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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回归 ...

  •   下午,有人找似宁,保卫要她到大门带人,还不说来访者姓名。似宁一边骑车一边想:“保卫科的人有点欺负人嘛,别人登记一下就可以进来,轮到我却定让我到门口带人。”
      似宁还未到大门便看到等在那里的人了,是小华!还有她的男友。
      似宁抱住小华,说:“你就是想让我惊喜!”
      小华说:“办公室人太多,我不好意思。我只想见你!”
      “结婚了?”似宁问。以前小华来过设计部办公事,认识设计部领导。设计部一干人到工地参观也是小华接待的,她不见大家,当然是私事,私事当然是结婚了。
      “是的,”小华说,“我们国庆节结婚,今天来取结婚照片。”
      似宁把他们领到左阁,烧水倒茶,端瓜子糖果。
      小华把他们的结婚照片给似宁看,美丽的小华穿着长长的白色婚纱,戴着头纱,依着穿深色西装的新郎。
      “漂亮得认不出了,”似宁说,“天天这么漂亮就好了。”
      “照相馆的衣服,”小华说,“照片看不出,穿身上我嫌脏呢,城里人也不讲究。”
      小华的男友只是笑,啥也不说。
      小华递上请贴,说:“来做客哦!”
      似宁赶快开柜子,拿出早准备好的礼物及红包,说:“我去不了了,怀孕了。”
      “有喜了!”小华说,“看不出嘛。”
      “还没出怀。”似宁说,“竹玉上周结婚,我也没去成。”
      “让小张来吧?”小华说。
      “我估计他一人不会去,你就别难为他了。以后宝宝满月我们再去。”似宁说。
      “前几天春红孩子的儿子满月了。”小华说。
      “我听刘工说了。”似宁又拿出另一个个红包及礼物,说:“帮我带给宝宝吧。”
      似宁又说:“我比着我的桌子给你们钩了桌布。”她抖开桌布给小华看,说:“一样的花色,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大小,做个纪念了。”
      “你这么忙还钩桌布,”小华说,“很费时间的。”
      “不算忙,休息时间弄的。”似宁说。
      “刘工说你在上夜大。”
      “我旁听,”似宁说,有一次碰到刘工,随便说了几句,漏嘴了。“不考试就不费时间,不用使劲背。”
      “我也上电大了,”小华说,“也是法律专业。”
      似宁一阵惊喜。
      “你大学毕业还继续读书,我也要学习了。”小华很诚肯地说,“他也支持我。”
      “真好!真好!”似宁说,“我们一起努力学完所有的课程。”
      他们没有等到一鸣回来,要赶末班车回去,似宁把他们送上了公交车。
      国庆节到了。
      一鸣全家聚齐,吃团圆饭。午饭后,似宁与婆母、姑姐一起去逛街。东樱街与吉林路连成了一片,节日期间,临时改成步行街,人山人海。
      绕过了东樱街,似宁走进吉林路就觉得头疼,她与一鸣说:“我不舒服,头疼,不想逛街,想回家去了。”
      一鸣摸摸她的头,说:“没有发烧,难得一家人出来逛街,你忍忍吧。”
      似宁又勉强走了几百米,实在难以忍受,她对一鸣说:“我真的不舒服,我的头太疼了,我要回去了。”
      一鸣说:“不舒服就回去吧。”
      似宁说:“你想逛就逛吧,我回去了。”
      一鸣说:“你都回去了,我还逛什么。”
      一鸣跟母亲和姐姐说似宁不舒服要返回了,她们没说什么,继续逛街。
      走出步行街,似宁头痛欲裂,对一鸣说:“我走不动了,你背我一截吧!”
      一鸣说:“你怀孕了,怎么能背你?!”
      “我太难受了,走不动。”
      “打车吧。”
      他们边走边看,出租车少得可怜,偶尔来一辆,还坐有人。
      步行街出口离家大约一公里,似宁吊在一鸣的臂膀上走走停停,已走了大半的路,仍没打到出租车。
      前面就是三岔路口,一条通向研究院,一条通向一鸣家。似宁回研究院,医务室门上贴着说明,节日期间上午开门,下午休息。
      似宁想回左阁,一鸣说,“回我们家去吧,可以问问我姐姐吃什么药,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推单车。”
      似宁坐着一鸣的单车去了婆婆,进了门一头栽在床上,一鸣倒水给她喝,找体温表量体温,已经发烧了,一鸣在她额头上敷了冷毛巾。
      一鸣说:“先休息一下,等问问我姐姐,吃什么药好。”似宁躺在婆母的大床上,昏昏睡去。
      一鸣的小床仍在,那房间兼着客厅饭厅,婆母的房要安静一些。
      不知睡了多久,模糊之中听得婆母和姐姐回来了,在客厅欢快地谈笑。似宁睁眼看看,一鸣竟呼呼在身旁睡着了。她推醒了他,让他去问问。
      姑姐来看似宁,又量了体温,39℃了。“只能喝水,不能吃药。”她说。
      似宁心想,熬到明天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她一直昏昏地睡,一鸣不停地更换冷毛巾。
      婆母和姑姐在厨房做饭,似宁注意到婆母只进房间看了她一回,连她的额头都没摸一下。想起去年的今日,一鸣左央求右央求她来这里吃的午饭,那时他家的人多客气,那时的她多健康。一年过去,自己像个病秧子一样躺在这里,早孕反应折磨得她两个多月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稳,上午想吐,本来下午舒服一点去逛街,却在这里发高烧。
      一年前,因为一鸣一再挽留,似宁没有及时回家,惹得父亲怒发冲冠,父女反目,似宁离家出走,与一鸣结婚。
      “报应!报应!”似宁想,“我一定是做了一年的不孝女,老天今日惩罚我,让我困病于此。”她想着,流下泪来,一年来父亲不原谅她,不让她回家,也不见她。而她一心要嫁的人,在她生病时,拒绝背她回家;在她发烧时,竟在她身旁睡着了。
      一鸣发现了她的眼泪,用毛巾拭去,问:“头很疼吗?”
      似宁睁开眼睛看着他说:“我想回去!”
      他说:“吃一点东西再回去吧。”
      她挣扎着起床。
      有人敲门,开门之后有人问:“请问张一鸣是不是住在这里?”
      似宁一听我跳下了床,这声音,是她母亲的!
      她出了卧室,果然见到母亲站在门口。她喊:“妈!”
      一时间,门口就挤满了人,一鸣的父母、姐姐、姐夫、哥哥全出来看。
      门口只有妈妈一人,大家把她迎进屋,似宁向大家介绍妈妈,又向妈妈介绍大家。一鸣送上茶水。
      寒暄之后,似宁就问妈妈她应该咋办,高烧不退。
      “先吃退烧药,”妈妈说,“有没有克感敏?”
      姑姐说:“她怀孕了。”
      妈妈说:“病毒的危害远大于药物,先吃一颗克感敏,躺下休息。”妈妈是大医院妇产科主任,她说的肯定没错。
      似宁服了药,真的躺在床上休息。
      妈妈说:“我们今天去一监玩,黄叔叔、高叔叔、刘叔叔、大黄叔叔问你为什么不去,你爸才说了情况,大家就开始骂他不像话。刘叔叔和大黄叔叔说他们也是驾驶员,照你爸的理论也是外面有家的人,也不能来往了?高叔叔说他也是工人,与你爸也不能成朋友了?
      你爸也想通了,让我来喊你们明天去一监玩。我明天要值班,不能陪你们,你好点了没有?明天能不能去?”母亲边说边伸手摸似宁的额头,一鸣递上体温计。
      克感敏立竿见影,似宁的头不疼了,体温降了一些。母亲的话她有些不相信,问:“明天去一监黄叔叔家?”
      “你爸爸和如青住在他家,”母亲说,“他们要多玩几天,你们住不住随便。”
      “我们不住,”似宁说,“人多了麻烦人家。”
      “黄叔叔的意思是你们去玩一天,也让一鸣见见你爸的朋友,大家劝劝你爸,给他一个台阶下。”母亲说。
      “好,我们去。”似宁说。
      “如果明天不退烧,就来医院,莫强求。”
      “好。”似宁答到,心里想:带着克感敏就行了,她和父亲和好的机会不能错过。
      开始炒菜了,一鸣的父母来请似宁的母亲吃饭。母亲客气了一下,留下吃饭。似宁有一年没和母亲在一起吃饭了。
      一鸣家的人都会“让菜”,不停地给似宁妈妈挟菜,似宁妈妈没办法,只好说:“我自己来,我挑自己喜欢的挟。”才稍微止住大家的热情。
      一鸣家的菜炒得比较好,一鸣妈妈的小菜炒得特别棒。似宁在旁边看她怎么炒菜,发现几点与自己不同,一是准备工作做得好,所有的菜切好,配好,炒菜的人专心地站在灶台前工作,不像似宁炒一下菜又切一下菜,一下忙锅一下忙砧板。二是猪油菜油同时用,菜油热了,再加一点猪油,而似宁一贯认为猪油只能放在菜汤里。三是放盐很用心,每放一勺都掂量掂量,似宁边炒边尝,熟不熟要尝,盐够不够也要尝。与一鸣
      家的人相比,似宁炒菜的技术的确上不了灶。
      一鸣家的厨房是多人工作的,拣菜、洗菜、切菜、炒菜、端菜是多人完成的,炒菜完毕,洗锅、擦灶台,弄干净了才洗手上桌。“趁热洗,冷下来炒菜锅就难洗了。”一鸣对似宁说过。
      似宁妈妈在国庆节突然造访,桌上的菜很丰盛,一鸣妈妈亲自炒菜,饭菜更是可口。
      一桌人客客气气的,似宁的头一点不疼了,心情舒畅了,吃饭也香了。
      一监那个位置太偏僻了。似宁的爸爸在那里工作了十多年,先是技术科的技术员,后是中队的管教干部,似宁从小就见惯了光着头,穿无领衣的犯人。从小带着弟弟去掐薄荷、挖荠菜,水塘边成片成片的薄荷随便掐,田埂旁的荠菜随便挖。有一段时间,似宁发现菠菜地里的荠菜又长又肥,就拨开菠菜在地里用尖刀茬着根底挖上来。地里有两个女孩也在挖,她们边干边聊天,不理会似宁。如青在旁边玩,似宁干着干着,发现一个犯人往她篮子里放荠菜。那两女孩走后,犯人凑在她身边聊天,其中问了她手上的刀子在哪里买的,她说在百货大楼,犯人问百货大楼在哪里,似宁觉得奇怪,百货大楼都不知道,全市人民都知道啊。回家后与妈妈说了聊天之事,第二天妈妈便说她以后不能去挖荠菜了,似宁问为什么,妈妈说不能与犯人交谈。
      □□结束后,似宁的父亲就申请到大学工作。她父亲大学时成绩特别好,都是八九十分的成绩,有两科得了七十几分,是因为那学期他得了甲炎住院,在医院自学了几个月。他不能休学,休不起,他离家读书时按学校通知带了50元,交了40元作路费,私藏了10元。大学四年,全靠助学金及困难补助,家里再没能力给他一分钱。读书期间父亲去世,他都没钱回去送葬。
      父亲到大学工作之后,似宁偶尔也跟着父母回一监原来的老朋友家玩几天。父亲的朋友中刘叔叔与大黄叔都是车队驾驶员,似宁一看见他们的车远远地就会招手要求搭车。从公交车站到一监有两三公里全靠步行或骑车。这种交通状况至今没有改善。
      一鸣开着货车到了一监大门,守门的警官中有她认识的叔叔,仍旧要等黄叔叔骑车来办理手续才能进门。
      一监的生活区已变得认不出了,虽然来过,仍要人带路才能找到黄叔叔的家。
      黄叔叔的客厅坐了一屋子的人,似宁带着一鸣一个一个地认,一鸣一个一个地喊“叔叔”“阿姨”,到了似宁父亲这里自然喊“爸爸”。
      似宁的爸爸脸上带着笑,没有刻意停留在他们的到来,打完招呼后又继续被打断的话题。
      黄叔叔问一鸣:“你老家是山峨的?”
      一鸣说:“山峨中甸桥高的。”
      黄叔叔说:“我家是富梁棚的。”
      一鸣非常兴奋:“隔得很近呢,我们去山峨时必经富梁棚,有些亲戚也是那里的。”
      这一拉一扯,拉出许多共同认识的人,黄叔叔与一鸣拉成了亲戚,一鸣的舅妈就是黄家的女儿,论起来一鸣还与黄叔叔成了同辈。这一下话题就多了,一鸣多了许多说话的机会,人也不拘谨了。似宁也被子敏拉到房间叙叙旧。
      子敏上了警校,他的房间一尘不染,比妹妹的房间还整洁。他比似宁小比如青大,从小跟他俩玩得好,似宁爸调动工作之后,来往就少了,他们之间也没有通信,他对一鸣一无所知。这两天父亲和友人之间的谈话他都用心地听,他很希望似宁和齐伯伯和好,更希望似宁和一鸣幸福。
      有子敏相陪,加上有如青,似宁和一鸣不再尴尬,他带着似宁、如青去重游儿时的环境。几年前他家住的大院已封闭了,小院门已被砌成了砖墙,从围墙上可以看到一栋栋平房,也许下次来连平房也不复存在了。
      “全搬进新楼了,”子敏说,“规划成办公楼了。”
      大院外的一条坡道,坡底下是大墙下的圆拱门,门内是监区。似宁对着圆拱门大喊:“啊——!”
      一会儿,回来一声小小的“啊一一!”
      回声变小了,以前的回声又大又清楚,仔细看看,有几间屋子。这里盖房,那里封闭,回声也许慢慢就消失了。
      一鸣第一次进监狱,对这个环境既新鲜又害怕,他非常害怕犯人,仿佛洪水猛兽,偶尔见一两个,十分新奇地看,提心吊胆的样子。
      “现在区域划分很规范了,”子敏说:“犯人很少出来,加上国庆节放假,更难见到了。”
      “你毕业后回来当干警吗?”似宁问子敏。
      “我很想换个环境,我’关’在这里二十几年了,我想去当特警,专门抓坏人。我就巴不得来个小贼偷我家,我就可以名正言顺揍他一顿。”
      “原来你是个手痒族!”似宁说,“你当警察真合适不过了。长这么大没闯祸也真难为你了。”
      “我学跆拳道啊,每周打上几天,不然难受死了。”
      他们来到山坡上,这可以看到西山睡美人,子敏说:“我有一个女友,我妈不喜欢她。”
      “为什么?”似宁问。
      子敏拿照片给她看,两人亲密地头靠着头。“嫌她瘦。”子敏说。
      “你也不胖啊。”似宁说,“自家人这么瘦,还嫌别人瘦。”
      “我妈说我长的是肌肉。”子敏说。
      “对,别人长的是鸭子肉。”似宁真的为那小女生叫屈。
      父母们真是莫名其妙,这也是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而且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同事间也有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谁又能说“你太胖!”“你嘴笨!”“你太矮!”“你说话太大声!”“你穿衣服难看!”“你不讲究卫生!”可是他们却可以随便挑剔子女的男友或女友,完全不顾子女的情感,也不顾及被评论人的面子。
      “你说怎么办,姐?”子敏问。
      “你也嫌弃就分手,”似宁说,子敏摇头,“不分手就慢慢拖。”
      似宁说完就叹一口气,她原本也是想拖着的,就是天不从人愿。
      “好好爱她!”似宁说,“真心爱一个人多幸福!真正被一个人爱也很幸福!”
      那天晚饭后,一鸣、似宁、如青就离开了。如青回学校,姐姐、姐夫的事平安解决,他也如释重负。
      一鸣把车停在门口树下,他们一起回自己家。整整一年,他终于得到似宁父母的认可,他与似宁七年的恋情终于得到了祝福。
      似宁紧紧地偎着一鸣,她这一天都没有头疼,那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很庆幸父亲有一群好朋友,终于说服了他,她也庆幸自己找到了好脾气的一鸣,没有如自己一般去吵去闹。
      他们紧紧相拥着,走回自己的小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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