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寡妇》艾琳邢

8、村桥原树似吾乡

　　我在小店里四下环顾，只见刚刚从车上下来的那对母子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木盘子后面看东西。我心里盘算着如何能把这件事情做好，脸上却不能带出一点紧张。想想当年我也曾在家乡的电视台里当过演员，却不知道我今天能不能演出一场好戏！

　　走到店里最大的一尊玉雕白菜跟前，我轻轻咳了一声，皱着眉头不说话。一个小伙计立刻走到我的面前，殷勤地说：“公子，不知您老想要什么东西？咱们这儿有上好的和田玉，蓝田玉，田黄鸡黄鸡血冻儿，公子要什么样儿的？小的给你找找看看？”

　　我扁着舌头说道：“吾四（是）江苏彭四（氏）的三公子，来到贵地要拜见一位大大地贵人！只四（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喜欢森（什）么东西？小二，你这店里，什么东西还入得眼呀？”

　　小二一听说的我一口江浙方言，立刻笑道：“公子爷是江苏的贵客？您来我们这拜见贵人，却不知道爷要见的是哪位？咱们给您找找东西，想想办法？别的不敢说，就首饰行里，咱们翠玉居在这县城里还是数一数二的！”

　　我四下看看店中，故作神秘地往一边走了几步，却在不经意间走近那对母子，小声冲那伙计说道：“吾要找地是你们的县太爷刘太尊。实话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的一批货物被他扣住了，家里都急翻了天，家父嘱咐我，一定要把货物带回，一点点小敬意还是不成问题的。我外面的马车上还有些东西，我想一并送到刘府，应该可以换回我家的货物了！不过我总是觉得东西少了些，想再找一样大些的玉器给他送过去，你看如何？”

　　我这些话一出口，一边坐着的那个女人立刻哼了一声，拉着长声冲着小伙计说道：“小伙计，你让这位公子上这边来，我告诉他刘太尊都喜欢什么东西！”

　　小伙计一听，忙冲我小声说道：“公子，这位就是刘太尊的姨太太，你找她可比找太尊有用！”

　　我听了，忙一步上前，冲着女人说道：“唔呀，这里竟然四（是）太尊夫人！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

　　那女人一听我叫她“太尊夫人”，立刻十分得意地说道：“你是江苏来的？嗯，你是谁家的？”

　　我忙道：“在下江苏彭有年，见过夫人！”

　　她一听笑道：“江苏彭氏？这样吧，我喜欢这只镯子，你一会选完东西，一起送到我们家里，怎么样？”

　　我真没想到一个县官的小妾也会索贿，真是没了天理！不过我还是装成很认真的样子，紧紧贴在那玉镯上看了半天，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支玉镯？好像还没有我带来的那一对入得眼，我那是一对新疆的白玉，是家父前年从和田带回来的，不如一会我就拿进来给夫人看一看？”

　　那女人一听我的话，立刻来的精神，拉着她的胖儿子，冲着我问道：“啊？你带来的？你还带什么了？”我凑到她的面前，却故意不说，而是转头看看一边的小伙计。

　　女人一看我的样子，立刻指着站在一边的小二喝了一声：“你在这儿干什么？没事闲的！滚，一边干活去！”她如此形象，活活像是一只河东狮，那小伙计立刻被她吓得跑到一边，我不禁暗笑刘县官的品味。

　　看着小伙计走了，我才小声地冲着那女人说道：“夫人，此地人多眼杂，不如您到我车上去看看？小人想，一来，四（是）您自己先选出喜欢的物什带走，省得我一会送到府上，夫人不得空再让别人要去，二来，咱们也是避人耳目，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女人听了点头，看看门外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回我的马车上等着，你取了镯子，拿到我车上。”

　　我想了想道：“夫人安排甚好，小人这就去马车上取来让您过目。”说完，我跟着这位“夫人”一起出了店铺。我眼看着她上了马车，这才回到我和吴天赐的马车旁边，想着下一步如何是好。

　　吴天赐一直等在一旁，他一见我回来，便拉着我问道：“你去了这么久，怎么样？”

　　我看看一边堆着的四个盒子嘿嘿一笑，冲吴天赐说道：“你下车去等着我，一会儿我一下车，你就装出一副仆人的样子，小心服侍我！”吴天赐听了一撇嘴，自己蹲到车门前查看缰线，却不下车。

　　我哼一声道：“你准备好用你的点穴功夫吧！一会儿咱们驾县太爷的车出门，有你威风的！”吴天赐听了一愣，我已经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他踹到了车下。哼哼，也算是报了那天你踹我那一脚之仇！

　　过了一会儿，我才下了车子，对着吴天赐说道：“我走向那辆马车时，你就把咱们这辆车停到一边的小胡同口中，一定要马头冲里，让人以为这马车上还有人！等我在县太爷那边的车上向你招手，你就假装踌躇不前，等那边的差官到咱们这边来时，你想办法把他点穴塞到车里。你看我的手势，等我叫你，你要捧着咱们买的这几个箱子过去。记住，要装成里面有东西的样子！嗯，对了，等到那边，咱们见机行事。你记住了？”

　　吴天赐看了看我，哼了一声道：“你可小心点，我总觉得你这样做有点太悬了！”

　　其实我心里也有只五成的把握，但还是决心一试，这样总比吴天赐强抢人质强吧？看吴天赐还在担心地看我，我呵呵一笑，说道：“你放心，他们要是抓住我，我也不会把你们李家寨供出去的！”吴天赐听了我的话竟然白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我这才往那女人的马车边走去，到了车前，我小心地对着车里的人说道：“夫人，小人刚才找了找，除了玉镯外，还看见几样东西也挺配夫人这花容月貌，因为东西有点沉重，不如让我的仆人给您拿过来过过目，您看可否？”说完，我回头看看我们的马车，只见吴天赐正在拉着马往旁边的小胡同里走。

　　这时车帘一揭，那女人露出半个头来，看着我笑道：“这样？那你让他拿过来吧。”

　　我笑道：“只是我车上还有别的东西，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您的家人过去，先帮我们看着点马车？”

　　那女人一听，皱眉道：“怎么？你的东西还挺多？”我连忙点头，那女人冲我的马车方向看了看，才冲一边的差官司道：“张三，你去那边那辆红木马车边上看着，别让别人靠近！”

　　为这女人赶车的差官穿着一身藏蓝官服，他听了这女人的话，二话不说就向我们的车子走去。我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车子，立刻向着吴天赐打了个手势。远远的，我也看不清吴天赐的表情，只恍惚看到他好像是点了点头。我正有些着急，只听车上的女人问道：“我听说你们江苏彭氏执掌着半个江南的丝绸蚕庄，你没带来些丝绸锦缎吗？”

　　我苦着脸冲她说道：“带来几匹，颜色和样子都还不错，是今春金陵命妇定的一批料子。我家本来留出来一些要送给江苏都察使，这河南这边出了事情，家父让我带来一些，一起送给刘老爷。”

　　那女人一听，眼睛放光地问道：“那让你那个仆人把布也给我拿过来一批，我看看！”

　　我听了一惊，心里叫苦连天：这个该死的胖女人，你让我现在上哪给你弄布匹去？回头看看车子那边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想来那差官已与吴天赐进了胡同，可是我却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我暗自着急，想着如果一会吴天赐失败，我就夺路逃跑！却见吴天赐已经从车子后面绕了过来，手里还捧着那几个盒子走的极快。

　　我心里一喜，冲着这女人道：“夫人，家仆已经把东西拿过来了，不如请夫人把这几样东西过过目，之后咱们再去取那丝锦，如何？”

　　那女人看看吴天赐拿着几个盒子过来，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好，听你的。”这时，她已把车帘全部揭开，我看见刚才那个小胖子此时正靠在车厢上睡觉，心里倒有些内疚。我如何会沦落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抓人家的小孩当人质？

　　看看有几个人行人正看向我们这边，我忙冲这女人说道：“夫人，您还是放下帘子，别冻着小公子，外人看见，也不好。一会东西拿来，您只管认真地挑。”

　　那女人一听，乐呵呵地说：“想不到你想的还挺周道。”说着，放下了轿帘。

　　吴天赐走到车前，我冲他一使眼色，意思让他进入车里，他却呵呵一笑，拿着最小的盒子冲我说道：“少爷，这是您挑出来的东西。”

　　我狐疑着看他，他却指指盒子，又指指车里。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车里那女人却隔着帘子把手伸了出来。我吓了一跳看着吴天赐，他呵呵一笑，伸手就把他手里的小锦盒递了过去！天呀，天呀！那盒子是空的，如果让那女人看到，我的计划不是全失败了吗？！

　　吴天赐也不理我，直接坐到了马车上，看着我道：“上车！”见我没反应，他竟然大手一伸，一把将我拉到了他身旁，还拉起缰绳，赶着马车就走。我不知道他的意思，却听见车里只轻叫了一声“呀”，接着就没了动静。

　　我刚想揭车帘，吴天赐却笑道：“别动车帘！现在里面有迷烟，要是把你药倒了，我可不管！”

　　我听了一愣，他笑道：“我大概想明白你的意思，就在最小的盒子里放了我密制的迷药，只要这药一被人嗅到，自然就会晕迷不醒，还用我进去干什么？只是这药猛烈，不能随便接触，等一会咱们出了城，你再看他们吧。”说完，他驾着县官府的马车，大摇大摆地出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