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岛萤火》木成天

8、第八章

　　梁祈跑得太快了，南昭有种被他当成风筝在后面拽的感觉。

　　“慢……慢点……”她忍不住叫着。

　　他听到她的声音，竟还真慢了几分。

　　再跑了一段距离，这才终于停下来。

　　跑得太快，南昭整个人往旁边一软，直接靠着墙剧烈喘息起来。
　　喘了好久，她才稍微平息。

　　她抬头，发现对面的人正看着她。

　　注意到她看过去，他昂着下巴，道：“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南昭很自然将他这句话理解成一句讽刺。

　　她累得很，没心情跟他斗嘴，便只拿眼睛瞪他。

　　他没得到她的回应，一脸无聊地呲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南昭看着他的背影，说：“你是不是想要我骂你？”

　　他回头不解看着她。

　　南昭又说：“我才不如你的意，你这种抖M，我越骂你越爽！”

　　他显然没料到南昭会说出这么一段话，呆了一下，接着噗嗤一声，肩膀微抖，笑起来。

　　他的笑容浅浅淡淡的，只嘴唇微微打开，并未到眼睛。但夜色下，南昭还是因为他的笑有些微的失神。

　　这家伙，是真的很适合做她的模特啊，她情不自禁想着，往他面前走了两步。

　　脚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直接抽了口气。

　　她赶紧低头试着动了动脚踝，一阵钻心的疼传来。刚才下来时没注意落地姿势，似乎是把脚扭到了。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对方在听到她抽吸声也看向她的脚。

　　“要不要背你。”他突然一脸懒散地说。

　　南昭抬头看他。他又道：“求我。”

　　他总是想让她求他，她偏偏想看他臣服。

　　他们就这样僵持了好久，然后南昭咬着牙偏开头不再看他。

　　他站在那边也看着南昭，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久，他啧了一声，走过来。

　　“不用。”南昭却在他即将靠过来时，道。

　　他抬头看向南昭。南昭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不需要。”

　　他眼神微微一沉，无所谓地哦了一声，转身就走，不过脚步相比之前慢了许多。

　　南昭跟上去。
　　若说面前这人先前是一股松散的淡漠，此时就完全变成了冷梆梆的硬。

　　男人心还真是海底针，南昭望着他的背影想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找他的目的。

　　“喂！”她喊他一声。

　　他停下来，偏着头看她。

　　南昭从口袋里拿出那两百块钱，说：“一班的那个女生给你的。”

　　他目色平静地瞥一眼她手里的钱，说：“不用。”

　　说完，转身继续往前。

　　南昭追在他身后，说：“她让我交给你的，还说要谢谢你。”

　　他头也不回：“我什么也没做。”

　　南昭赶紧问：“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他不回话。

　　南昭其实隐约有猜到一点什么，说：“那你把钱拿着，她转学了，这钱我还不回去。”

　　他的后背明显滞了一下。片刻，他回头看着南昭，问：“转学？”

　　南昭被他眼神里突然的锋芒弄得愣了下，好半天才点点头。

　　他见状，嘲讽一笑，转头继续往前走，仿佛刚才那一丝讶异只是南昭的幻觉。

　　南昭说：“钱你拿着，我得回去了。”

　　他闻言，终于再次停下脚步看向南昭。

　　南昭趁机将钱递给他。夜色下，他盯着南昭手里的钱看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伸手接了过去。

　　看他接钱，南昭反而诧异一下。她以为他真的是打死都不会拿。

　　他拿了钱后，双手抄着裤子口袋，看着南昭。

　　南昭被他那对眼神看得一阵不自然，说了句我回去了，转头就走。

　　一瘸一拐走了几步，南昭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待会她怎么爬回去？

　　都怪刚才那老师的几声怒吼让她失了方寸，不然直接把钱给他，她就不用出来。她这样想着，带着一种认命的情绪转过头去。

　　然后，她看到他站在那里，一脸玩味看着她。

　　南昭意识过来，他刚才接钱，就是想看她怎么回去！
　　真是个恶趣味的家伙！南昭想着，却又不得不像现实低头，一脸认命走到他身边。

　　“不回去了？”他微微弯腰，说。

　　明知故问！南昭瞪他一眼。

　　他薄唇微微一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他腿长脚长，虽然刻意放缓了脚步，但南昭跟起来还是有些吃亏。他便走一回就停下来按一会手机，等着南昭跟上去了，他才继续往前。

　　深色的夜空下，他们就这样走走等等，等等走走，绕过了好几条巷子，终于靠近了一片光明。

　　那点点光明就在巷子口，应该是到了附近住人的村子。远远南昭已经听到了人们说话欢笑的声音。

　　她跟着他走出去，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面前石板路一下加宽，路两边出现两排海岛特有的双层小楼。

　　小楼间挂着各色霓虹灯光，楼下布满夜市小吃，人来人往，宛如某种动漫里温馨的小街场景。

　　有人认出梁祈，跟他打招呼，他轻轻点头，以示回应。

　　南昭跟在他身后穿过人群，忍不住往旁边看。这边小吃格外丰富，在里面等着的人看样子比她大不了多少。南昭暑假查学校资料时隐约看到过，学校附近有所职院，当时也没注意，现在看到这些人，估计那学校就在这附近。

　　海岛本身就是渔村发展而成，为了配合旅游和人们生活需求，这种大片建筑夹着街道的情况比比皆是。

　　他们走了一段距离，途径一个烧烤店，这边坐满顾客，旁边还有好些人排队，远远就能闻到一阵让人口齿发涎的香味。

　　南昭忍不住多看几眼。

　　烤串的人，身材壮硕，穿一件黑色的开衫，浅色的内搭，头上围着一条黑色的纱巾，一脸络腮胡，跟拍日式电影似的。

　　没想到这人也认识梁祈。

　　他对着满是烟火的烤串机操作，看到梁祈路过，笑一声：“祁子回来了！”

　　梁祈开口嗯了一声。

　　那烤串大叔突然将目光放到南昭身上，然后一脸惊讶地冲着梁祈道：“啧，奇观啊，头次看你带女朋友来！”

　　“不是女朋友！”南昭立刻道。

　　声音引来周围等串的人打量的目光。那大叔也一脸有意思地看看她，又看看梁祈。

　　在南昭觉得尴尬时，梁祈淡淡的声音传来：“我爸女朋友的女儿。”

　　这解释！南昭严重怀疑他故意的。
　　打量的目光更多了。

　　南昭不禁回头瞪他一眼，他却跟没发现似的，转身从烧烤店旁边的一条巷子走进去。

　　南昭忙跟上。人都走进去了，听那大叔喊一声：“待会过来拿点串招呼你妹妹！”

　　南昭：“……”

　　这边的灯光比刚才那条街要暗很多，星星灯火，映着各种风格的招牌，都是些卖小商品的店铺，还有好多卖画材的店铺。

　　南昭忍着痛加快脚步跟上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学校？”

　　他回头一脸奇怪看着南昭，那样子仿佛在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回学校。

　　南昭想起来，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回学校。

　　南昭刚才满脑袋想着自己回不去，他翻墙可以把她带过去，一下子忘记了这茬。

　　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是不是没带脑子。

　　学校这块区域南昭实在不熟，这时候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车，要是原路返回，从大门进学校，可能会被记过叫家长……脑袋里无数思绪跑过，然后南昭抬头，看到梁祈又在不远处站立。

　　他在等她。他应该是个好人。黑灯瞎火矫情往其他地方去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南昭在心里建设无数次后，终于叹了口气，向着他的背影走去。

　　往这条巷子里又走了大概一百米的距离，梁祈才停下来。

　　他转身进了一边的建筑。

　　那是一栋两层楼的红砖瓦房，夹杂在一排粉刷了白腻子的房子间，有种别样的风情。

　　南昭走过去，看到房子门前架着了个小黑板，黑板周围围了一串小小的灯泡，灯泡发出橘色的暖光，照亮上面歪七竖八的粉笔字。

　　最上面的三个字大一点，南昭看了半天才看出来三个字是‘小猴子’。

　　那个女生说的小猴子？！

　　南昭再往下看，下面一小行字，写着：代办一切事情。

　　犹如醍醐灌顶，前面南昭还在犹豫的事情瞬间得到了答案：

　　梁祈开了这么一家有点类似日剧里面的百事屋的店铺，然后那个女生找到他，让他们帮忙处理那个偷拍的事情。

　　于是那天南昭在那里看到了他们将那个男生堵在巷子里。

　　所以那天，当南昭追着那个男生出去时，梁祈也才会第一时间出现。

　　原来她以为的巧合只是他在工作。

　　南昭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想，万一那天他本来是有机会从那个男生手中拿到手机，就因为她的出现……

　　她不敢深想。
　　再次抬头注视面前的房子。
　　房子的墙上爬着爬山虎，柔软的夜风下轻轻动着，暖黄色的灯从房子一楼的门帘和二楼的阳台投射出来，迎着叶子，有种粼粼波光感，莫名温暖。

　　这是南昭第一次在跟梁祈有关的事情上感受到温暖这个词。

　　她盯着面前的黑板，又看看对面的屋子，终于走过去撩开门帘走进去。

　　一声叮铃，她的头扫到了什么东西。

　　她抬头，才发现门帘上还挂着一串风铃，圆形的玻璃罩，往下的铃铛上坠着一长一短两片羽毛。

　　“欢迎光临小猴子！”一个带着点欢乐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南昭低眸看过去，客厅围着的七字形沙发上一个卷毛的男生回头来看向她。
　　正是经常跟在梁祈身边的男生，南昭记得他叫阳观。

　　阳观看到她，明显有些诧异。他回头冲着早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梁祈发出一声嘿的傻笑。
　　被梁祈无视了。

　　阳观又回身跪在沙发上冲南昭伸手：“阳观，太阳的阳，观看的观！”

　　南昭看着他一排洁白的牙齿，走过去伸手握住他的手，学着他的方式道：“南昭，南方的南，日刀口昭。”

　　他又一笑：“我当然知道你。快坐。”

　　南昭瞥一眼那边的梁祈，这才走过去。

　　她才坐下，梁祈就叫了阳观一声，等阳观回头，他将刚才南昭给他的钱扔给对方，道：“去小虎叔那里买点串，顺便去街道口的药店买点跌打的药”
　　“买药，谁受伤了？”阳观立刻道。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梁祈不耐烦道。
　　阳观瞥了眼南昭的脚，说：“我去，我去。我就说今天这么大方请吃串！”
　　梁祈平日里带人大方得很，他故意这样说的。
　　果然，一句话引来南昭的注意。他便故意对南昭道：“这家伙，抠门的狠！”

　　说完，不给对面的人反应，一溜烟逃走。

　　南昭抬头去看对面那人，人家低着头按着手机，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南昭看着他被手机光印亮的面孔。这房间里的灯光是黄色调，他的手机灯光也不亮，一般人的皮肤在这种灯光下会显得油腻，甚至有些毛孔，他的却格外干净，干净到让人嫉妒。

　　南昭看了一会，说：“谢谢。”

　　他有些不耐烦道：“你哪来那么多谢谢？”

　　南昭知道他做的事情后，就觉得他是个好人，这会儿他无论什么态度，她都生不起气。她说：“那个男生，那天要不是我，是不是你们就抓到他了。”

　　他听到这话抬头看过来。

　　南昭看到他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她的脑海里瞬间回忆起那个女生离开学校的表情，一股低落的情绪席卷了她，她甚至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然后，梁祈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用南昭从未见过的认真眼神看着南昭，说：“不关你的事。”

　　南昭诧异看着他。他又说：“我们堵过他好几次，每一次他都提前藏好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