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金》春深桃眠

18、我要你

　　邵雪飞再回来的时候，仍是冷着一张脸。
　　脖颈间还带着突兀的抓痕。

　　金夕看到那红肿的印迹，就知道昨夜是何等的疯狂。
　　红透的歌手身上带着她的抓痕，这感觉就像是强行让白纸沾染上墨迹。

　　金夕垂下眼，不想让邵雪飞看到她的满目慌张，手指在被角下再三摩挲。
　　一室春光里，两人的呼吸声交叠错落，冗长而又燥热。

　　邵雪飞看着用棉被遮住身子的金夕，胸腔沉了一口气，“跟我在一起吧。”
　　金夕一愣。

　　她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
　　为什么邵雪飞要和她在一起。

　　一个是金光闪闪的大明星，一个是缠满丑闻的十八线。
　　不搭，真是不搭。

　　如果真在一起，很难想象邵雪飞的粉丝知道后会情绪崩溃做出什么事情来。
　　应该没有人会看好他们的。

　　思来想去，金夕还是觉得自己想得实在太多。
　　邵雪飞仅仅一句话，她就不知想到何处上。

　　金夕没想好到底如何回应邵雪飞这句话，有些紧张地捏紧被角。
　　“你的在一起，是哪种在一起？”

　　恋爱关系？
　　金夕真不觉得邵雪飞会喜欢上她这样的人。

　　尤其这句在一起，是两人睡过后邵雪飞才开口说出来的。
　　如果是睡前说的这句，她可能就会不切实际地当真了。

　　“我的意思是——”邵雪飞顿了顿，见金夕面色没有任何欣喜期待后，语气越趋冷淡，“各取所需的意思。”

　　邵雪飞的嗓音低沉悦耳，极为好听。
　　金夕想不愧是歌星，连说伤人的话都这么动听。

　　其实金夕心中有数，她和邵雪飞绝无可能。
　　可邵雪飞说得如此赤·裸直白，还是伤到了她的自尊。

　　邵雪飞把一张卡放到床头柜上，“密码180219，有需要就用，别总想着做傻事。”
　　金夕想他口中的傻事应该是上次欠下他的七百万。
　　因为七百万，她曾想过委身于富商，还曾想过和那人同归于尽。

　　如果没有邵雪飞的钱，现在她不知是死是活。

　　想到这，金夕本生出的硬气又全然消散。
　　她垂眼看着那张黑卡，更加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从债主到金主，一字之隔，却差之千里。
　　事态能到这地步，怎么想都觉得荒谬。

　　邵雪飞倒是泰然自若，淡定得仿若是局外人，“还困的话就先睡会儿。”
　　金夕确实困，昨日本就疲乏，晚上还同邵雪飞发生了关系。
　　刚睁眼不久，所接收到的消息又是让她脑部当机。

　　眼下也不知如何应对，不如装睡。
　　有时当个鸵鸟，也挺好的。

　　金夕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分地左右滚动，等了许久，也没听到有脚步离去的响动。
　　然后身上一重，被盖上了厚重的羽绒被。

　　邵雪飞看着金夕下意识地屏气敛息，不想被他看出来是装睡。
　　其实，他也没做好面对她的准备。

　　邵雪飞觉得刚才可能是疯了，在看到金夕有可能拒绝后竟然不假思索说出那样的话。
　　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后悔。
　　哪怕他的行为看起来有些趁人之危。

　　假如金夕以为他和那些贪图色·欲的金主一样，那就这么以为吧。
　　只要他知道，他和他们不一样，那就好。

　　这些天邵雪飞也察觉到金夕对他的态度渐渐有了变化。
　　从最初的冷漠抗拒到现在的隐性依赖。

　　而他，在得知金夕竟要委身给那个富商时心情没来由的不悦，暗自思量许久后也没找到答案。
　　现在看着金夕装睡的模样，邵雪飞忽然明白了。

　　不知何时起，潜意识离他已经把金夕看作他要看护的人。
　　起初，金夕就仿佛当初他的一个缩影，两人都曾有过类似的伤痛经历
　　后来，他不愿金夕去沾染那些污秽，他想金夕能一直如此，不被改变。

　　邵雪飞苦笑了下，说到底，他和那些土到渣的富商们也并无两样。
　　他们都企图靠那点铜臭来掌控别人的人生。

　　万籁俱寂。

　　邵雪飞转身离开房间。

　　※

　　裴欢在离开北塔前，见了金夕一面。
　　他开着一辆黑色大众停在红叶旅店旁，透过玻璃门向她招了招手。

　　清晨冷空气很足，金夕上车后发现车里竟比外面还要冷。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裴警官出门连车都不暖的吗？”

　　裴欢打火道：“赶时间，就没来得及暖。”
　　金夕哦了一声，“裴警官这次找我，又是想问些什么呢？”

　　裴欢摇摇头，“不问什么，案子已经结了，我今天就要离开这里。”
　　金夕不解：“那为什么要找我？”
　　裴欢垂眸，“很抱歉，之前怀疑你。”

　　金夕没有接他的这句话，这句道歉她接不起。
　　当初裴欢对她的怀疑，确实没错。

　　金夕转移了话题，“案子最后究竟怎么样？”
　　裴欢：“抓到的那些女生，涉及毒·品的都要移交到淮城，至于只是涉及色·情交易的，拘留后再放。”

　　“那文纱呢？”金夕不自觉问着。
　　裴欢叹了口气，“她不一样，其他人都是小喽喽。”

　　金夕：“文纱算是关键人物？”
　　裴欢说：“不见得，即使是文纱，也可能只是最外围的一份子。这种犯罪团伙的层次很是复杂，并且组织性极高，大多呈金字塔结构。类似文纱这种直接出卖色相并与客户接触的人，也是听命行事的赚钱工具罢了，真正的核心她们接触不到。”

　　金夕有意无意想起了红白猫，算起来，她也是出卖色相的。
　　不知道她的角色和文纱有无分别。

　　金夕侧过头，“这些内情是能告诉我的吗？”
　　裴欢耸下肩，“很快就不是内情了，各家媒体盯得紧，多半是要搞个社会关注的内容。局里接到的指示是尽量配合，公开的信息越多，群众也就越安心。”

　　后来果真如裴欢所言，各家媒体对此案的报道十分详尽。
　　即使是对此案一无所知的人，看文章也能了解个大概。

　　金夕托起手机，皱眉看着手机上的长文。
　　“警方在死者李鑫的身上发现藏了U盘，里面满是李鑫用来威胁女性的证据。”

　　照片上面的U盘和金夕当初交给红白猫的那个完全是一模一样。
　　金夕不敢去想，按灭手机的屏幕，将其扔到床上。

　　措不及防的短信铃突然响起。
　　有人给她发了短信。

　　点开一看，正是红白猫。

　　这些天来，红白猫再也没有联络过她，也没有在直播平台上继续直播。
　　今天突然联系她了，让她心里既有些意外又有些紧张。

　　[红白猫：在哪？]
　　[金夕：旅店。]
　　[红白猫：案件报道看过了吗？]

　　金夕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回复她看过了。

　　[红白猫：今夜红吧见。]

　　金夕想拒绝，可她无法拒绝与唐莉莉长得极为相似的红白猫。
　　入夜，她还是去了红吧。

　　相比于之前，红吧更加热闹了些，毒·品案告破后许多人才肯放心出来鬼混。
　　花花绿绿的灯光混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即使是第二次来，金夕也无法适应这里。

　　好在侍应生这次听她说要找人后，把金夕领进了包厢，金夕总算可以摆脱舞池里那些神情迷幻的男男女女。
　　刚进门，金夕便看到正叼着烟抽的红白猫，她的眼神像野猫一样放肆扫过。
　　她穿着红色的无袖吊带裙，很是性感。

　　“晚上好。”红白猫呵了口气，烟雾从她的红唇中四溢出来。
　　金夕开门见山：“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红白猫眨下眼，“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么？”
　　金夕沉默了瞬。
　　事实上，她很矛盾。

　　金夕是想见红白猫的，毕竟她和唐莉莉长得一模一样。
　　可每次见到红白猫后，她与唐莉莉相差过大的言行举止又会让她觉得失望。

　　金夕看着烟灰缸中堆满的烟蒂，轻声问着：“U盘你不是要送到警察局了吗，怎么会在一个死人的身上发现？”
　　红白猫轻笑，“我是说过要把它送到警察局，却没说过以什么方式送到警察局。”

　　金夕皱眉。
　　红白猫似是察觉到金夕的情绪，“别太较真，有的时候只要达到目的，过程与手段并不重要。”

　　“你杀了他？”金夕抿唇问道。
　　红白猫挑眉：“杀他？哼，杀他只会脏了我的手，报道不都是登了吗，他是自杀。”

　　金夕：“按你的逻辑来说，其实他杀和自杀并无分别，结果只要是死就好。”
　　红白猫脸上挂着暧昧的笑：“放心，不是我杀的，想要他死的人多了去，我算什么。”

　　金夕没想到红白猫会如此轻巧的就应了，“那文纱为什么说，他是自杀的？”
　　“文纱那么聪明剔透的人物，警察说个大概，她心里就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接下来不过是顺水推舟，编个令大家、最重要的是令警方相信的故事罢了。”

　　“为什么？”金夕没料到会是如此，恍惚地问。
　　红白猫妩媚一笑：“因为大家目的一致，再加上文纱她恨李鑫，她觉得他该死，这样的人不配警方去找凶手。”

　　她说得笃定，就好像她早确认这件事一般。

　　金夕：“文纱在警察局中，你联系不上她，又怎会肯定她一定会按你想的去做？”
　　红白猫将残余的烟蒂都按进烟灰缸中，“因为我了解她。”

　　文纱，仅用一个故事便让警方不再起疑。
　　而红白猫，谋算的心思更是深不可测，她竟然连文纱这一点都算得周全。
　　她费尽心思做了这些，仅仅是为了逃离李鑫吗？

　　金夕不信。

　　红白猫用手撑着下颌，歪歪看她，“你觉得真相重要吗？”
　　金夕不知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