬微抿唇,面色苍白,劳累了两个时辰,难掩疲惫。
      “外面寒凉,一直待着也太冷了,先回去等那位郎君来罢。”魏魏赋见宋悬神色依旧不好,率先出了棚,“你这身体恐怕吃不消,先随我去三堂,歇息一会罢。”
      宋悬的确不能再强撑着,便也跟着出去。
      韩仵作不甘示弱,出棚时踩着宋悬的后脚跟,肩膀一撞,高傲的走了。
      宋悬皱了皱眉,那韩仵作专门盯着穴位撞的,不仅疼,而且发麻。
      走在前头的魏赋没注意,见宋悬没跟上来,还原地站着,“怎的了?”
      “无事。”宋悬摁了摁发麻的地方,脚步略有些踉跄,他的后脚跟也隐隐作痛。
      两人出了棚,行至三堂,方才停下。里面是魏赋的一些书画案卷,以及官服常服。
      一直隐身的小书童见有用武之地,连忙奉茶,送上点心,忙得不亦乐乎。
      奉上茶,宋悬也放松后,魏赋才道:“宋二郎君可想过之后如何?”
      “想过。”宋悬道,“但未来太过遥远,如今,我只想破这个案子。”
      “不错,与其放许多心思于前程锦绣,倒不如顾着眼前。”魏赋颇为满意,但又道,“不过,眼前事要顾,前程亦要未雨绸缪。”
      “小可知晓。”宋悬微微点头。
      魏赋见宋悬还是累极了的模样,便道:“里屋内有小榻,先歇息会儿罢。”
      宋悬也不推拒,他的确是累了,能歇息一会是一会。
      “如此,便多谢了。”
      “无碍。”魏赋摆摆手。
      等宋悬进了里屋,魏赋才行至桌前,摆上宣纸,写字。
      小书童端着小炉进来,宋悬已不在外屋内,“宋二郎君走了?”
      此刻魏赋思虑着案件,手中笔不停,写下霜姨娘与王李春桃三者之间的关系,还有稽夫人,安平侯两人与霜姨娘的关系。
      同样的案件还有他手旁的方家五郎的案子,即便是安平侯府案与方家五郎案不是同一人所为,其中也必有关联,杀死霜姨娘之人即能将杀方五郎凶手的手段刻复的相差无几,必定也是熟知杀方五郎凶手之人。
      “大人,你为何如此看重宋二郎君?”
      小书童放下小炉,上方的茶壶盖被滚滚开水烫得发出呜呜的声响,茶香渐渐逸散开来,混着雪的气味,令魏赋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是个不可多得的问审查案的人才,思维缜密,想我们所未想,知我们之所知,虽有些稚嫩,但能做到这地步已是不错。”
      “更何况……”
      小书童:“更何况什么?”
      魏赋摇摇头,“没什么,不过若他能破这案子,倒也多了几分胜算。”
      小书童一头雾水,他听不懂魏赋口中的胜算是什么意思,拿着厚麻布拎起茶壶,重新添了一杯茶。
      滚烫碧绿的茶水灌入瓷白的茶杯中,轻浅的的漩涡搅拌着碎茶沫,起起伏伏,身不由已,便也只能随着大流的走势而动。
      宋悬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观及窗外,已然日上三竿,他竟睡了一个时辰有余。
      他缓缓站起身,眼前发黑,不得不拄着边上的桌案,待自己能看清后,才出去。
      出去一看,竟是仵作在大声叫喊,身边两个衙役押着,眼看就要押出府外。
      只见仵作一个转身,拉住了手足无措的钟屹,双手环抱,就是不松手。
      “大人!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这是卸磨杀驴!”
      “这是……怎么了?”
      “宋二郎君醒了啊?”小书童笑眯眯的看着这闹剧,眼底全是幸灾乐祸。
      “您不知道,这韩仵作仗着自己是官吏出身,又是唯一一个有经验的仵作,便各种作威作福,非得叫我们端茶送水,还非泉水不喝,非晨露不饮。
      不知多少在这办差的兄弟深受其害,现在倒好了,钟郎君带了一位仵作来,大人便将他扫地出门了。”
      宋悬看着巴不得离得远远的李仵作和不知怎么挣脱的钟屹,只觉得这韩仵作倒霉,必定是撞李仵作手里了,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宋悬笑了笑,这可就与他无关了。
      一场闹剧在郁捕头的大力拉扯下,停止,宋悬才得以靠近狼狈的钟屹。
      “子重,许久不见。”
      宋悬看着眼前这个长得人高马大,却温和笑着的男人,也颇为感慨。
      他从小便不受父亲喜爱,母亲要强,却忽略了他,致使他一直是个温吞懦弱的性子,每日都宅于家中,不善交际。
      若不是遇上宋悬,恐怕都无人知晓,这么一个看似温柔的人,竟擅长医术,制药。
      “我们不是前两日才见过?”钟屹清润的脸上挂着疑惑,之后又兴奋的拉着宋悬的手,“对了,我查出来是什么毒了!”
      “这是一种慢性毒,味道如草木香气,须得每日吸入或吃下去,连续一个月方会中毒身亡。
      初初用时,只觉得神清气爽,但毒性极烈,直至后期,药效发作时。四肢酸软无力,而后感受五脏六腑被搅碎一般的疼痛,直至死去。
      这期间,中毒者无法呼救,亦没有力气动弹,且会被折磨一至两个时辰。是极为阴毒下作的药,整个大康会制作此药之人,不超过十个。”
      钟屹一边走,一边给宋悬介绍,本就离尸体不远,他便将宋悬拉到棚内,身后跟着早就听钟屹解述过的魏赋一干人。
      “不仅如此,这毒霸道至极,不允许其他毒药入侵,若用得好了,便是良方,用得不好了,你摸摸她的肚子。”
      钟屹抓着宋悬的手往尸体的肚子上按,轻轻一按,便如棉花一般,凹陷一大块下去,尸体的嘴角同样流出夹杂着血块的鲜血来。
      “这便是被搅碎的内脏,一般的挪动或检查是不会被发现的,只有按住这里,才能发现。”
      一说起毒,钟屹便滔滔不绝,“这毒虽有中毒的迹象,尸体却看起来十分安详,兼顾安神的效果,加上毒药为红色粉末,便被称之为安神红。”
      亲眼目睹尸体嘴角疑似内脏的血液,身后的魏赋等人都受到不小的冲击。
      小书童早早就捂着嘴跑了出去,郁捕头连连倒退,双腿都在发抖,唯有魏赋脸色苍白,却还是可以忍耐。
      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极少得见尸体的,小书童不用说。
      郁捕头是专门保护魏赋的,擅长追踪寻人,接触不到尸体,所以只是一点点可能跟内脏有关的血液,也让他们反应极大。
      钟屹却习以为常,他制药制毒,都需要人,有时是伤势极重的病人,有时是死囚犯,自然见得多了。
      至于宋悬,他虽七年都于洛阳当个小小七品芝麻点大的官,但他有个钟屹,有什么对尸体不解的,去问钟屹便是,自然毫无波澜。
      “不过这人不是被毒死的,她确实毒发了,但还未等她毒发身亡,便被捂死了。”
      钟屹摸了摸尸体的脖颈,“颈骨无折断,眼下青黑,口鼻处十分干净,应当是拿枕巾或被子捂在尸体口鼻处。”
      钟屹上下比划,竟踏上简易布置的板架,分腿跪在尸体两侧,用手比划如何捂住尸体的动作。
      “应当是这样,那时毒性已经发作,凶手不需要做太多的压制,便将人给捂死了。
      不过我见尸体手上有挣扎的痕迹,指甲也断裂了,应当是前面有挣扎过,不过后面毒发了,捂死了。
      但在尸体还是温热时将人挂了起来,那时毒性还在体内乱窜,直至尸体冷硬,于是便成了这个模样。”
      宋悬伸手将钟屹扶下,见到身后一群眼睛亮闪闪的配刀衙役,连忙将头低下,胆怯的躲在宋悬身后。
      明明比宋悬还大上两岁,行事还是如十几岁的孩子一般。
      魏赋轻咳一声,他也没想到钟屹带来的李仵作无用武之地便罢了。连平常见尸体都要绕道走的衙役都被钟屹吸引了过来。
      “大人,既然霜姨娘是如何死的,已经被查了出来。那么也就可以说明,此次案件中,凶手是个与我好友差不多八尺高的男人,或身高相同,力大无比的女人。”
      魏赋亲眼看着钟屹如何轻松压在尸体上方,也同意宋悬的推论。
      “若是太矮,恐怕就会压制在身上,那么尸体上必有淤痕,我刚刚让李仵作瞧过了,并未有类似的伤痕。”钟屹补充道。
      “倒是有些陈年伤痕,像是被鞭子鞭打过。”一旁的李仵作道。
      “应当是入乐坊司之前被鞭打的伤罢。”魏赋见过罪臣家眷的样子。有些早早听到风声独自逃跑的臣子。使得抄家的官员交不了差,便会拿罪臣家眷出气。
      毕竟都是被圣上厌弃之人,怎么玩弄都无人替他们申冤。
      他还记得当时舞弊案跑了几个家眷,那些被留下的便更惨了,活生生被打死了好几个。
      霜姨娘的死因宋悬是查出来了,可凶手依旧毫无头绪,不过好歹替稽青洗清了嫌疑,倒也算是不虚此行。
      “大人,我的马还在医馆。”
      踏雪是宋悬刻意留下的,为了有借口再去看看稽青,也是为了再去稽府。
      他还未见安平侯与稽夫人,也需要钟屹帮忙诊治稽青。
      钟屹的医术,他是信得过的。
      “需要本官一同前往否?”
      “不必了,我与子重一同前去便是。”宋悬婉拒了,“但我有一事想请大人帮忙。”
      宋悬与魏赋两人去了角落里,钟屹面对这些衙役如狼似虎的眼神,悄悄挪了挪位置。
      “请大人派人去乐坊司和稽府一趟。”
      “是想查霜姨娘的来历罢?”魏赋笑道,“就在你歇息时,我已经派人去了,想必很快便能得到消息。”
      “不仅仅是霜姨娘的来历,悬,还想请大人再去霜姨娘屋子一趟。既然那玉兰花上有线索,那么,其他我们没有找到的地方,或许还有线索。”
      魏赋又忍不住捋了捋胡须,宋悬说的的确有道理,“既然如此,我会让郁捕头前往。”
      宋悬:“多谢大人。”
      “不过,日后,还是少些接触尸体罢,那些都是仵作该做的事。还有钟四郎君,他家道中落,虽还有公主撑腰,但……理应多加用功读书,参加科考才是。”
      魏赋咽下未竟之语,神情里多是关怀。
      宋悬也应下了,“我会多督促的。”
      至于能不能,就不关他的事了。
      魏赋欣慰的点点头,能看见所欣赏的少年步上正途,他自然是高兴的。
      两人相携回到棚内,钟屹也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顶着衙役们的目光了。
      “走罢?”
      钟屹双眼微微发亮,就像看见救星一般。
      于是乎,除了还要继续待在府衙的李仵作,两人火急火燎的走了。
      一个快步,一个被拉着快步。
      “欸!等等俺!”急得郁捕头在后面喊出了洛阳话,匆匆跟了上去。
      那些盯着钟屹的衙役才互相赞叹。
      “没想到竟有如此厉害的能人啊,连中什么毒,怎么死的都能说得一清二楚!”
      “对啊。”衙役一拍大腿,赞叹道,“太厉害了!”
      “比那韩仵作好多了,匆匆瞥了几眼就说中毒而亡,啧啧啧。”
      “那宋二郎君也厉害。”年轻人也混在其中,“见尸体面不改色,还能揪出韩仵作的错处。”
      “唉,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衙役们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里有羡慕有崇拜,可谓是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就被折服了。
      “怎么,不需要看守了?”魏赋幽幽的站在他们身后,吓得这些沉浸其中的衙役们一跳。
      年轻人最先抬脚,嘻嘻笑道:“嘿嘿,这就去,这就去。”
      “你们呢?嗯?”魏赋负手盯着他们,神色间满是揶揄。
      “啊,我还有东面没去看呢。”
      “我也是。”
      一行人作鸟兽状一一散去,留魏赋一人立于棚内,好笑的摇了摇头。
      忽然想起那白布还未盖上,魏赋僵硬的回过头,那双血红的眼睛正盯着棚顶,死不瞑目。
      魏赋青着脸,心里默念清心咒,一步一步盯着霜姨娘的脸,拾起白布轻轻盖上,快步强忍着向后看的欲望,走了出去。
      背后的阵阵凉意在走出后便平息了,他才有空想起,霜姨娘不是合上眼睛了,那他刚刚看见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且不说被惊吓后的魏赋如何,宋悬三人已然坐上马车。
      驾车的车夫换成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沉默男人,听郁捕头说,这人在边疆当兵归来,因身患隐疾,只能做做简单的活计。
      魏赋便让他驾车,竟意外的十分稳当。
      郁捕头叫他,时二。
      马车先驶去医馆,郁捕头待宋悬下车,再前往安平侯府。
      踏雪见宋悬出现,嘶鸣着上前,拿脑袋去蹭宋悬。
      宋悬安抚着踏雪焦躁的情绪,也知道是他离开太久,又将踏雪一匹马待在医馆,让它不适了。
      “踏雪,再等我一会。”
      宋悬拍拍踏雪的脑袋,进入医馆。
      这时,佟大夫也问诊回来了,见到宋悬,他也颇为惊讶。
      “先前听学徒说二郎君带着稽大郎君来医馆了,我还不相信,没想到还真是二郎君。”
      “佟大夫。”宋悬习惯性的微微一笑,“也是碰巧,路遇稽大郎君倒在雪地里,便想着来佟大夫的医馆,到了才想起来,你还在府内问诊。”
      “好在坐堂大夫不忙,不然还得再找医馆。”
      “也是巧了,先前老朽也在安平侯府问诊,因误了宵禁,不得不在安平侯府待了一夜。”
      药童端上茶水,抱怨道:“哪是我们自个儿误了宵禁,明明是侯夫人她……唔。”
      佟大夫捂住药童的嘴,赔笑道:“小儿无状,还请二郎君见谅。”
      药童这才白了张脸,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退下去。
      宋悬望着药童的背影,眯了眯,才同佟大夫道:“无碍。”
      “我想先见见稽大郎君,他现在人可好?”
      “唉?稽大郎君已经被安平侯府的人接走了,二郎君不知道?”
      佟大夫愣了愣,还以为宋悬知道。
      宋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不可思议,内心一阵焦急,连茶水打翻了都未察觉,“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一柱香前。”
      算算时间,人已经到安平侯府了,郁捕头也赶往安平侯府了。恐怕他也赶不上。
      宋悬平心静气,“我刚刚去了趟京都府,许是错过了。”
      “原来如此。”佟大夫笑了笑,本就肃穆的一个人,笑起来倒是勉强得很。
      “既然来了,也想请佟大夫帮我看看,昨日跪了许久,还感了风寒,现在,也不知如何了。”
      宋悬伸出手,放在脉枕上。
      佟大夫观其脸色,确有些虚弱,便问道:“二郎君跪了多久?”
      “一两个时辰罢。”宋悬回道。
      明明是十分严重的事,在他嘴里反倒轻飘飘的。
      佟大夫的脸更加严肃了。
      三指微拢,轻点于手腕上,细细感受着脉搏。
      “咦?”佟大夫皱了皱眉,又细细感受了一番。
      边上的钟屹看了看,也伸手去把脉,同样咦了一声,皱着眉。
      药童见两人都沉默了,经不住好奇,悄悄上前。
      “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宋悬问道,心内倒是不忐忑,记得那时,他同样跪了许久,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第五天便生龙活虎的。
      大抵也差不到哪里去。
      “二郎君虽有些虚弱,但不伤及根本,再喝三四贴药,多加歇息,便好了。”
      “确是。”
      钟屹下了同样的结论。
      宋悬反倒疑惑了,他记得那时,佟大夫是说伤及根本,须得静心调养几日,怎么到了这,反倒是这样的结果?
      难道是因为他的重生,故而给了他一个跟康健的身子?
      佟大夫写下药方,交给药童,“去抓药罢。”
      “欸。”
      药童跑去药柜前,一个一个对照着抓,钟屹十分好奇,他也制药,忍不住想去看看药方。
      便只剩下佟大夫和宋悬。
      宋悬:“佟大夫误了宵禁,这么说,是在安平侯府住下了。那佟大夫可有听到什么声响?”
      “老朽未听见什么,我与药童住得偏僻,什么也未听见。”佟大夫道,“老朽不过是一大夫,主人家又怎会安排好地方?”
      “确是。”宋悬笑了笑,仿佛只是单纯的问个问题,没有多加追究。
      那厢,药包好了,宋悬起身,“那我们便先走了。”
      “慢走,老朽还有病人,便不送二郎君了。”佟大夫站起身,不慎碰到脉枕,歪了歪,勉强露出笑来。
      不是他不想说,但若是说了,一不小心得罪了安平侯府,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他可不想如他师弟那般,得罪瑞王,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药童将药包递给宋悬,在药童眼中,宋悬无疑是个很好的大哥哥,这也是为何宋悬一问,药童便接了话茬。
      “小竹,你出来送送我们罢?”宋悬摸了摸药童的脑袋。
      “可……”药童下意识去看佟大夫的方向,见佟大夫还在问诊,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是送一送。”宋悬诱哄道,“我这里还有一块方糖,放了许久也未吃掉。”
      一听见糖,药童便口齿生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那,那小竹便送送二郎君。”
      出了医馆门口,宋悬依言将揣着的方糖给了药童,巴掌大小,可以吃许久哩。
      药童笑得见牙不见眼。
      拿手指往糖上一刮,再往嘴里一放,甜滋滋的味道便蔓延在整个嘴里。
      宋悬便趁此机会问道:“你们昨日去了安平侯府?”
      “是啊是啊,给侯夫人看病。”没有什么戒心的药童果然照实回答。
      宋悬:“看什么病?”
      “看……”药童正要说,却忽然想起师父的嘱咐,便摇摇头,“不能说。”
      宋悬与钟屹对视一眼,钟屹便问起另外一个问题,“糖好吃吗?”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药童脆生生道:“好吃!”
      “那侯府中可有吃到?”
      “并未。”药童有些沮丧,“侯夫人不喜甜,都是些梅子,酸得牙疼。”
      宋悬眉梢微挑,他记得稽夫人前年生了个大胖小子后,便再也没有怀孕了,七年里都未有怀孕。
      “你回去罢,记得藏好糖,别被你师父发现了。”
      药童应了声,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宋悬则骑上踏雪,钟屹借了医馆的马,两人去了安平侯府。
      药童藏好糖,做贼似的回去,却被佟大夫抓了包。
      “拿出来。”
      佟大夫伸手,手里拿着上缴的糖包。
      “师父,我……”药童泪眼汪汪,到底是个孩子,贪了些。
      佟大夫塞了一颗药童嘴里,叹道:“仔细你的牙,这些我替你收着,慢慢吃。”
      “嗷。”药童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的回了句。
      佟大夫无奈摇头,轻轻说了句,“这也不算泄密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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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安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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