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吹云解月

2、胴城女鬼（一）

　　逆着人潮方向一路下山，在背阳面的山腰处有一个破旧的木屋。这木屋原本是山中狩猎的猎人临时搭的住所，后来年久失修，风雨侵蚀，渐渐也就废弃了。
　　如今这里是宁昭和毛毛的住处。
　　他们前脚刚踏进屋子，空中便响起一阵低沉的闷雷，方才还晴朗的天气霎时便笼上了阴云。
　　“要，要下雨了！”毛毛高兴地看着天空。
　　“怎么瞧着你还挺开心的。”宁昭斜睨了他一眼，拿手敲了敲支撑着木屋的柱子，“要是再跑慢一些，咱们就要被浇成落汤鸡了。”
　　“下了雨，那老婆婆的孙媳妇就不用喝符灰水了……”毛毛嘟囔一句。
　　“行了，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做个饭，我早上才吃了半个馒头，都要饿死了。”宁昭使唤他。
　　“好！”毛毛扭着胖胖的身子，往屋另一头搭的简易柴房走去。
　　宁昭的眼睛从他的背影处收回，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背着手走进里屋。
　　屋顶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应该是开始下雨了，这个屋子搭得简陋，常年晒不着太阳，屋子里黑乎乎的，总是充斥着一股霉味。毛毛都跟他抱怨过好几次了，说一到晚上总有冷风吹进来，不知是哪里漏了。
　　角落有一处收拾得干净些，是他们睡觉的地方。宁昭在那里蹲下身，掀开最上头的被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臭毛毛，又不叠被子……”
　　被子下头是一张床板，还是几个月前宁昭从山下拖上来的，他把床板抬起来，露出下面被压得平整的土壤。
　　宁昭解下腰侧的钱袋，在手中颠了两下，满意地“嚯”了一声，伸手开始挖木板下的那一块土地。挖了两三寸深，露出一个酒坛子。
　　雨越下越大了，有几滴顺着房梁落下来，掉到宁昭的脖子上，冻得他一激灵。他抬起头，冲着漏水的那一处不满地说了句：“回去。”眼见即将落下的雨水打了个转，顺着横梁流到别的地方去了。
　　宁昭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今日卖符纸得的钱有大半被放进了坛子里，坛口封上，被重新盖上土壤。
　　等这一切都做好之后，宁昭站起身，他鼻尖一动，闻着一阵食物的香气，毛毛适时地探头进来，对他说：
　　“老大！吃饭啦！”
　　他同毛毛一起走出屋子，在柴屋的一张小桌前坐下。
　　“老大，你，你吃！”毛毛将最大的红烧肉夹到他碗中。
　　宁昭笑了笑，将盛着红烧肉的碟子推到他跟前，“剩下归你了，今天表现的很好，老大奖励你！”
　　毛毛眼睛放光，捧起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一会儿吃完饭，去把行李收拾一下，咱们要下山。”宁昭还在慢条斯理地夹菜。
　　“啊？”毛毛抬起头，“下，下山干嘛？”
　　“去别的地方。”
　　“咱，咱们要，要离开这里吗？”
　　“嗯，都呆小半年了。”他抬头，看见毛毛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再不走，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咱们是江湖骗子。”
　　“可是…可是……”
　　毛毛可是了半天，最终还是泄口气，低头道：
　　“老大才不是江湖骗子，老大可厉害了……”
　　“行了，赶紧吃吧。”宁昭不在意地笑了一下，“等雨停了，咱们去山下的镇子里看看，打听点消息。”
　　但今日的雨有些出乎宁昭的意料，一直下到午后才停，等到了山下的村镇，宁昭索性领着毛毛走进街头的饭馆，虽然忍不住心疼了片刻钱袋里的铜板，但这饭馆是入了城门后的头一家店，来人极多，而且多为从外地路经的人，若想打听消息，这里最合适。
　　“你没听说吗？胴城最近可不太平，镖车若要过那一带，还是绕个路保险一些。”
　　“不太平？怎么个不太平法？是遇山贼了还是遭强盗了？”留着络腮胡的大汉粗着嗓子问道，他看起来像是一行人的头领，“咱们走镖的还能怕这个？”
　　“不是山贼强盗。”坐在他旁边的人朝四周看了看，虽然周围环境喧闹，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地方闹鬼。”
　　络腮大汉将手中的酒壶子拿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朗声笑道：
　　“什么鬼不鬼的，人吓人而已！就算有一两只小鬼又如何，抵得上咱们这么多人？”
　　坐他身旁的人正要开口相劝，只见一个着青衫布衣的少年挤进来，好奇地问他：
　　“胴城闹鬼？怎么回事？”
　　那人皱了下眉头，正在犹豫间，又听宁昭解释道：
　　“我有个亲戚住在那儿呢，我们正打算去投奔他，怎么？那里最近不太平？”
　　那人听完，了然地点点头，出言劝道：
　　“那你近期还是别去了。胴城里头，但凡有点家底的都带着女儿往外边逃呢，已经有几个进咱们城了。”
　　“带着女儿？”
　　“嗯，”他点点头，“听说那里出了个女鬼，专吃年轻女子。”
　　宁昭眼睛一转。
　　“没有请道士去看看吗？”
　　“谁知道啊，或许连道士也奈何不了它呢？反正有能耐的都走了。”
　　“哦……”宁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冲还在和食物奋战的毛毛说道：
　　“毛毛，我知道咱们接下来该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