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师弟太好了》万支

55、第 55 章

　　地面上的线香又燃起火光，烟雾升腾间石室里闪出一道白光，仙云落地，架着一身华服的楚淇降临。

　　这是头一次在现实里与这个女人见面，楚云江缓慢抬起头，抹了眼角的泪光：“他说年轮阵不是以他是否入魔为破阵标准……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

　　楚淇叹了口气，目光有些闪躲，走到台阶上的椅子旁站着，盯着楚云江手腕上的红镯子，惊道：“他竟然给你做了魔心环!”

　　“别回避我的问题，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楚云江站起来瞪着她。

　　所谓的亲娘，居然一直在骗他。

　　从这一世开始，身边的多少人是假的，陈远达的背叛，哥哥的厌弃，聂小童的虚情，姜琉璃的极端，到最后连这个女人都没说过真话，到底是为什么……

　　楚淇长舒一口气，自悔道：“我说过，我终究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这件事的源头是我造成的。”

　　“陶宴说……”楚云江朝他走去：“他曾占据半个天界，期间发现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于我会喜欢他……你说的源头又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对。”

　　承认这个对楚淇来说似乎是很沉重的事，她举手施了个炫光法，画面里是一间辉煌的阁楼，匾额上书：姻缘殿。

　　“我刚飞升那几年，常在这里走动，月老会跟我聊起人间姻缘，天界各仙的情结薄，还有很特别的一类情缘：孽海.天情根。”

　　“跟我有关？”楚云江很敏锐地追问。

　　“对。”楚淇点头：“天情根不受红线影响，不受命薄安排，类似天赋神脉的那样是天命情缘，一条情根连接两个命中之人，待情人相遇，情根点亮，会在孽海树上结下生死相依的玲珑灯，云云百灯灿若星辰，是姻缘殿的一大奇景……当年我处于好奇去看这特殊的景观，却偏偏看到你跟陶宴连着天情根。”

　　“所以你……”楚云江已经猜到其中的缘故：“你做了手脚？”

　　“是的。”楚淇悔恨地咬牙：“那一刻我居然跟你外公一样，自以为是为你好，陶宴与你都是男子，我接受不了这种现实，无论对陶氏和楚氏来说，都是一种噩耗，我嫁了个人间帝王，就被你外公狠心拆散，他逼死了你父皇，又怎么可能成全你和陶宴。”

　　这个消息令楚云江浑然变色：“你说什么？我爹是被外公逼死的？他……他不是暴毙吗？”

　　这件事也一直是楚淇的心病，无论什么时候提起来都沉重的。

　　“什么暴毙……那是你父皇为了不让国民知道内情而引起人间对仙派名门的敌意，甚至连我都瞒着，偷偷服下你外公的卸魂丹而死，普通太医也查不出原由，只能断为暴毙。”

　　连外公都有这么不堪的一面。

　　楚云江在惊骇中难以置信，回想刘荡的话，一切都变得可怕起来：“就因为我继承了麒麟神脉？”

　　“是的。”楚淇回头看向他，眼里的情绪太多了，无数岁月都被涌在无法抗争的无情的命运里。

　　“继承神脉，便没有人生可言，我们必须为家族而活……这条路从我出生就走得毫无滋味，直到你父皇出现，我反抗了，想要自己做一次主，渴望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可老天就是那么不如人愿，与凡人结合居然还能生下继承神脉的你。”

　　眼泪哗然而下，这个看似仙光无限的女人，历经多年也无法释怀。

　　“你的出生结束了我八年的安宁生活，你父皇过于仁慈，楚上言说他已经占了一个麒麟神脉，阻碍了青泽峰的发展，绝不可能再影响第二个，说他的存在就是我们母子修行的绊脚石。”

　　这种命运和悲剧又跟姜琉璃重合了。
　　为了摆脱桎梏她不惜投靠叶相，以达到灭杀全族，断绝神脉传承的目的。

　　神脉带来的不幸，难道是注定的？
　　三大神脉，龙魂，凤凰，麒麟，偏偏他逃脱了，是幸运吗？

　　——你一出生就注定了全家的悲剧，这是刘荡当初说过的话，原来都是真的，事实摆在眼前，竟是如此令人不堪。

　　“所以我爹……”楚云江无力道：“是因我而死？”

　　“是我们。”楚淇应着。

　　“好吧，所有人都在举步维艰，唯独我置身事外，浑浑噩噩过了一世。”哀叹着，楚云江无法释怀地拉着楚淇问：“你说你变得跟外公一样，那姻缘殿的天情根，你终究做了什么？”

　　“唉……”一声长叹荡在空中：“孽海.天情根结出的玲玲灯虽然很美，可它的每一盏灯都是苦涩的结晶，孽海，实为一颗苦情树，我不能想象你们走在一起要经历多少阻碍，与其那样，不如从源头上断掉。”

　　“呼。”楚淇艰难地唤了口气：“我剪短了你们的情根，用红线把你和姜琉璃绑在一起……我以为我给你操作了一场毫无障碍的人生，然而……这世间最可怕的事，居然是神仙都无法改写人的命运。”

　　那一缕音调是慨叹而长恨的，字句里有不能抑制的颤抖，回眸间……眼泪泫在眼眶。

　　“我这一个举动，断了你八岁时的记忆，你的忘记让陶宴思念成魔，也间接导致陶氏被灭，你若记得他便会让楚上言伸出援手，结局便不会是那样惨淡，陶宴一个人扛下了一切噩梦，十五岁上擎天峰又被已经忘记他的你处处虐待。

　　情根是相互协调的缘分，是人之柔情所在，如果我没剪断它，你也不会变得那么恶劣，我才知道，我剪断了你心里的温歇，导致你情感缺失……断送了你和陶宴……无知的是，那根断掉的情根在陶宴心里化成了散不去的种子，要承受双倍的感情。

　　更不知，没有命薄的红线根本没有用处，只会干扰人的情愫，没多久月老发现问题，上报天帝，我被定罪下狱，无法下凡，也无法弥补。”

　　“所以……我没有陶宴那样的感觉，是因为你乱绑了红线？”楚云江很震惊。

　　“是。”楚淇难受地回应。

　　“啊！”大喊了声，楚云江一掌劈随了面前的椅子，其中的千转百回，搅在血液深处，无法安宁。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偏偏是一个人在承受。

　　那种知晓因果的愤懑，是锥心刺骨的。

　　“那年轮阵是怎么回事？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楚云江急躁地举起手腕：“他为什么给我这个？为什么那么怕我回地狱受罪？夏天怕我热，冬天怕我冷，我高兴他跟着笑，我难受他心忧……楚淇，我要知道这种感觉……我要他那种心情，我要明白他为什么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不要毫无知觉地无动于衷。

　　好悲哀，我连难过都没有，爹当初被外公逼死，你是不是有过撕心裂肺的心情，陶宴一个人承受两份这样的伤害，我从来都不知道，求你把这种感觉还给我，两世人生……我分担一次好吗？”

　　那是愤怒中的恳求，楚云江从没那样无助过，半跪在地，祈求地看着楚淇。

　　这个情景，让楚淇感同身受地回想起当初眼见夫君背着她死去的绝望，只为成全她们父女和谐，成全她修仙得道。

　　他恨透了楚上言，却没想到终有一天，自己也变成了那个人，甚至更恶劣。

　　擦了眼泪，楚淇坦言：“陶宴在你死后第二年占据半个天界，就在那个时候发现了我曾剪断你们天情根的事，没多久便义无反顾地跟天帝提出协调，要求天界启动年轮阵。

　　当时我还被关在禁仙司，天帝召我出来以将功赎罪的原由，负责你的重生和管教。

　　那时陶宴对我和天界有敌意，他要求我不许出现在现实，设定天界任何的东西都不能出现，否则他会即刻苏醒撕毁协约。

　　经过几天商定，年轮阵启动的条件总算定下来，核心是要你在这一世善待他，姻缘殿待命，修复你们的天情根，期限是十年，十年后，若你们的天情根修复协议达成，你获得重生，若没有修复，协议失败，你便重回地狱。

　　为防止天界不守约，陶宴将自己心脏化成魔雷埋在天界中心区，一旦协议失败，或受到威胁，魔雷便会炸毁主殿，与天界同归于尽。”

　　“那你为什么说我的主要任务是防止他入魔？”楚云江很不理解。

　　楚淇解释道：“天情根修复最好的环境，是当事人不知情，即便这样都是不太可能的事，但陶宴坚持这样，甚至连他自己都把记忆藏在心脏里，重回十年前的状态，不让人唤醒……所以我只能跟你说是那样的条件。”

　　“你给我火晶石的时候，他就苏醒了。”楚云江不解地揉着眉心：“为什么他当时没什么魔力？你也没发现？”

　　“大概就是怕我们发现，他才隐藏的。陶宴的魔力主要在心脏，他没取回埋在天界的魔雷便是没有拿回力量，天界的威胁也没有解除，我们谁也察觉不了，就在刚才那颗心脏消失了，我才敢追过来。”

　　楚云江似乎明白了些：“所以他那时候只是苏醒了记忆……”

　　“对。”又看见他手上的镯子，楚淇感概道：“我能感到这一世他对你的用心……就像你说的，他一个人承担了两份感情，爱是两份，痛也是两份，心头血是极度耗费魔力的，这个魔心环，是为了防止情根不能修复而导致你重回地狱，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悔恨难当，澈儿…对不起。”

　　拿自己的命跟天界换一次感情修复，你在想什么。

　　“道歉……有什么用？”楚云江无力摸着那个镯子：“情根没有修复，反而搭了自己一腔真情，陶九九……你特么是不是个傻子？”

　　当初决心杀了他的陶宴，在发现情根事情后，到底是什么心情……好不容易死的心，何必把它弄活了。

　　“他怕叶相跟姜琉璃伤害我，而取回了心脏，拿回力量保护了我，却不敢跟我在一起……说什么玲珑灯亮了他才会解脱，反正年轮阵还有两年期限，他就不能跟我多待两年吗？说不定那时候就修复了呢，我又不讨厌他。”

　　楚云江自言自语地哀怨。

　　楚淇安慰道：“太极崖是接近孽海的地方，若你们情根修复，玲珑灯会从那里升上天界。”

　　谁受得了这样单方面的感情，两世的辗转，铜墙铁壁也该累了吧。

　　伸手抚上耳朵，楚云江悲愁地问了句：“这个血咒其实为修复情根设定的吧？”

　　“嗯。”楚淇点头：“那是姻缘殿的朱砂咒，我加了罪孽薄的设置，是为改教你的恶习。”

　　“我知道了。”

　　楚云江拍掉满身的灰尘，打开石门，御剑飞回擎天峰。

　　楚淇隐在云层里，藏了这么久的秘密总算倒了个干净，也依然得不到轻松，只能怀着满腹的愧疚，在暗处陪伴。

　　回去后，楚云江推掉所有职务，每天的午时和子时都去太极崖坐一个时辰。

　　太极崖的白神登天曾是楚淇悟道飞升的地方，楚上言见自己外孙天天往那里跑，便以为这孩子终于开窍要修仙问道了，于是封了太极崖的路，不让其他弟子打扰，给予最清净的环境。

　　一个风景盛地，突然静若幽谷，仿佛整个世界都空灵了，看着死寂般的黑白阴阳界，楚云江才渐渐明白当初陶宴天天追到静思台去望着禁闭大门是什么滋味。

　　当真是望眼欲穿。

　　但他没有陶宴的时间久，不到十天，孤单的楚仙君吸收了白神登天的灵气，如悟道顿空般，竟然生出无尽思念，在皓月当空的子时夜里，望月思人，嘴里念着“陶九九……”

　　不知不觉间，奇迹发生了，漆黑无边的黑雾玄天冉冉升起五百盏玲珑灯，灯亮如星辰，像一片星海从黑暗亮起，照得云海烂漫。

　　昏黄而星点的灯海里缓缓走出一个清隽高朗的人，一盏灯握在手里，照得俊美的轮廓温玉似阳，眼里情泉难抑，嘴角含笑，像得了整个世界的孩子般灿烂。

　　好美！！！

　　楚云江满脑子都浮着这两个字，一盏灯飞到他面前，他兴奋地抓住，如乘清风似的踏上半片黑云，随着灯光，朝那个人飞奔过去。

　　相拥的那一刻，楚云江赖在对方怀里：“我想起你第一世在这里被我推下去，回来却没有立刻杀我，那时的你是不是很讨厌自己，就像我讨厌现在的自己，恍然间心中有什么在涌动，回神时白光乍现，好多灯飞了起来，阑珊灯火处，五岁的你在姜家荷塘边规整地站着，小小的一个人却那么干净无尘，眼睛里有湛蓝的光，像一颗明珠引得我注目难弃，我追着你跑了大半个院子，死皮赖脸塞了那把我最喜欢的赤皮弹弓给你……”

　　他紧紧贴上那绵柔的衣服，大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情难自已的声调：“好弟弟，我教你更好的打法好吗？”

　　这个约定终于兑现了。

　　历经两世的变幻，沧海桑田走了数次辛酸的轮回，总算开了一朵云花。

　　“好。”陶宴的唇瓣在颤抖，从怀里拿出那把弹弓放到对方手里。

　　接着弹弓，楚云江潸泪含笑：“陶九九……我现在有资格霸占你了，明白没？”

　　“嗯。”陶宴用下巴抵着他的额头，来回揉着：“师兄，年轮阵结束了，你想去哪？”

　　“哪都行。”楚云江拉着他的手：“反正我喝了不叽蛙的血，去魔界也无所谓。”

　　“呵呵……”陶宴吻了他一下：“我赌赢了。”

　　“赌什么？跟谁赌？”

　　“跟我自己赌，赌你会为我点亮满天的玲珑灯。”

　　楚云江抬眼看他，眼里星海若辰，声音柔得撩心：“好弟弟，你可不可以嫁给我？”

　　“可以。”

　　陶宴低头，唇上软热而至，对方急切地咬着他亲吻，让人情难自禁，他揽住那细长的腰身越收越紧，灯光微漫中，似仙眷缠绵。

　　由于情根修复，年轮阵的解除条件达成，世界回到前世的时间段，随着萤火虫似的玲珑灯升天，时空转换，天色异变。

　　太极崖的奇幻景观，引得无数骚动，被惊醒的楚上言赶上来，看见这一幕整个惊呆，一把老胡子差点掉在地上。

　　这算什么奇事。

　　黑雾玄天竟然满天灯火，邪气冲天的地方，居然有人站在上面。

　　更离谱的是，已经死了的孙子.楚云江居然活了，无论是魂是鬼，都足够令人惊愕，尤其吓人的是他居然跟神魔陶宴抱在一起接吻……

　　“老夫是梦遗了吗？”

　　楚上言惊叹这么一句，实在觉得怪异，便想上去探个虚实，却在他动身的一刻，身后闪过一道白影，定睛一看，竟然是十几年没见过的女儿楚淇。

　　孙子和女儿之间，他最终选择了女儿，毕竟孙子的幻像过于离谱。
　　就这么，楚上言跟着楚淇跑了。

　　这一番动作，引得楚云江回过头去。

　　“那是我外公？”

　　“嗯。”陶宴点头：“还有你娘。”

　　楚云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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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主线到这完结吧，可能有一点快，耽搁那么久实在不好意思，再整理一下，看是否写个番外。
有那么多人的陪伴，很幸福，很满足，谢谢。
等我养精蓄锐，还会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