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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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咚，砰砰。
激烈的对打声回荡在空旷的练习室内。被咒力激活的巨大咒骸在朝着人挥出重重一拳被格挡后，急速退下三步，在站稳的瞬间就再次发力扑向了红发碧眼的青年。
鸿俯身避过攻击后将腰与双肩持平，双臂屈于胸前，两拳牢牢护住下颌。他结实的肌肉鼓起，线条好看紧致，在熊猫猛烈的连速挥爪下，挥臂直直打出了狠戾的一记直拳。鸿遂即左脚蹬地，重心向右边倾移后反腿转腰，拳背咻地燃起火红色咒力，仿若鲜活的咒纹紧绕其上。
他以肘为轴，臂膀高高扬起，力道在空中层层递进，烈焰熊熊的拳轰然击中咒骸头部。
两方皆疾快如风，一来一回间只剩虚影。
狂挥，斜劈。正蹬，横扫。
“呼。”胸口不断起伏，汗水于额角滑落，从长而微卷的睫毛跑到脸侧才恋恋不舍地如同水珠坠下，一滴一滴打在地面。
鸿有意保持着匀速呼吸，他以马步姿势身体下沉，在熊猫又一次袭来时骤然摆腰，有力的胯部一拧带动整个上半身回弹，力量爆发的瞬间急速甩出勾拳，随即右手外旋劈下手刀。
…
半小时过去。
鸿正打得兴起，突然听到手机的短信提示在宽敞室内响起，之后连接震动，滴滴滴了好几下。
一时间，室内除去拳拳到肉的搏击声，还增添了手机电子音顽强的回声于半空中久久不散。
并未理睬，青年身形如疾，不间断地闪避，挥拳，出咒。不过，心里的确因为短信走了会神，而就是这几秒出神的空隙，他的唇角立马挨上了熊猫毛茸的拳头。
痛感在霎那间攀升实在无比醒神，鸿心神一定，眯起眼，腿部蓄力咒术随之覆上，三两步并作冲刺，尔后抬腿仰身将熊猫踹出数米。
咒骸腾空倒飞出去，重重地在训练室墙壁上砸出碎裂成蛛网似的凹陷大坑。
鸿站在原地确定自己击中熊猫运作咒术的核心，迫使其强制关机后，才微微低喘出几声。
他垂眼擦拭了下被熊猫全力打中，皮下爆血、红肿胀痛着的唇角。并未在意之前信息不断的手机，在独自安静片刻后，抬起脚往深陷进对面墙里的咒骸方向走去。
巨大的熊猫此刻合着眼睛，软趴趴的。鸿将其拽出墙壁里，举起了它的一只熊爪，右手则小心翼翼地分别在它头顶，腹部和后肢上按了按。
里面散架了，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是故意的。
青年低头下意识地去摸熊猫耳朵以示安慰，进行到半时动作突然一滞。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他眼神轻飘飘地瞥向了自己的左手。
半晌后，鸿出乎意料地掀起了唇角，果断放弃治疗。他毫无顾忌地继续捏扯手中黑白相间的毛茸茸，在rua了好几遍熊猫大饼脸后才心满意足。接着轻轻拍了拍熊猫脑袋，哄小孩似的低声安抚道：“对不起，明天带你去找夜蛾学长，会修好的。”
走出练习室时夜幕已深，他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鸿的视线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这才不紧不慢地点开信息图标，扫过屏幕上的内容，发现是几位关系不错的同行在听闻淳出事后发来的问候。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认真地逐个回复到：谢谢，望都安好。
咒术师平日里都很忙，如若不是一起出任务，又或是回校接任务顺便疗伤的话，生活中其实是很难碰到的。加上又属高危职业范畴，久而久之圈子里的人就对某某出了事，某某断了手脚，某某半身不遂之类的消息见怪不怪了。
有人愿意动动手发来消息慰问，已经算是很上心的行为了，做人得知足。
这无关人的冷血寡义或内心是否阴暗，仅仅是因为常年和诅咒打交道，死伤残这种结局对于咒术师们来说早已是即普遍又普通的了，命里有时终须有。
任思维发散，鸿的脑海中这时莫名其妙地浮现了九十九由基的身影。
他这次回国前见了对方一面。那个女人在公寓里酩酊大醉，看见自己后，她摇晃着站起身，不耐烦地踢开了所有碍事挡路的酒瓶，直接扑倒在他身上咯咯地笑。禁锢住自己手腕的力气很大，鸿当时竟无法立即挣脱。
对方哧哧笑个不停，在他耳边开玩笑似的说：“大家这几年不是在英年早逝，就是在早逝的路上。”随后主动拉开两人距离，嘟囔着此消彼长…咚的一声整个人狠狠醉倒在他脚边。
“此消，彼长吗。”鸿喃喃出声，暗想对方到底何意。
若是按照自己思路展开理解：己方咒术师不断在任务中牺牲，世人却在不自觉间，日夜不停歇地生产出无数的怨念。那么到一定程度时，总会有受不了的强大术师想要进行人为控制。
而人为控制的最简单方法，就是全面的大洗牌。
此消彼长，所以想以血洗血。倒也有些符合九十九恶劣的一面。
这若是对方的真实想法，那可真是荒谬又精彩的反论。
鸿站在楼道里，阴影将他笼罩。青年仰头望向天边的圆月，碧绿色眸中掠过一丝兴味：难怪一直呆在国外，她回了日本怕是很难放开手脚啊，被上头知晓可就麻烦了。
虽然不喜欢上层顽固老旧的思想，但鸿也不赞成九十九由基的一套说辞。
九十九莫非以为淳突然逝世会使自己信念动摇，怀疑起一直以来所做出的选择，从而听取她的话么......能想出这样趁虚而入的办法，他可真是高估了那女人的道德水准，而对方则低估了他的恶。
可惜了这高明的心理暗示，她算是用在了最错误的人身上。
说到底咒术师哪有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守序善良？鸿有些好笑地想，到底因为自己话少，加上有淳这样个性鲜明，偏执于正义的妹妹，才会让对方错觉北白川兄妹有着相同的理念。
不过总会有人相信她的话，不是吗？
咒术师虽是自己理念的狂信徒，但古往今来从不乏在一个极端往另一个极端走的人。
如果淳还在世，鸿极有可能为了病态地向往正义的妹妹而阻止九十九，并警惕她试图煽动的这种理想主义…可北白川淳死了。
倒是省了自己参与进去搅浑水，他收回望月的视线，平静地走下台阶。
完全踏出楼道那刻，覆盖在鸿身上的昏暗光线悄然退去，有银碎月光倾泻而下，温温柔柔地照亮他的面容。
青年英气的五官在月光下清晰而立体，不说话时总显得无比冷淡自矜，配上那火红的发碧绿的眼形成反差，按理说是极为好看勾人的…可惜他此刻心情郁郁，周身低沉的气势破坏了美感。
再不想承认，淳的猝然离世也的确打了鸿个措手不及，使他一时半会儿无法做到冷静。
他一直认为能保护好妹妹，所以从未设想过没有淳的人生规划。现在看来，往后一个人的路应该怎么走，的确需要放在首位好好思考一下。
远远看去，兀自沉默的青年宛如失足落海的游人，周身几乎具像化的窒息使人心有戚戚，不敢妄自靠近。
然世事无绝对，比如当下就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鸿有察觉到，但心里并不在意。
他眼下所处位置偏僻又空旷，四周都是走道。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的很大几率是训练结束或出完任务返校的学生，因为太困或太累所以在回寝的路上走岔了。见到自己最多惊讶一番，不会过多停留。
就算有好奇心重的，如远处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后背瞅的那位，估计在新奇劲儿过后也会转身离开。
…
事实证明他错了。
“学长看起来很困扰。”陌生的气息越发靠近鸿，温润的男声在此时伴着月色柔光响起，纵是两相细细对比，也难以分出到底哪方的温柔更胜一筹。
但温柔浅薄，就像月亮本身不发光，月球本质上是颗干燥冰冷的卫星。他很毁气氛地这般想，转过身却望进了一双狭长而上挑，似笑非笑的狐狸眼。
四目相对，双方都愣了一秒。
“一年级？”鸿回神后微微弯了下嘴角，不答反问。
问题很普通常见，大概较陌生的前后辈突然打了照面时都会这么自然而然地问上一句。
不同的是前辈其实知道后辈名字，明知故问只是因为鸿想听他说。
要知道夜蛾学长在吩咐下工作后就光速塞给了鸿今年新生的档案…但其中的这一位，鸿早在人生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就已单方面认识了。
那个叫夏油杰的少年，他在三年前闯入破旧教学楼的刹那，余光就瞄到了被暴力握在咒灵手中的对方。
人质看起来比淳还小上几岁，明明身陷绝境却有着狠戾的企图。哪怕最多只能做到同归于尽，身上咒力也随着主人心思汹涌着往外溢。
夏油杰本人可能不清楚，但鸿当场便意识到对方的咒力在微妙地影响咒灵。
如若不是那可以驾驭咒灵的术式外散，阴差阳错地牵制住了咒灵最后一丝行动能力，夏油杰根本撑不到鸿出现，就会被生生捏爆头。
随后鸿发现少年被救下的瞬息，首先转过头确认了咒灵的情况，在意识到它被解决才暂时安下心来。
对方看着沉稳，可那挺秀的鼻尖，紧紧绷起的脸颊，尖尖的下巴上都还带着打斗痕迹和......
啊，好吧。鸿祓除咒灵时下意识像对待淳一般，腾出了一只手擦了擦身边人脸上的污渍，结果越抹越脏，待回神时，身侧严肃脸的少年俨然成了浑然不自知的小花猫。
罪魁祸首北白川默默低头凝视着人，不但不心虚，还觉得对方这样很可爱。
又凶又狼狈的小家伙非常可爱。明明很警惕却因为自己当时在救他，所以勉强按耐着不动，即使不爽也任由自己胡乱擦他的脸。
少年身上咒术很特别，战斗意识也很高，成长空间很大。
如果淳和对方一样省心该多好？鸿在那刻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他们本可以多说几句，但窗外忽然闪现的纸鹤引走了鸿的注意。
那是他和同伴事先预定好的紧急汇合信号，任务为重，鸿必须立刻动身前去现场。于是他把外套丢给了冻到人都苍白失色掉的倔强少年身上，最后多看了对方一眼，利索地跟随纸鹤离开了教学楼。
而现在少年长大了一些。虽仍未有自己高，但起码不再像当年那样矮自己足足半截了。
对方身段挺拔，身着制服看起来饶有别致韵味。他穿着阔腿型的黑色长裤，板式不同于高专所有人，虽无法修饰有力修长的腿型，却凸显的夏油杰腰肢愈发细窄有力，一眼望去张力十足。
即便品味不同，也无法否认对方这样穿很好看。鸿慢慢移开视线，记起夜蛾学长给的档案中，少年的数据和他本人如出一辙，特别又显眼。他低落的心情一时竟被对方缓解了不少。
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逢，难得觉得咒力咒术都很特别的人，三年后成了自己优秀的后辈。
这是鸿回国以来最为满意的事，于是他认真地对少年说了第二遍：“我叫北白川鸿。”
可不知为什么，对方在听见这句后脸色蓦地一沉，周身气息也从平和变得危险沉郁。
“？”
鸿有些疑惑地朝人露出探究的眼神，皱眉想了想后，似懂非懂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生疏地学着歌姬教给他的，在看好的后辈面前尽量表现的像个没有威胁性的无害前辈。
“……”
黑发高盘成圈，俊逸中夹杂着文雅和痞性的少年显然注意到了鸿不太熟练的装样子，他像是被噎住了般沉默半晌，然后缓缓地，脸上逐渐展现了个很奇怪的微笑。
那笑容很勉强，极其僵硬，紧绷绷的，一看就知道人气得厉害。
几秒后，鸿看见少年高挑着细眉，标志的狐狸眼里一丝笑意也无，冷巴巴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三个字：“夏油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