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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梦里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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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夕迷乱地睁开眼,双手顺着墙摸到了鞋柜的边缘,顺势坐了下来。
她没想太多,只觉得邵雪飞的身影在她眼前不住晃动,让她呼吸急促,躁动难安。
有一触即燃的错觉。
即使在昏暗中,邵雪飞那张脸也惹眼非常,门外那簇光映在他的侧脸上。
他的瞳仁是黝黑的,眼角是上挑的。
肌肤的触感是她渴求的凉意,可他的气息又是温热的。
金夕默念他的名字,心率失调。
邵雪飞摸了下她的头,低声问着:“怎么回事?”
金夕没有回答,这种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邵雪飞只当她喝多了。
所以才会一动不动,傻乎乎的。
金夕艰难维持着现在的姿势,腰腹那里根本使不上劲,只能双手撑在柜面上。
腿·根已经绷紧到极限的状态,稍微松懈一点,大腿便滑到了邵雪飞的膝盖内侧。
是很尴尬的位置。
不经意的触碰犹如擦起的火花,汇成了酥·麻的电流,蛮横的窜入她的心口,然后顺着血液扩散至周身。
她也能明显感觉到邵雪飞身子僵了一下。
邵雪飞轻轻别过头。
在黑暗的环境中,人的感官会更加敏锐,两人的距离很近,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金夕想,这一定是那该死药物的作用。
现在的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们腿部的肌肤就如此尴尬相贴着。
温度升腾,似是沉溺在夏日中,金夕整个人如同汁水里捞出来一般。
任何不经意的触碰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搔弄。
如软烂熟透的虾,蜷着身体被人一点一点抻开。
金夕失了骨骼,塌下背,灵魂飘飘然从炙热的躯壳中剥离出来。
一杯水贴在她的唇边,是邵雪飞递来的。
他的呼吸声加重了不少,但还是有规律的。
金夕浅吻着玻璃杯内的水面,舌尖与透明的液体有了交集,颇有一丝隐晦的妩媚。
然后,她听见了邵雪飞转身的声音。
被困死的体温发出了求救的信号,她拉住了邵雪飞的手。
溅起火星。
※
星期三,天阴得很,空中飘着大雪。
风呼啸着从街巷间盘旋而过,环卫工宋兰穿着橙红色的工作服,拖起大扫帚上了街。
大清早的,街上都没有人,宋兰埋头一路清扫着昨夜的积雪。
快扫到街口的时候,一个矮矮的身影入了她的视线。
仔细一打量,是个穿大衣的男人跪在了雪地上,正好对着一栋楼的方向。
他身边的雪很厚,远远看去,像是整个人都陷进了雪层中。
这起码得跪了有小半宿。
宋兰在心里小声嘀咕。
她三步并两步,俯身拍了拍那男人的肩,“赶紧起来吧,这跪着多冷啊。”
男人毫无反应。
宋兰只当他冻得意识不轻了,手上加了股劲推了下他的背,“快起来活动活动。”
这一推,男人直挺挺的栽倒在雪地上。
宋兰凑近一瞧,手中的扫帚落在了雪地上,和男人身前猩红的雪紧密相挨。
“啊!!!”
这个清晨,附近居民楼的住户都听到了来自楼下的那声哀嚎。
裴欢赶到的时候,街口已经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闪光灯对准死者交相闪烁,还有人高举着手机准备把这样的大场面录成小视频发在朋友圈里。
负责片区的干警有些难堪,偏偏这些人都没越过警戒线,他们也不好强行执法。
刘队皱眉走过来,示意干警维持下现场秩序,然后带着裴欢去看现场。
尸体埋头倒在地上,周围有负责技术口的干警进行拍照和勘查,还有法医蹲在死者旁。
老刘掐灭手中的烟,叹出一口烟雾,问着忙碌完快要收工的法医,“怎么样?”
法医收起工具:“死亡时间约在昨晚12点和今早4点之间。左胸处插有尖刀,心脏严重破损,为致命伤。详细情况还要后续做解剖才能断定。”
老刘:“没有更确切的时间吗?”
法医摇摇头:“今早下了大雪,再加上死者长期待在室外,光凭现在的情况很难确定。”
老刘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
裴欢看着僵硬无比的死者,开口问:“这个人和新型毒·品案有关系吗?”
老刘点了下头,“嗯,不然我也不会找你过来。你还记得文纱曾说过,货是从缅甸那边的客户那里拿的。”
“他就是那个缅甸客户?”
老刘递给他一个透明的物证袋,里面装了一张身份证,“文纱骗了我们,没有所谓的缅甸客户,这个李鑫才是中间人。”
裴欢看着证件照上阴鸷的脸,皱起眉头:“文纱和他什么关系?”
宁愿在警察面前说谎也要包庇到底的人,想必对文纱一定很重要。
“查了户籍,无亲属关系,大概是文纱的男友。听第一目击者说,死者是跪在雪地里,面朝向文纱曾住着的居民楼,鞋子里还有一个U盘。”
裴欢侧身看向老刘。
老刘把信递给裴欢,“U盘里有许多和性相关的照片,似是用来威胁人的证据。”
裴欢不解:“他是自杀?”
老刘指了下U盘:“不一定,你看了就知道,他牵扯太多,如果去警局自首,他的亲友都会被人报复。”
寻仇这件事,对于刑警来说并不陌生。
裴欢的许多前辈都因此家破人亡,还有许多证人怕被打击报复而不肯作证。
裴欢没再说什么,只是捏紧了手中的U盘。
死者李鑫,男,34岁,社会闲散人员。籍贯淮城,现住在万禾酒店的501房。
根据调查,前两年他的确一直从缅甸往返,生活条件也从拮据变得阔绰。
验尸报告显示死者死亡时间约在当晚12点至次日凌晨4点间 。
死亡原因是大面积心脏破裂。
案发地点为欣荣小区内12栋旁,死者正对着文纱被捕前所藏匿的房间方向。
经过对死者生前社会关系调查,死者人际往来并不复杂,且在盛城并无亲友。
根据问询U盘内女性的供词,李鑫是烽火娱乐这个工会的经纪人,签下他们这些女主播在火玩TV这个平台上直播。
一开始她们都是被高价底薪所诱惑的,到后来李鑫的要求越来越过分,最后甚至拿她们的照片去要挟她们陪客。
出于考虑仇杀的可能性,警方调查了这些女主播的行踪,案发当晚她们在给其中一位女主播在酒吧办生日宴,且在死者死亡时间段内,她们都未离开酒吧,有监控为证,可排除作案嫌疑。
那名过生日的女主播还是位熟面孔,唐茜茜,昵称红白猫。
U盘里还有许多文件显示烽火娱乐的高层许多违法乱纪的证据,这应该是李鑫私自调查保存的,作为自己的底牌。
根据尸检报告结果,死者死前没有任何挣扎痕迹
他没有选择报警,而是以自杀谢罪这种方式来揭开这张牌。
裴欢看完汇总的报告,只是一根一根的抽着烟。
整个案件在他眼中表面的东西过多,有太多疑点朦朦胧胧的藏在暗中。
一个人甘愿舍弃自己的生命,总是有理由的。
他不明白李鑫为什么非要选择自杀这种手段,
明明有更好的方式来揭露这一切。
除非他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裴欢一遍遍翻阅着手中的档案和资料,烟蒂堆不进烟灰缸后,他起身去了审讯室。
或许那个人,能给他答案。
※
即使处在深冬,审讯室内还是有一股挥散不去的潮气,空间中还混着苦臭的味道。
在这密不透风的十几平小房间里,坐过不少凶杀恶徒巧言令色狡辩着罪行。
而如今这里坐着一个漂亮女人。
苍白、瘦弱且面无表情。
裴欢用手指关节摩挲着桌面,“一句话都不说吗?”
文纱的双手被铐住,手腕上多了两道红印,“该说的早说了,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裴欢没有立即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文纱望着桌面上的纸笔发呆。
“比如你没说过的……李鑫。”
裴欢的重音落在后两个上。
文纱缓缓抬起头,裴欢屏住呼吸。
该如何形容这双眼。
在白炽灯下,文纱的双眼平静无波,就像是孤寂的死海吞噬着光亮。
“他死了。”裴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平静。
文纱没有做声,只是双手紧扣,身体前后晃动了一下。
裴欢注意到这一点,“他被人杀害,死得很惨。”
他故意说谎,试图从文纱的口中撬出来一些信息。
文纱似乎对此无动于衷,半分钟后,她才轻轻一笑,“你骗我。”
裴欢沉默。
文纱的笑容多了几分惨淡,发呆看着桌面,身子又开始不自觉地晃动。
“他不会出门,也不会随便让人进门,怎么会被人杀?警察先生,编也要编得像一些。”
裴欢从档案袋里抽出几张技术部拍的李鑫死亡现场照片。
文纱凝视着照片,眼中多了几分茫然,随后仅有的生气也殆尽掉。
如同死寂坟场中伫立在墓碑上的乌鸦。
文纱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轻声说:“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