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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5分闪 ...

  •   似宁最近快乐不起来,她发现一鸣的耳朵是真的聋。
      似宁在厨房,无论如何叫不答应一鸣,在卧室叫不答应在厨房的他,甚至,只要在他身后,也叫不答应他。
      “你是真的没听见?”似宁站在一鸣面前说,“还是听见了不理?”
      从一鸣的反应她就知道,他是真没听见。她试了一次又一次,确认,在他身后,她叫不答应他,他听不见她。
      “你真的是个聋子?”似宁问。
      “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一鸣答。
      她的确是现在才知道。或者说,她现在才相信他是个聋子。
      似宁是高考失败复读时认识一鸣的,那时同学们就叫他“聋子”或“阿聋”,甚至连似宁也这样叫他。他个子不矮,视力极好,如果不聋,为啥坐最前面。毕业考试“数理化语”四科上了三百就可以报考军校,陆军学院来校面试,他硬不报名,为啥?
      似宁曾问过他何时发现耳朵不好的,他说从记事开始,有一次他在家睡午觉不醒,一家人把门都拍烂了都叫不醒他,最后他父亲掀开屋顶的瓦才进了屋,他为此还挨了棍子。那时只道他瞌睡太好,后来才逐渐知道他听力不好,几经治疗,也没治好。
      这些似宁都知道,为啥似宁不知道他是聋子?
      因为他们之间一直可以正常交谈。或者说,他们之间不需要大声说话、大声呼唤,他们之间,对,他们之间用“会心一笑”最适合。
      “平时,你怎么听见我说话的?”似宁问,她对他并没有大声说话的习惯。
      “看你的嘴唇啊。”一鸣说。
      怪不得经常她说三,他说四,她说东,他道西,原来是他根本没听清楚,或者说是没看清楚。
      “你为什么还学开车?听不见有多危险!”似宁说。
      “我就喜欢开车,体检也合格。”一鸣说。
      “怎么可能合格,你作假?找人代体检?”
      “不是,”一鸣说,“体检不光光是考我的听力,也考医生的听力。”
      “怎么说?”
      “他说一个词,我复述一个词,我听不清他说的,他必须听清我说的,才知道我答对了没有。”
      “你耍鬼聪明,”似宁说,“音叉呢?你咋办?”
      “音叉更好办,”一鸣说,“医生把音叉放在我耳边,我就在心里数数,数够了说’听不见了’,医生拿过去听一下,果然听不见,就过关了。”
      似宁有种被骗的感觉,她不是不知道他聋,是不知道他聋到这个程度。
      她听说同一批入院的高入云花五千元配了个微型助听器,虽然很贵,能解决他的听力也值得。
      他们去了医院。似宁与妈妈坐在黑屋子的门口,一种难听的嗡嗡声让似宁非常难受,她忍不住说到:“是什么声音?这么难听。”
      医生说:“你坐在门口都受不了了,可是他仍然没反应。”医生指着测试单对似宁母亲解释说:“主任,他的低频区可以到-5分贝,他的高频区几乎失聪。”
      “可以配助听器吗?”似宁问。
      “配不了。”医生解释,“助听器的作用是放大声音,功率小,几乎不起作用,功率大,他听低频率的声音就非常难受。”
      “什么是低频率声音?”似宁问。
      “低沉、粗广的声音,如打鼓,”医生说,“高频率就是尖叫声,你刚才听到的那种就是高频声音。据说有的国家把将高频用来作为杀人的武器。”
      “他这种情况怎么办呢?”似宁母亲问。
      “维持现状,”医生答,“听其自然。”
      “能治疗吗?”似宁母亲又问。
      “应该这么说,不能治疗,如果有人说能治好,应该说是骗人的。”医生说。
      “是药物影响还是受了外伤?”似宁问,她听人说是他幼时被母亲打聋的。
      “应该说是先天发育不良,”医生说,“他的气道和骨道的曲线一致,外伤会伤骨道,药物伤害气道,两个一致就不是一种原因造成的。他耳膜完整,是神经性耳聋。”
      医生把一切都讲清楚了,又补充说:“他可以申请领残疾证了,前几天有人来鉴定,还不如他严重呢。”
      他们从医院出来,似宁想想,对一鸣说:“我们去西门子助听器试试,万一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办法呢。”
      等他们从西门子出来就更失望了,西门子测试的结果跟医院的一样,结论也跟医生的一样:不能配助听器。
      耳朵听不见,一鸣如何开车?
      一鸣说:“开车不光是用耳朵听,主要是用眼睛看。”
      “后面的按喇叭呢?”似宁问。
      “也是看啊,”一鸣说,“眼观六路!”
      “耳听八方!”似宁说,“你能听几方?”
      “你没听医生说,低频我能听到-5分贝呢。”
      似宁忽然就明白了:“怪不得110、120、119的声音那么奇怪,原来是所有的频率都有,让所有的人听见,也许正常人听见的声音是连续的,某些人听来就是的一的一的,或者嘟一嘟一嘟,抑或呱一呱一呱的。”
      一鸣也笑了,说:“反正我能听见。”

      34可蜜
      一鸣病了,胃疼,躺在床上起不来,哼哼哼的,医院也不去。“疼,起不来!吃胃仙U!”他说。这药他常备,全是外文,似宁查着词典读说明书。等他不疼了,似宁哄着他去医院,胃镜检查结果:浅表性胃溃疡。驾驶员的职业病,不能按时吃饭造成的。
      周工知道了说:“吃蜂蜜!空腹时吃。有一个朋友隔三差五住院,稍稍多吃点就疼,长期饿着,医生说如此下去活不了五年。后来他发现冬天女人用蜂蜜擦嘴唇,干裂了的嘴唇很快就痊愈了。他猜想也许蜂蜜也能让胃创口快速痊愈,就使劲吃,就这样治好了医院都医不好的胃溃疡,现在五年早过了,活得好好的。”
      似宁一听就买了蜂蜜回家,一鸣不吃,他这一生不喜欢甜食。似宁就哄他:“乖,吃一口,就当是吃药了。”好说歹说他吃一口,好说歹说他又吃一口。
      一鸣养成了习惯,似宁不哄他就装做忘记了,不提吃蜂蜜一事。似宁想起来了就说:“乖,过来吃一口。”她也不用水研开,太费劲了,直接用勺舀一勺放他嘴里。也不逼他多吃,只一口。
      蜂蜜不像一鸣想象的那么难吃,况且,似宁比他还在乎,一进门就喂一口,要睡觉了,又来一口。那口气软软的,如同跟小洁说话一般,吃完了她还有一个香吻,这种感觉如同蜂蜜一般甜蜜。他忽地搂住她说:“好喜欢小孩,我们生一个!”
      似宁看着他说:“我也好喜欢小人人,就是你,一点话都不听,蜂蜜也不吃,胃疼了就在床上哼哟嗐哟的,又要照顾你又要照顾小孩,哪里忙得过来。”
      “好嘛好嘛,我听你的,吃蜂蜜。”一鸣说。
      “自己想起来吃就记一分,我提醒你就扣一分,”似宁说,“记了十分就是你说了算。”
      “生个孩子就叫’蜂蜜’,一辈子记得今天。”一鸣说。
      “不好听,”似宁说,“我原来想的是不管男孩女孩,就叫’可心’,既然你也有个名字,就叫’可蜜’吧,一人取一个字。”
      他们就开始计算,什么时候出生比较好,什么时候怀孕比较好。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似宁问。
      “只要是我的,男孩女孩都行。”一鸣说。
      “我喜欢男孩。”似宁说。
      “为什么?”
      “这个社会就是男人的天下。招兵,要男生。招工,要男生。招大学生,要男生。”
      “不是也有女兵、女工、女大学生吗?”
      “像是搭杂粮一样搭进去的,仿佛边角废料,只能用在不重要的场所。”
      “护士、幼儿园、学校,这些岗位女生就多了。”一鸣说。
      “是呀,这些岗位偶尔有几个男生,抢来抢去的,仿佛是什么宝贝。女生要插进什么岗位,推三阻四的。男生,歪瓜裂枣都能入职,女生,稍微矮点、胖点、黑点、瘦点,全成了不接收的理由。”
      “有道理!”一鸣说,“生个女孩,就让她长得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白白净净,聪明伶俐。生个男孩,就让他浓眉大眼,高高大大,身壮体健,成绩优异。”
      “还浓眉大眼呢,”似宁笑了,“我们两个都不是大眼睛,他哪来的大眼。”
      “弯眉细眼好看吗?”一鸣说。
      “浓眉大眼,面方耳阔,天庭饱满,”似宁说,“那是隔壁老王家的。”
      “我们家的就是瓜子脸,高鼻梁,厚嘴唇,杏仁眼。”一鸣说。
      “跟你一样笨嘴拙舌,喜欢运动,喜欢开车。”似宁说。
      “跟你一样白皮肤,弯弯眉,鹅蛋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说未来的孩子,实则说的是眼前的身边人。
      可是,似宁病了。
      医务室给她开了三天休假,平日里要一天病假都难的孟医生,一下开了三天。
      “不用休息。”似宁说。
      “必须休息!”孟医生说,“少穿或不穿衣服,不要磨破了它。有空就上药,上午、晚上打两次针。”
      似宁得了病毒性带状疱疹,左边背部奇痒,一天后转为疼痛,先是一两点,快速扩张连成了带状。
      “保持心情愉快,”孟医生说,“不要去想不愉快的事,看书、看电视也看喜剧莫看悲剧。”
      “这么说,我最近心情不好?”似宁想,“可是我正在想着那美好的小生命呢。”
      “小时候出过水痘吗?”孟医生问。
      “不知道啊。”似宁回答。
      “这个病一定要治彻底,引发后遗症就麻烦了,”孟医生说,“有的人因此得了脑炎、脑膜炎。”
      这可把似宁吓得不轻,她见过一个得了脑膜炎的年轻人,住了一年多的单人病房,从来没睁开眼睛,没说一句话,只能吃流食,老母亲照顾他,欠下了四万多元,还是走了。
      似宁老老实实在家养病,心里牵挂着试验。
      “你没去的时候周工就不做试验了?”一鸣说,“难道他一直有个助手?”
      似宁想想,的确没有听周工说起他的助手,也不知道谁与周工一组,即便不一起做试验,让谁代看一下也可以吧?
      “病了就好好休息,医生说得对,情绪好的时候身体也好,心情不好抵抗力就差。”一鸣说,“过来,过来,让我抱抱,调整一下心情,快乐最重要。”
      “小心我的疱疹。”似宁担心地说。
      “是,你快乐一点就行”。一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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