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吹云解月

36、寻觅（一）

　　张氏的尸体被司徒少笙带回师门超度已有十多日，照理可以去领回来了。
　　宁昭正和苏屹商议这件事情的时候，星霁插嘴道，“那我和你一同去领张氏的尸体，我也得去胴城，了解一下事情的始末，看看能不能发现别的线索。不过……水神有时间与我们同行吗？”
　　“你有事要处理？”宁昭看向苏屹。
　　星霁回答他：“再过几天就是钱塘一带祭祀水神的日子，他得提前去的。”
　　苏屹点点头。
　　“恐怕来不及和你们一起去胴城了。”
　　“你就放心忙你的去吧，我会替你保护好他的。”星霁看了宁昭一眼，冲苏屹眨眨眼。
　　刚回来就要走？宁昭在心里想着，嘴上却说道，“你去做你的事情吧，我会把张氏的尸首安全带回胴城的。”
　　苏屹走得很匆忙，好像只是为了回来看一眼自个的草庐，转头就离开了。宁昭百无聊赖，只得和新来的这位神仙聊天。
　　“你和苏屹关系很好吗？”宁昭问他。
　　“苏屹？苏屹是谁？”
　　“苏屹就是……你方才还同他一起进来的。”宁昭指了指他的屋子。
　　“噢~你说玄砚啊……”
　　“原来你们都管他叫玄砚……”宁昭低声道，难怪之前那个广白仙者不认识苏屹。
　　“苏屹应该是他从前做凡人时候的名字吧。”星霁解释道，“神仙有千万年寿元，比起凡人一世实在长太多了，成仙之后，我们就不会用从前的名字了。大家按照仙阶，会有新的名字。不过啊，仙界规矩多，礼节重，若非亲近的僚友，一般仙家之间也不会直呼其名，只是互道仙号而已。”
　　宁昭有些茫然地点点头，仙界对他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玄砚不爱说话，几乎不和仙家们往来，他原先一直都在玄都玉京待着，嗯……严格说起来，”星霁肯定地点点头，“也就是偶尔会来我南星宿宫一趟。所以，我应该算是水神在仙界唯一的朋友吧。”
　　不爱说话？苏屹不爱说话吗？他怎么没瞧出来。
　　“那苏…玄砚，他在仙界是做什么的？”看苏屹总是来去匆忙，几日也见不着一面的。
　　星霁有些吃惊地反问道：“他没跟你说过吗？”
　　“他很少提你们仙界的事情。”
　　“噢，想来他比较低调。”
　　“怎么？他很厉害？”
　　星霁点点头。
　　“玄砚掌管所有水域，那些个江河湖海，但凡能和水沾上边的，都在他的辖域之内。”
　　宁昭点头附和道：
　　“怪不得你管他叫水神。”
　　“仙界除天帝外，仙阶最高的，是分别司掌水、火、风、雨的四大神官，而四大神官之首，就是水神。”
　　宁昭心中吃惊，不禁感慨道：“大概我们这一路过来，也没碰上什么特别厉害的妖怪，所以他没机会展示他的实力吧。”
　　“那有机会的话，要让水神给你露一手，等将来他习得化灵之术，拥有了自己的兽灵，届时会更加厉害。”
　　“化灵之术又是什么？”
　　“神仙有仙元，妖魔有魔元，再往上的，一旦修炼达到臻化入境，同天地万物相互融合，便可择一兽族，召唤自上古而来的兽灵，元神与之相生相辅，不仅可以修为大增，自身的兽灵因为力量强大也可以驱使兽族，能力比起从前可以说是翻了一番。不过……”星霁顿了一下，朝花圃的方向努努嘴，“他好像在修行过程中遇上了阻碍，始终无法达到臻化之境，仙尊不是还让他在此处清修么？”
　　原来苏屹夜夜在花圃中折磨自己，悟得便是这化灵之术。
　　“这么厉害的法术啊……那你会吗？”
　　星霁赶忙摇摇头。
　　“化灵之术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修习的。乃是元始仙尊最隐秘高深的仙术，从来只有亲传弟子才有资格修习。元始仙尊你知道吗？”
　　“这我知道，玉清观中奉在最高位的元始仙尊嘛！”宁昭坐直来。
　　“元始仙尊乃众仙之祖，不光在凡界，在仙界也地位崇高，如今我们所习的仙法皆是出自他手，说起来，这普天下修习仙术的人，都算是他的徒弟。如今仙界资历老的那些神仙，当初可都是由他来渡化的。”
　　他停下来，叹了口气。
　　“不过仙尊虽然传授秘道，开劫度人，真正得他亲自传授仙法、拜入他门下的徒弟，却只有三个。一个，是如今在凡界香火最旺、信徒最多，统领众仙的弥罗至真玉皇上帝，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天帝，他所化的兽灵便是龙。”
　　天帝的名号乃是玄穹高上帝，这个宁昭自然是知道的。不过……玄穹…玄砚……
　　宁昭睁大眼睛来：“苏屹该不会……跟天帝是师兄弟吧？”
　　星霁欣然点头。
　　“玄砚是仙尊收的第三位弟子。六百年前，天象异变，恶蛟所结的幻象破水而出，在钱塘一带兴起滔天巨浪，差点害得生灵涂炭。是玄砚自城墙上一剑斩了恶蛟，一战而成神。所以钱塘一带自那以后，便将他奉为守护神，每过十年就要开坛做法，祭祀水神。祭典一般在五月举行，往往会持续整整半月，花样繁多，影响甚广。”
　　“砍只蛟……就能成仙了？”
　　这成仙的方法还挺简单的嘛。
　　星霁嗔怪地斜了他一眼：“那可不是普通的蛟，那只恶蛟啊……”他眯起眼睛，却没有继续解释，“反正就是很厉害啦！”
　　宁昭还在消化着关于苏屹的光荣事迹，又觉得哪里奇怪，不耻下问道：
　　“你说元始仙尊一共收了三个弟子，一个是天帝，一个是苏屹，那还有一个呢？”
　　星霁脸上的表情慢慢收起，眼神似乎都淡下来。
　　“他啊……他寂灭了。”
　　“啊？”照宁昭的猜想，这第三位怎么也得是个位高权重的大神仙，没成想，连命都丢了，“死了啊？”
　　星霁看着他一副十分有求知欲的模样，摆摆手。
　　“这都是一千多年以前的旧事了，那时候连天帝都还不是天帝呢，只听闻他是仙尊收的第一位弟子，受封为翊圣真君，风光无限，后来却为了蛟族与仙界反目成仇，搅得三界一片混乱，形消魂散之后便被革除仙籍，与他相干的记录也都一并销毁了，天帝为了保全仙尊的颜面还下了禁令，不许仙家再妄议此事。”他压低声音来，“他所化的兽灵是蛟，玄砚当年杀死的，便是他的兽灵所结的幻象。”
　　星霁对此不愿多言，想来这人在仙界是个忌讳。宁昭也就不再多问，话题又绕回苏屹的身上。
　　“嗯……那你知不知道，苏屹未成仙前的事情？”
　　“你说他还在凡界的时候？那都过去多少年了。我连自己在凡界是什么样的都忘光了，我们在仙界很少会提及做凡人的事情。”
　　宁昭有些失望，本来还想问问他有没有听说过自己呢。
　　但星霁停了一下，又转头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从前在凡界是什么样的我不知，但你的事情我却是知道的。”
　　宁昭惊讶道：“你还真知道我。”
　　“虽然没见过面，但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啊……”星霁的眼神一下变得暧昧，“他当初可是为了你，才跑来我南星宿宫的。”
　　“为我？去南星宿宫做什么？”
　　“我天机宫中，有一块天机灵石，通过它，得以窥见凡人的前尘往生，他来我这就是为了查看你的命格。”
　　“他找了你六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