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金》春深桃眠

19、电影院

　　红白猫深深看了一眼金夕：“算了，和你说不通的。”
　　她轻巧走到金夕身边，柔软带着香气的手指轻轻拿走金夕手中的手机。

　　金夕戒备地看着她，刚想问她又要做什么，却只见她打开了手机的摄像界面。
　　红白猫悄然一笑，“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大概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合影留念一张吧。”
　　金夕看她：“用我的手机合？”

　　红白猫双眸注视着摄像头，眼睛却又像是在眺望很远的地方。
　　“我的手机里，还是没有你的照片比较好。”

　　也是，红白猫神秘又危险，手机不存照片大抵也是为她的安危着想。

　　咔嚓——
　　清脆一响后，屏幕中的两个女生定格在手机画面上。
　　红白猫仍是妩媚笑着，而金夕的表情却有些失落。

　　“再见了，红白猫。”
　　当初她没能对唐莉莉告别，起码现在能好好和红白猫告个别。

　　※

　　红白猫离开北塔后，再也没有在火玩TV进行直播。
　　就连朋友圈都设置成三天可见。

　　金夕曾去红吧试图找过狐狸，结果侍应生说她早就辞职离开了。
　　想来狐狸是和红白猫一起走了。

　　而邵雪飞自那日后似是刻意避着她，在旅店内从未遇见过他。
　　金夕随手点开他的朋友圈，半年可见，不过也就孤零零的一条。

　　还是窦唯《高级动物》的歌曲分享。

　　金夕插上耳机，按下播放，跟着哼唱幸福在哪里。
　　然后，邵雪飞出现了。

　　他风尘仆仆打开门，拖着行李箱往门里拉。
　　金夕手一颤，把手机放在口袋里收起来。

　　邵雪飞扯过她的耳机线，“听什么呢？”
　　金夕没回答，不过邵雪飞仅是一秒就听出了这是什么歌，深看了她一眼。
　　“最近你有什么安排吗？”他没有再说歌的事。
　　金夕摇摇头。

　　邵雪飞坐在床上，语气轻松，“过段日子春城有个电影节，你想去吗？”
　　金夕一愣。

　　电影节三个字，怎么想和她都是搭不上边的。
　　而邵雪飞却问她想不想去。

　　这就是所谓的给资源？

　　金夕摇摇头，“不想，我还没那个本事。”
　　邵雪飞顿了顿，侧眸看她。

　　他问，“你不喜欢当演员吗？”
　　金夕：“倒没想过这个问题，比起喜欢当演员，更多的是我只会干这个。我会的本来就少，也就只能吃上这口饭。”

　　邵雪飞轻扯笑容，“那为什么要拒绝这个机会？起码能让你认识不少导演。”
　　金夕掰弄手指，“怪没意思的，我不想往上爬，只要维持现状就好了。”
　　她没说的是，以她丑闻缠身的形象，也不适宜去电影节。

　　邵雪飞没再劝，“那就算了。”

　　金夕这才意识到，她是不是扫了这位金主的兴。
　　按她从前听说过的那些八卦，小明星们对金主向来都是无条件的讨好听从。
　　到她这，反而是拒绝邵雪飞给她的好资源。

　　金夕不习惯两人关系的突然转变，更别说她从前就做不来那些谄媚之事。
　　沉默片刻后，金夕轻声开口：“现在……有什么电影比较好看？”

　　邵雪飞扬了笑，“不知道。”
　　金夕刚想顺台阶而下，他就又补了句，“去影院看看就知道了。”

　　邵雪飞开得还是那辆旧雪弗莱车，冬夜中能融进雪景之中，和北塔的街道分外相衬。
　　金夕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音响里放着那首熟悉的《高级动物》。

　　金夕呼了口气，哈气像是烟圈一样在车厢内散开。
　　她身子向后缩了缩，努力想要把身体全缩进她的羊绒大衣中。

　　邵雪飞长臂一伸，从后座上拎出一条被绳子捆住的毛毯。
　　修长的手在结上抽绕几下便解开绳扣，将毯子覆在金夕身上。

　　金夕拥着奶白色的毛毯，上面还带着清冽的烟草味，抵挡住不少寒意。
　　不可否认，邵雪飞待她从始至终都是不错。

　　车开许久，金夕眼见着是要往城区里开，她好几次想开口问，却终是没问。
　　邵雪飞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懒洋洋开口，“北塔的影院太旧了，我们去市里。”

　　金夕有些错愕，“去市里？没关系吗？”
　　邵雪飞在北塔能过得自由自在并不意味着在市区里也是如此，小县城没人关心他，可到了市里总有人是知道他的。
　　这要是被人拍到他们两个在一起，金夕都可以想象得到他们的标题会写得有多劲爆露骨了。

　　邵雪飞却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尾音拉得长长的，“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见他如此，金夕没再多说，整个人藏在毛毯中，看着沿路的风景。

　　车子疾驰在高速公路上，沿路的风景从瓦房荒树渐渐变换成寂寥空地。
　　车厢内昏暗参半，在这狭小的空间中，金夕的眼皮渐渐支撑不住。

　　不知何时起，车内的摇滚乐也被换成了轻柔的钢琴曲。
　　金夕睡意渐浓，不自觉闭上眼，再就没睁开。

　　这一觉，金夕就睡到了站。

　　邵雪飞戴上墨镜和帽子，又拆了新的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金夕对此毫无所察，头歪在车枕上，睡得香甜。

　　邵雪飞拍拍她的肩，“再睡电影可就开始了。”
　　金夕睡意朦胧地醒过来，睁开眼时看到邵雪飞全副武装的模样，有些恍惚。
　　邵雪飞手贴在她的额头上，“睡傻了？”

　　金夕这才回过神来，“我用不用也伪装一下？”
　　邵雪飞给她分了一个口罩，“你再裹个绒毯，够用了。”

　　就这样？金夕刚想问，突然发现她这个问题实在是没必要。
　　她又不是红透了的邵雪飞，根本没必要搞这些。
　　哪怕她大大方方的和人问个路，对方都未必能知道她是谁。

　　离开场的时间不过十分钟，两人小跑找路和买爆米花可乐后差点没赶上开场。
　　意外的是，晚场的电影上座率倒是很高，他们的位置靠后偏右，前面都是乌压压的人头。

　　金夕趁着开场的广告时间小声问着：“什么电影？”
　　邵雪飞看了眼电影票，“随便买的，看名字像是商业片。”

　　邵雪飞没猜错，的确是一场好莱坞商业片。
　　动作、爱情、外星物种，应有尽有。

　　金夕看得心不在焉，手指在抓爆米花的时候总会瞄到坐在她身旁的邵雪飞。
　　邵雪飞看得比她认真，都没怎么吃爆米花。

　　金夕不由得想，邵雪飞这种阳春白雪玩音乐的都不免落俗爱看这种商业片。
　　尽管人是高级动物，但也有着低级趣味。

　　散场后人潮拥挤，许多人都像是赶场一样连字幕彩蛋都不愿看焦急离开。
　　而金夕和邵雪飞颇有默契，两人都在红色的椅子上静坐，等待字幕滚动完毕。
　　最后扫地大爷问他们怎么还不走的时候，他们相视一笑，恍然起身。

　　两人几乎是最后走出观影厅的。
　　金夕呼了口气，“没想到这里晚上还有这么多人。”
　　邵雪飞捧着未吃完的爆米花，“很多人都觉得北方没有夜生活，这是刻板印象。”

　　刻板印象，的确是。

　　还记得她和唐莉莉刚离开孤儿院去了淮城时，出了车站，像是鱼入了海。
　　两人的嘴都是微微张着的。

　　对那时的她们而言，眼前的一切都值得消化。

　　在她们的印象中，淮城应是小桥流水人家那种婉约有致。
　　可现实却是一眼吾不到边的城市，宽阔的沥青马路，琳琅满目的豪车，她们连认识都不认识的名牌店。
　　在城市面前，她们两个实在是太渺小了。

　　她们小心翼翼拖着行李箱穿梭在地铁站中，没走几步就要问一次行人。
　　即使兜转许久，她们也如同雾里看花一般，每个新事物都加深着她们对这个现代城市的恐惧。

　　“让一让啊，别挡其他人的路。”
　　上岁数阿姨的语气有些嗔怒，金夕连忙后退让出空间，脸涨得透红。

　　那种窘迫的感觉直到现在金夕都记得。

　　金夕偷瞥身边的邵雪飞，他身上倒是一直有着难以言喻的烟火气。
　　两人缓缓向前走着，突然商场的灯都熄了。

　　周围只有黑暗。

　　“商场到休息时间了。”邵雪飞打开手机闪光灯。
　　两人的身子都藏在阴影中，只有前方有着闪光灯的一小片光晕。

　　金夕四顾去找电梯的位置，本该红光闪烁的屏幕此刻全然黑漆。
　　“电梯好像也停了。”

　　邵雪飞“嗯“”了一声，随即拉住了她的袖口，带着力道一点点在黑暗中牵引着她。
　　他的手指贴在她的手腕正中，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加快的脉搏起伏。
　　“有点黑。”金夕欲盖祢彰的掩饰着。

　　邵雪飞轻笑了下，“那离我近一点，不会踏空。”
　　短短两层楼梯，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最后几个台阶的时候，邵雪飞跳了下去。
　　然后他回过头来，伸出双手，“敢不敢跳下来，我接你。”

　　金夕向右靠了靠，手把住了扶手，用行动拒绝了他，一点一点挪了下来。
　　邵雪飞眉眼弧度如月，收起了手。

　　上车的时候，困意袭来之前，邵雪飞帮金夕调整了车枕位置，好让她能在车上睡得更舒服些。
　　他一边掰弄，一边问着：“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金夕低垂双眸：“没什么……有的话，也就是孤儿院了。”
　　回答后，邵雪飞许久没有应声，只是玩着手机。

　　金夕也没期待他的反应，毕竟他也只是随口一问。

　　※

　　睡梦中有仓促的失重感，金夕不适应的皱起了眉。
　　再睁眼时，她看到一个破旧而又熟悉的房间。
　　她在这里，曾和唐莉莉生活了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