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白月光，关我什么事》斐与

23、第 23 章

　　拜吉光裘的疑案所赐，后半夜灵昭都没合眼，在床上翻来覆去，左思右想。

　　她与怪羽相识数百年，知道怪羽素来光明磊落。如今她竟说起谎话来，必是有什么缘故。

　　灵昭自然又想到了烛龙头上。

　　那日她奉命去追杀雷兽，却因烛龙的缘故被困在洹流中数日。而她回来的那天，又恰是烛龙假借巫祈之名混入长明宫的时候。

　　以烛龙的本事，他若离开洹流后即刻前往中原，在怪羽之前到达独山并非难事。所以灵昭之前并未对怪羽有所猜疑，可现下吉光裘一事却不得不让她多心。

　　细想起来，烛龙若要假扮巫祈，必然事先有人告知他荒主的计划。而宝匣之事知情者甚少，请巫祈出山相助也是荒主私下给她下的令。

　　只是，她与怪羽素来交好，况且二人同为司卫，长明宫的一应事务她们都共同协理，所以灵昭得了命令之后，并没有瞒着她。

　　后来雷兽出逃，请巫祈之事落在了怪羽头上，偏她又请来了一个假的巫祈。这一件件单看并无不妥，连在一起也着实有些巧合。

　　灵昭想起怪羽曾经说过，她的族人曾经惨遭屠戮，殒命了大半，剩下的也在烛龙和嘘啼的大战中相继牺牲，只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不知当年她的族人是在谁的阵营？莫非她如今也依然效忠于旧主吗？难道她来长明宫本就是心怀叵测？

　　种种思绪纠缠着灵昭，她躺在怪羽的床上，心里却像猫抓一样。一面想起身在房里探查一番，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一面又念及二人多年的交情，觉得此举失当。

　　硬生生捱到天色渐明，灵昭才爬起身，带着满腹疑云去了藏书阁。

　　她决定翻一翻有关烛龙之乱的记载，看看当年怪羽的族人到底是不是替烛龙效力。

　　然而这一打算落空了。

　　藏书阁中相关的文书足足填了半层楼。但奇怪的是，书中记载的内容居然有大量自相矛盾的。

　　这里说某人某时为烛龙做了某事，才翻个页，此人竟此时又为嘘啼做了此事。

　　这一本说某人是烛龙亲信，那一本又说此人替嘘啼赴汤蹈火。

　　除此以外，有同一个人同一时间在数个地方做了数件事的，也有同一时间同一件事被记在好几个不同人的名头上的。

　　此般种种，不一而足。真真假假也难以分辨。

　　论及缘由倒也简单。自东海一战后，烛龙偃旗息鼓，嘘啼却祭出归一术，得到了天下人的拥戴。

　　过去效忠烛龙的生灵，有一些怕嘘啼秋后算账的；有一些想弃暗投明的；还有一些痛恨先前识人不明，悔不当初，想抹灭“反叛”的耻辱历史的。这些人便将世间一切有关烛龙之乱的记载尽数找出，大加篡改。

　　如此一来，此类文书数目翻了几番，内容也充满了胡编乱造的谎话。文不成文，史不成史，竟成了一堆废纸。

　　灵昭在这堆积满灰的书籍中翻找了半日，看得头昏眼花，却连一条神树相关的也没有找到。——那是因为神树族中凋零，无人去为宗族在文书中争夺一席之地不说，原本属于他们的功劳也都被旁人冒领了。

　　灵昭疲惫地扔下手里的书，一低头，却看见明光站在自己脚边，仰着头望着自己，不知来了多久了。

　　灵昭一愣，蹲下来问道：“你几时来的？”

　　明光答道：“姐姐看这本书的时候来的。”

　　灵昭看他神色不像往日那般活泼，不由捏了捏他的脸，道：“怎么了？板着个脸。”

　　明光小心翼翼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姐姐还在生气吗？”

　　灵昭一愣。吉光裘的事让她暂时把秘图和春梦抛到了脑后，明光这一问，倒让她又回想起来了。

　　她有一瞬间的紧张，不禁压低声音问：“烛龙呢？”

　　明光道：“他今天没有来。”

　　灵昭松了口气，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姐姐没有生气。”

　　“可是姐姐好久没有和明光一起玩了。”明光噘着嘴，不高兴道。

　　灵昭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因为姐姐忙别的事去了。再说了，姐姐就算生气，也不会生你的气啊。”

　　明光笑了，开心地扭了扭，蹭到灵昭身上道：“我就知道姐姐不会不理明光。明光给姐姐带了好东西的！”

　　灵昭顺势坐在了地上，将他搂在怀里，问是什么东西。

　　只见明光拿出背在身后的手，献宝一般捧到灵昭身前。他细嫩的手心里躺着一串玉色的果子，晶莹剔透。

　　“是扶桑果唷~”明光得意地说道，“明光偷偷给姐姐留的。”

　　灵昭吃惊地拎起那串果子看了看，传说中的扶桑果竟然是长这个样子，看上去像珍珠串的似的。

　　“这是给我的？”灵昭不敢置信地问道。

　　明光用力点头。

　　别看这扶桑果只是半颗，不知道他费了多大力气，和烛龙斗智斗勇，才终于在烛龙松懈的时候偷藏了带出来的。

　　灵昭看着扶桑果，自是十分喜爱，却又觉得太过贵重，况且还是“偷偷”拿来的，倘若烛龙知道了，断了明光的口粮，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于是她啧啧称奇了一番，便又还给明光，道：“多谢你，带我长了一番见识。不过扶桑果太过珍贵，我怎么好意思收？还是你自己留着吃罢。”

　　明光却急急地推她的手，道：“不珍贵，有很多的。这个是明光给姐姐吃的。”

　　“你偷偷拿出来，烛龙知道了，岂不是要罚你？”灵昭问道。

　　“我不怕！”明光答得干脆。

　　若论私心，这可是扶桑果，灵昭自然也想尝尝味道。可她又不忍因自己口腹之欲，让明光受罚。

　　但明光固执得很，硬要灵昭把果子吃了。催着催着，急起来，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转。

　　灵昭只好收了，心道：要是烛龙发现了，大不了我就说，是我逼迫明光去的。横竖我来扛就是了！

　　于是她心一横，将果子放进了嘴里。

　　扶桑果不愧是传说中的圣品。咬在嘴里，清香四溢，又凉丝丝的，仿佛含了一口花中雪。咽下去时，只觉得一股醇正浓郁的元气滑进了腹中，沁人心脾。

　　明光眼巴巴看她吃完，又迫不及待地问她好不好吃。

　　灵昭只觉得口齿余香，回味悠长，仿佛自己从内到外都被高山净雪涤荡干净了。她笑道：“我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好吃的果子。”

　　明光笑嘻嘻的道：“这个是白果子，还有黑果子呢。明光下次再带给姐姐吃。”

　　“扶桑果还有两种颜色？”

　　“对呀，白果子长在阴树上，黑果子长在阳树上。”明光答道。

　　灵昭点了点头，心想，这阴树阳树大约是根据树上长的是太阳还是太阴分的吧。

　　明光又问她：“姐姐，你在这里干什么呀？为什么不去楼下呢？”

　　灵昭道：“姐姐在找东西呢。”

　　刚说完，她就瞥见对面最底层的书架上放着一卷泛黄的帛书。她伸手取来一看，上面写着《万象历纪》四字。

　　这名字看着眼生，应该还不曾看过。灵昭翻开帛书，却见上面的许多字迹都模糊了，只有少数几处还依稀可辨。

　　她粗粗地扫过去，到了“东海之战”那处，一句“嘘啼号令草精木灵并魑魅魍魉，援助友军冲锋陷阵”引起了她的注意。

　　木灵。

　　木灵分作两类，一类是寻常的树木常年累月后生出来的生灵，还有一类是天生有灵的神树。

　　终于有一处是与怪羽的宗族略微相关的了。

　　灵昭来了兴致，正要再细看一二，便听见明光问：“姐姐，你冷吗？”

　　“不冷啊。”灵昭随口答道。

　　“可是你的腿结冰了哎。”明光好奇地用指头戳了戳她腿上的冰。

　　灵昭一看，吓了一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发现那冰霜已经从她丹田处爬到了手臂上，不一会儿就连手也冻住了。

　　“明光，快——”快什么还没说完，冰已经将灵昭的头脸一同裹住。

　　“姐姐？”明光呆呆地看着变成冰雕的灵昭，轻轻拍了拍她，道：“你怎么了姐姐？”

　　灵昭身上的冰像是疯长的野草一样，迅速蔓延到了四处。除了明光的身下，地面上、墙上、书架上，各处都结出了冰凌。

　　明光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一边将手按在冻成了冰柱的灵昭身上，驱动体内元气想要融掉冰块，一边慌乱地直掉眼泪：“姐姐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啊？”

　　灵昭没有回答他。反倒是他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明光！”

　　明光抽泣着回头，道：“快、快救救姐姐，她突然结冰了呜呜呜。”

　　烛龙一看便知道，必是小家伙给这山灵喂了玉扶桑。他黑着脸上前，将明光拎开，抬手按到冰上，右眼中隐匿起来的光点一一浮现，炽烈的金光从他掌中迸发，透明的冰在金光中迅速融化。

　　祛除了寒冰的桎梏，浑身湿透的灵昭脸色苍白如纸，她张了张嘴，寒气从她嘴里钻了出来。

　　“好冷……”

　　灵昭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便无力地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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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扶桑果虽美，品尝需谨慎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