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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指甲 ...

  •   宋清拂袖坐于下首,手边,是温好的茶,茶香清冽,是他最喜欢的雾山毛尖。
      只有祖母,还记得他的喜好。
      “可找到了?”太夫人手握扶手,身子微微前倾,精神奕奕的问道,怎么看都不像气病了。
      “找到了,卷入安平侯府的案子里了。”
      宋清拿起茶杯,十分平静,同样也惊人的知晓宋悬的动向。
      “安平侯府……”太夫人皱了皱眉,满是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查出是什么人?”
      若是在旁人听来,恐怕云里雾里,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知,我派人将府里上下都搜查了一遍,并未找到那个引导二弟去安平侯府之人。”
      原来是认为宋悬直奔安平侯府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才没有多问。
      “这几日,那位虽减少了看守之人,但是,我们万不可懈怠,绝对不能让悬儿知晓,让他去破案,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太夫人饱含深意的看着宋清。两人四目相对,宋清无悲无喜的样子刺痛了太夫人的眼,她微微动了动手指,压制住眼底的心疼。
      “接下来这几年,恐怕要苦了你了。”
      “为家族兴旺,子直愿意。”随后又直挺挺跪了下去,“只求祖母让姨娘离开宋府。”
      太夫人丝毫不意外,她何尝不想散去家仆,免得这些无辜之人遭受连累,只是可惜……
      “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会让人带她离去。”
      “谢祖母。”宋清重重的磕头,似要把那些沉重一同磕下去,“再给我一年,我必能坐上侍郎的位置,到时候,那位必定不会再怀疑我们的忠心。”
      “且看着罢……”
      太夫人远远望了出去,那柱子上的字画,还是她儿子去岁画的。那时她还不懂他的用意,如今倒知道了。
      岁岁年年瑞新丰,朝朝暮暮治下南。
      会有人能辨析这其中真相吗?太夫人也不知晓。
      这边,宋悬与魏赋再一次来到安平侯府,开门的依旧是夏管事。
      “这位是?”夏管事将目光放在宋悬身上,有些犹疑,观其态度,似乎是知晓宋悬是谁的。
      “这位是帮助一起破案的。”魏赋没有道明宋悬的身份,他亦有他的顾忌。
      不过,比之先前的阻挡,这一次,夏管事直接将他们带到霜姨娘的院子里去。
      宋悬是第一次见,他仔细观察四周,入门便是那幅簪花仕女图。下方是琴台,右边摆放着笔墨纸砚,左边是画缸,琴棋书画,除了棋,都齐全了。
      桌椅一应俱全,木制的凳上盖着牡丹的绣花,门后的一对缠枝金梅瓶,细小的瓶身立于台上,梅花开正盛置于瓶上。
      簪花仕女图上的簪花是梅花,屏风上画的同样是梅花。
      屏风后,梳妆台上的妆奁整整齐齐的摆放,连妆奁和手镜上也是梅花,设有一把镶金交椅。三面棱花的床侧首是衣架,旁边则是洗手盆。
      两边摆放着衣柜及衣箱,床前是炭火盆,
      这布局倒像是大家闺秀的房间。
      “霜姨娘似乎很喜欢梅花?”
      宋悬看着室内整齐干净的摆放,不知在思量什么。
      夏管事又靠得近了些,他似乎特别害怕这里,根本不敢碰任何东西。
      “霜姨娘确实喜欢梅花,她说霜雪与梅相辅相成。”
      “原来如此。”
      宋悬应了一声,打开了妆奁,里面琳琅满目的首饰看得人花了眼,颜色从淡至浓一一排列,看起来是个喜欢整洁的人。
      角落里,一只孤零零的碧绿耳坠引起了宋悬的注意。他将耳环拿了出来,细小的灰尘粘于缝隙之间,看着,倒像是掉在了火炉旁边。
      他一边提问,一边朝火炉走去,“这霜姨娘,可是哪里人氏?”
      “这……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老爷赎她之前,说家里人都死光了。”
      “赎?”魏赋开口了。
      “是啊,霜姨娘本是乐坊司的一名乐女。”
      夏管事小声道,话里话外都是鄙夷,即便说过一次,他也依旧对此十分看不起。
      宋悬伸向火炉的手微微一顿,乐坊司本就是罪臣女眷被发派之地,在乐坊司的女子大多是一些极大案子里被牵涉官员的女眷。
      最近几年被贬乐坊司的,只有去岁的科考舞弊案。
      还未薨逝的圣上大怒,将一干涉事官员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午门血流成河。
      在其中,最大得益者,便是二皇子,如今的圣上。
      宋悬:“霜姨娘是什么时候来你们府上的?”
      “去岁,也是瓢泼大雪之时。”夏管事道。
      魏赋松了口气,那时的科考舞弊案,圣上怜悯,女眷都于开春入的乐坊司。
      宋悬却不敢懈怠,这次的案件,他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也要查得漂亮。
      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大理寺的关注,哪怕五年内不能常驻,也能看到关于他父亲的卷宗。
      宋悬用夹炭火的夹子在里面左右翻找,果然找到了另一枚耳坠,他用手帕捡起,转身瞬间,瞥见夏管事有些吃惊的表情。
      再看时,夏管事已然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个不停。
      宋悬没有问,他走向床,上面的纱罩被拆下来,置于床上。
      内里虽然凌乱,却不见任何血迹,宋悬弯下腰去闻。竟还有香粉的香味。
      一边的夏管事与魏赋皆是目瞪口呆。
      “宋二郎君。”魏赋伸手去扶,“那可是尸体所在之处,怎可直接触碰,会有尸毒的。”
      宋悬并不在乎,解释道,“家父曾说过,尸毒是已腐烂的尸身直接碰触所导致的,尤其是夏日,故而只是触碰这些无碍。”
      夏管事听到这些竟也松了口气,宋悬见他这模样,话锋一转。“然,还是拿柚叶洗一洗为好,须得加入有香气的柚叶,擦出香味方可无事。”
      果然见夏管事捂着手,笑着道:“大人,若无事,小的就先退下了。”
      魏赋于宋悬的互相看了一眼,知晓宋悬这话不过是诓骗夏管事的,便道:“去罢。”
      待夏管事走后,魏赋才道:“这夏管事有事瞒着我们。”
      不知不觉间,魏赋已然用“我们”来指代,真的认可了宋悬。
      “这间屋子,恐怕早就被他们收拾过,床上的被褥都有换过的痕迹,顶上一丝灰尘也无,他们清洗得太干净,干净得不像有人住过。”
      “妆奁内没有换下的首饰,若霜姨娘死于昨夜,那么必定有换下耳饰钗环。
      可是妆台上整整齐齐,即便是霜姨娘喜爱临睡前整理,也不可能将这耳坠遗落于炭火盆之中。”
      宋悬将耳坠交给魏赋,这是一只成色极为普通的玉雕成的,粗糙的雕工和手艺,与她妆奁中那些华丽的首饰一比,逊色不少。
      可她却在死前戴着,想来是喜爱这坠子。
      “大人可以查查这耳坠,或许有意外之喜。”
      魏赋左看右看,这坠子都十分平凡,不过宋悬如此在意,恐怕内藏乾坤,便让郁捕头去找。
      郁捕头拿了坠子便出去了,途中还遇见了一鬼鬼祟祟的小孩,看起来受了不少伤。
      “哪里来的小孩?”
      小孩浑身一震,掉落一个冷硬馒头,瞬间眼眶便湿了,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郁捕头动了恻隐之心,蹲下身耐心询问,“你是这里的仆从的孩子?”
      小孩点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哽咽道,“我的馒头……”
      郁捕头见馒头上点点霉斑,即便没有掉落,也早就不能吃了,便道:“这个不能吃了,我给你带一个,可好。”
      小孩擦了擦泪水,摇头,“啊姐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郁捕头:“啊姐?你啊姐叫什么?”
      “春桃。”
      郁捕头眼神一闪,“你看我身上穿的是什么。”
      小孩呆愣的看了一眼,一下子慌乱的跪了下去,“官大人,小的不是故意的!”
      “欸,你跪下做什么?”郁捕头没想到这小孩这么诚惶诚恐,赶紧将人提了起来,小脸上全是雪,磕得太实诚了。
      “我是说你不必怕我是什么坏人,馒头我会带的,你先跟着其他官大人坐着罢。”
      说到后面,郁捕头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将这孩子交付看守的兄弟,郁捕头便出去找这耳坠的出处去了。
      宋悬望着这些摆设道:“大人说过,凶手的手法确与方家五郎的死法一模一样。”
      魏赋:“的确,床下同样放着兰花与松柏的种子,不过,绑缚的手法有些微不同,这也是为何你说,兴许是候府中人模仿作案,我同意的原因。”
      宋悬摸着腰间的坠子沉吟半晌,蹲下身去看床底下的光景,竟也是干干净净,像是刚刚打扫过一般。
      兰花与松柏种子依旧摆放在那,不过,兰花的花瓣上似乎粘着褐色。
      宋悬伸手去拿,手与兰花相触时,染了一手碳灰。
      他扯下染了颜色的花瓣闻了闻,是花朵被碾碎的香气。这上面,是粘了细小指甲的千层红。
      “看样子是在做寇丹时被杀,而后兰花不慎掉落,染上的。”
      魏赋凑了过来,“她的手并未有蔻丹。”
      宋悬猛然抬头,心底的谜团愈发的多了。
      魏赋没有注意,看着小小的指甲,“不过指甲的确缺了一块。”
      “那这千层红究竟是怎么粘上的?”
      宋悬低头思索,眼神幽暗。那便是说,这是谁故意粘在兰花上的。
      “兰花是在打扫后放的,床底早就打扫干净了,那么也不会有千层红的痕迹,这也就说明。”
      “说明这个人虽杀死了霜姨娘,却还有一人放了兰花,并且故意用千层红粘了霜姨娘的指甲,且可能看了全过程。”
      “你是说,这人亲眼见凶手杀死霜姨娘,然后捡起指甲,藏到打扫完毕,再拿出来?”
      “若非如此,我实在想不出来那人是如何在打扫干净之后,捡到掉落的指甲。”
      宋悬苦笑一声,除非凶手故意露出马脚,可一个模仿他人,且将现场打扫干净的人,并不可能会露出这么简单的破绽。
      “去见报案人罢。”两厢沉默之后,魏赋看着宋悬,终于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多谢大人。”宋悬拱手,他知道,魏赋这是同意他查这案子了。
      魏赋摆摆手,脸上不知是怀念多些还是欣慰多些,“要谢,就谢你自己罢。”
      宋悬知道,以他如今的身份,想入大理寺可谓是万分艰难,但若是有官员举荐,便也少了一两分艰辛。
      这也是为何金秋便可入翰林院,或成为通判的他至今尚未有官职。
      此刻,已是正午,雪也停了,街市上也热闹起来,腊八粥的叫卖声络绎不绝,间杂着混吞饺耳糖葫芦之类的小吃,倒也颇为热闹。
      “如今大金退守边疆,百姓们安居乐业,也得见如此热闹了。”
      魏赋见宋悬掀开帘子去看,也笑了笑,只当是小儿心性。
      宋悬点头应诺,心底却知道。头几年的确如魏赋所说,国泰平安,但再过三年,大金进犯,周围的附属小国有了异心,大康便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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