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白月光，关我什么事》斐与

3、第 3 章

　　马蹄踏过屋脊树梢，灯红酒绿的楼阁台榭与鳞次栉比的街市房屋在灵昭身下飞速褪去，不到片刻，一人一骑便来到了朱雀城外。

　　桑扈所给的文书中，并未标明逃犯所藏的荒宅具体方位。

　　灵昭取出一张请灵符点燃，一位巴掌长的红衣日游神出现在她面前。她将文书递过去，日游神以手轻轻触碰，然后便转身朝着西边而去。

　　灵昭连忙纵马跟上。

　　到了荒宅跟前，空中的日游神多了一些，三三两两地拉着手，在断壁残垣中徘徊。引着灵昭过来的日游神也加入了他们。

　　灵昭将绝尘收了，召出玄影剑，放轻脚步，往里面走去。

　　眼前的与其说是荒宅，倒不如说是个废弃的小镇。齐腰的野草下，隐约能分辨出几条旧时街道。

　　六七个日游神停在了一处草丛上，不时地朝着灵昭扭头示意。灵昭过去一看，果见草上挂着几滴已经干涸的血液。日游神们满意地领着她查看下一个痕迹。

　　直到一座尚算完整的小院前。上千的日游神将小院门口和墙头围得水泄不通，但似乎被什么挡住了，无法前进。

　　灵昭上前，伸手从日游神中探去，果然碰到了一层阻碍。她不禁皱眉，心道：这结界如此坚固，倒不像是数千年修为的雷兽能落成的。莫非有同党在此？

　　突然身后一阵异动，灵昭敏锐地侧过身，提起玄影剑挡在身前。

　　一位身着华服的俊美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灵昭身后。他额上生了两只繁复的龙角，眉目明明凌厉如剑，眼神却透出一派不谙世事的天真。

　　男子盯着灵昭，突然撇了撇嘴，露出满脸委屈：

　　“主人！你终于来接我了！”

　　灵昭见他一个大男人竟做出这般孩童娇态，不觉感到一阵恶寒。她犹疑地看了眼四周，不确定他在跟谁说话，便戒备地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男子张嘴欲答，一阵箭羽破空声陡然响起。

　　漫天飞箭直奔两人而来，灵昭闪身想躲，却被飞扑过来的男子死死摁在了身下。

　　“主人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灵昭大惊失色。来不及反应，飞箭就已经到了跟前，如雨一般，劈头盖脑砸过来。

　　这箭不知是何物所制，箭尖上带着逼人的灼热。落在地上、墙上瞬间就熔出一个个小坑。周围的日游神一哄而散，飞箭砸在结界上，撞起一圈圈浅浅的涟漪，复又恢复原状。

　　而挡箭的男子就没有这么好的境遇，利箭无情地穿透他的身体，发出“噗！嗤！”的声响，留下一个个骇人的洞孔后，凭空消散。

　　灵昭做南荒司卫数百年，刀光剑影见得多了，但像这样被人以躯体为盾，护在身下，还是头一次。她整个人呆愣住了，甚至都没注意到箭孔里干干净净、滴血未流。

　　男子依旧一脸笑容，仿佛被扎成筛子的不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箭雨停了。

　　“没事了，主人！”

　　“有事的是你吧！”灵昭抓狂：“你都被扎得透光了啊！”

　　男子甜甜一笑：“我也没事的，主人。”话音未落，人便没了。

　　　　灵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在眼前化为虚无，一句哽了半天的话终于脱口而出：“你个傻子是有病吧！”

　　沙沙的声响从草丛里传来，由远及近。

　　灵昭心道不好，怕是放冷箭的那群人过来了。虽不清楚是谁，但来者不善，得快点躲起来。

　　专注外界动向的灵昭，并未留意到方才男子遗落在她身上的衣衫，里面一鼓一动，似乎有什么活物。

　　直到她掀开衣物起身，一道金光自其中飞射而出。距离太近了，灵昭猝不及防，被它击中眉心，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外间的动静结界里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破败的厅堂正中，如雾般凝聚着一团烟青色的元气。灵昭此行追杀的目标——雷兽震，就盘坐在这团元气里，他光着臂膀，露出身上数道骇人的狰狞伤口。

　　细小繁多的闪电在他周身时隐时现，额角沁出的汗滴还未落下，便已经蒸发。他正凝神运气，修复体内重伤的经脉。

　　而他身前的一身红衣的女子织梦却神情紧绷。结界刚被撞击的时候，她就做出了防卫的姿态。

　　“不必担心，一群小虫子罢了。”旁侧陈旧的圈椅上，身穿华袍的男子从容地说道。他如墨的剑眉下，俊美无匹的相貌竟与灵昭遇到的男子一模一样。不过二人气质迥然，一个如春风和气，一个却不怒自威，令人敬而远之。

　　虽处陋室，却掩不住男子身上雍容华贵的气度。他漆黑的瞳孔中，游弋着十来个星子般的光点，一边是金色，一边是银色。这些美丽的光点，是栖息在他眼中的日月。

　　而他，正是曾经众生敬仰的八神之首，如今人人欲食其肉的日月神——烛龙。

　　结界上传来的撞击声愈发紧凑急促，烛龙毫不在意地饮着茶，对织梦道：“继续说。”

　　“是，烛龙大人。”织梦收了小心，恭敬地应道：“属下和震拿到治世宝匣后，原想按计划返回钟山。没想到半路上，宝匣不知怎的自己打开了，随后我们就遭到了不明人士的围追堵截。

　　于是我与震决定分道而行，我引开追兵后，与他在洹流汇合。因那些人实在有些难缠，耽搁了不少时间，等我赶到洹流的时候，却发现震已经被南荒荒主桑扈的一众手下包围了……”

　　外间突然安静了，织梦称述雷兽被捕经过的声音，在空荡的厅堂里显得格外突兀。她不觉停了下来，抬头看向烛龙。

　　却见烛龙正看着门外，眼瞳中游离的光点大亮。银色和金色的光芒分别从他的左右眼眶中溢出，仿佛两簇精致的火苗，摇曳多姿。

　　“大人？”织梦警惕地叫了一声。

　　烛龙眨了眨眼，火苗熄灭了，双眸又变回原来的模样。他低语着回过头：“山灵……倒是少见。”

　　“是啊。属下听闻，数万年元气滋养的山体，才有些许可能孕生一只山灵。所以初次见到那个司卫时，也十分惊讶。”织梦也恰好说到这，以为烛龙是接她的话。

　　却不知烛龙方才只顾着查看外间情形，并未听见她说的什么，因问道：“你说谁？”

　　织梦被问得一愣：就她所知，南荒只有一个山灵啊？她答道：“属下说的是，南荒荒主座下，四司卫之一的灵昭。不知大人说的山灵是？”

　　烛龙不答反问：“你所说的灵昭如今年方几何？”

　　织梦：“据说不过千余岁。”

　　烛龙微微颌首，不再则声。他已确信了院外那人的身份，心中暗暗叹气：明光这家伙，让他去引开追兵，他怎的反而跟桑扈的人勾搭上了？追兵没甩掉不说，我的行踪怕是要被他暴露了。

　　烛龙略一思索，心下有了主意。他轻抬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了个简单的诀，右边龙角上便绽开一朵赤金色的花。

　　花开即落，不过刹那。织梦却被花朵绽放瞬间显出的气魄压得倒退了一步，心中暗自惊骇：此等王霸之气，想必是众花之首的日华无疑了。自己身为万年修为的怀梦草，已非凡木，但在它面前竟这般不堪一击。

　　烛龙手掌翻转，接住落下的日华。晶莹剔透的花瓣在他手心微微震颤，赤金的流光于花脉中轻轻流淌。须臾过后，日华飞速收拢花瓣，闭合成一颗花苞——那花苞浑身金色，仿佛一颗浑圆的金珠。

　　随着清亮的一声鸟鸣，花苞骤然爆开，最外层的花瓣化作一团齑粉，飞到空中。一只娇小的三足金乌，在星星碎碎的金光中，振翅啼鸣。

　　这是织梦有生以来，头一回见到日华绽放，金乌破壳。心底的震惊如狂涛骇浪一般，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优雅地梳理翅羽的金乌，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好美啊！”

　　金乌表面上骄矜自持，暗中却更卖力地抖动起了浑身的羽毛，摇出一片陆离的光影。

　　烛龙万分嫌弃地将它丢了出去，道：“臭美什么？干活去。”

　　金乌猝不及防，差点就脸着地摔个倒栽葱。险险地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失了面子的三足鸟气急败坏地朝着烛龙“唧唧”抗议了两声。但也不敢再耽搁，扇了几下翅膀，便穿过屋顶，不知道追什么去了。

　　烛龙复又看向织梦：“方才说到哪了？”

　　织梦恍惚着回过神来，想了想才道：“大人，方才说到南荒司卫灵昭，是个山灵，正好能克制震的天雷。有她打头阵，其他人从旁策应，震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们人多势众，属下不敢贸然出手，只好眼睁睁看他们把震带走了，连治世宝匣也一并落入他们手中。”

　　说罢，她屈膝跪下请罪道：“此次都怪属下疏忽大意，暴露了行踪。不仅害得震遭受牢狱之灾，还遗失了宝匣，又劳累大人您遣人搭救。属下有负重托，还请大人治罪。”

　　烛龙不以为意地点点头，道：“起来罢。南荒是桑扈的地盘，他手下风神能号令南荒众多风使，又掌控数千游神。你能先他们一步找到宝匣，很不错。”

　　织梦松了口气，起身行礼道：“谢大人。”

　　前因后果烛龙俱已知晓，下一步行动前，他得先去把明光那个糊涂虫抓回来，顺便解决一下麻烦的小山灵。

　　烛龙起身，嘱咐织梦道：“结界两日后自会撤去，你与震在此安心休养，养好伤再启程。”

　　织梦：“是。”

　　烛龙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记得，从东边离开。”

　　织梦不解：“大人，震从长明宫逃了出来，桑扈必不肯善罢甘休，定会派人追杀我等。往东边走，岂不是自投罗网？”

　　烛龙轻笑：“长明宫中除了司卫灵昭，还有谁能扛得动震的天雷？你与他联手，虽不能所向披靡，但逃出南荒应当不在话下。”

　　织梦为难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个灵昭虽修为不高，且先天不足，无法炼化他人元丹提升自己，但她天赋异禀，自创了一门引元术，可助她直接取用外界元丹中的元气。她还有一件名叫丹宴的神器，据说是上千颗元丹串成。凭着引元术和丹宴，她的实力不容小觑，属下担心……”

　　话未说完，就被烛龙打断了：“不必担心，她没有机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他说得太轻描淡写，织梦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忙道：“多谢大人！”

　　见烛龙转身要走，织梦急声唤道：“大人！”

　　“大人，您不问问，宝匣中有什么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