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岛萤火》木成天

6、第六章

　　南昭尚处在震惊之中，旁边忽然传来一阵讶异地抽吸声。

　　她赶紧回头看去，周小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此时，周小酥的眼睛牢牢盯着她手里的手机，双眼通红，里面是满满的惊愕和恶心。

　　南昭立刻收起手机，一边伸手半环抱住她。
　　她顿了顿，然后将头埋进南昭的肩膀，呜呜哭了起来。

　　南昭拍着她的肩膀，说：“没事，我删掉，不会有人发现的。”

　　过了好一会，她才轻轻点了点头。

　　南昭拿起那部手机，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照片还在她脑海里，以前在网上看过有喜欢偷拍的变态，现实中遇见，且还是跟自己一样的学生，完全无法相信。

　　手机还未锁屏，她点开相册，接着傻了。

　　相册里满满的，全是偷拍的照片！

　　南昭被满屏幕的照片冲击了理智，惊骇在原地。
　　这时候对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她才想起来那个变态还在对面的车上。她僵硬着脖子抬头看过去，看到梁祈扭着那人下了车。

　　车上的学生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加上梁祈在学校名声不太好，学生们以为他们在打架，开始不满的嘟囔。

　　眼看着他们下车，接着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

　　先是有个人拿着书包砸了梁祈的后脑上。他闷哼一声，手上一松，那个被他扭送下来的男生瞬间脱离了他的掌控。

　　然后那男生一眼盯住了南昭手里的手机。

　　男生双目猩红，面目狰狞，几乎立刻如伸出双手向南昭扑了过来，一边叫着：“还给我！”
　　那样子，宛如地狱跑出来的恶鬼。

　　南昭头皮发麻，还是硬推开周小酥，往后去躲。

　　学校对面是一处十多米高的海堤。海堤被铁栏围起来，下面就是暗蓝色的大海。

　　就在男生向南昭逼近时，那车上的人群里有人喊了声：“这男的是个变态！”

　　就这一句话，让这个男生彻底失去理智。

　　他先是回头看一眼，看着车上的人全都一脸打量目光看着他，他突然尖叫一声，回头向着南昭扑了上来。

　　他用尽全力，南昭根本来不及闪躲，被他整个人扑着往后退去。

　　那刹那，南昭看着那男生嗜血似的眼睛，听到人群的惊呼，听到铁栏杆咔嚓断裂的声音，然后脚下一空。

　　她仓皇抬头，看到蓝天之下，一道黑色的影子向着她跳了过来。

　　耳边是呼啸的风，速度很快，她来不及反应，只知道用力拽紧手中的手机。那个男生就在她旁边。

　　在砸进海里时，南昭脑海全是那男生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蓝天之上，那道随她跃下来的身姿。

　　因为逆着光，她并未看清对方的面孔。

　　膨隆一声，她砸进海中，身体几乎立刻麻了。

　　海水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她想一颗误入碾压机的棉花糖，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让她炸掉。

　　她不会游泳，出于求生本能乱抓一通，自然什么也抓不到，耳边是轰隆隆的声音，咸冷的海水拼了命往她身体里灌，她有种要呕吐的感觉，但她的喉咙像是被人捏住了一般，压迫的难受，根本就吐不出来。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很快她就开始下落，被刺骨的海水拽着，往深渊里坠去。

　　在她想着自己是不是完了时，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来不及看清来者是谁，只听到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乱动！”
　　是吼出来的声音，她意识都开始模糊了，却一下给这个声音找到了面孔，是梁祈。

　　她被那只手带着，很快就到沙滩上。

　　她手脚并用爬上沙滩，咳出好多水。等她瘫软在沙滩上时，还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

　　沙滩相比海里竟然是热的。

　　海水荡漾在沙滩上，在她身下轻轻柔柔的拍着。她在浅谈躺了一会，在哗啦啦的海浪声中，这世界的声音才终于回到她的耳朵。

　　她听到呼叫声从远空传来。

　　她抬起头，看到蓝色天空下的海堤上围满了人。旁边也有声音传来，她有些麻木地偏过头去，看到两个人从不远处的围栏翻过来，沿着河堤上的阶梯下到海滩，向着她这边跑来。

　　此时太阳开始下沉，夕阳燃烧，整个空间蔓延着一股迷离的金色。

　　海堤上围满的人，海堤下的沙滩海浪，以及远处的海鸥都映照在这样的色调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南昭感觉脑袋还在嗡嗡作响，不知道过去多久，有人来到她身边，问她：“梁祈呢？”

　　她一惊，落下海堤的画面重新回到脑海。那只拖着她往上的手以及那声低吼也随之而来。她才惊恐地意识到，从她上来后，再也没有人上来！

　　她慌忙爬起来往海面看去。

　　一望无际的海面映照在金色的余晖下，波光粼粼，风平浪静，除了远处低鸣的海鸥，根本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一股说不出的恐惧在这一刻席卷了她，就在这时，她听到旁边有人惊呼了一声：“他们在那边！”

　　她赶紧循着声看过去，看到不远处的金色沙滩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拖着另外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海里走了上来。

　　那两个人快步冲过去，南昭也跟在后面踉跄着跑过去。

　　正是梁祈，他拽着那个男生从海里出来。

　　来到浅滩后，梁祈哗啦一声坐在地上。

　　他剧烈喘息着，黑色的碎发湿漉漉往下烫着水，因为剧烈运动后苍白的面孔印在夕阳下，仿若透明。

　　他的同伴往他肩膀上捶了一下：“可以啊，十几米想也不想就敢往下跳。”

　　他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笑容。那是个飞扬跋扈的笑，印在夕阳下，何其璀璨。

　　南昭看着那笑，一时忘记思考。

　　可下一秒，她却看到他的眉头不着痕迹一皱，贴着湿漉漉裤腿的一双长腿缩了一下。

　　他的鞋袜早不知去向，南昭这才发现他黑色的衣服上有一道更黑的颜色，似乎是出血了！

　　“你没事吧？”她开口问他，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不成形状。

　　他像是终于发现她的存在，抬眸往她这边看过来。

　　他的睫毛好长，湿漉漉迎着余晖，抬眸时，折射起微弱光芒，像有两只金色的蝴蝶从上面蹁跹飞了起来。

　　不知为何，那刹那间，南昭突然有种长跑时后背被人捶了一下的感觉，心脏不受控制膨隆隆一阵狂跳。

　　她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他躺在沙滩上回视着她。没人说话，也没有人做任何的表情。

　　海风徐徐，吹起夕阳下金色的沙子，和他们湿漉漉的衣服头发。

　　整个场景，像一副色调温暖的画。

　　不知时间流逝几何，被梁祈拖上来的那个男生这时候痛呼了一声，梁祈的那些同伴去看那个人。

　　南昭听到有人在骂：“操，这臭变态又偷拍呢，上次给他跑了，这次没这么好运气了吧！”

　　她不禁想着上次在巷子里看到他们堵着这男生的情况，又去看梁祈。上次是误会了吧。她想着道歉，脑袋却像是被拉了闸门的电机，咔一下，直接陷入漆黑一片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