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婚》张静子

1、路遇

　　五月，周六，似宁吃了午饭才收拾东西回家，她刚从青龙出差回来。
　　青龙铁厂正在施工，他与马工在工地施工服务。马工每个周末都回家，似宁自己申请一月才回家。
　　似宁去年毕业进入研究院设计部工作，现在还在实习期。
　　一工作就跟着马工进行铁厂设计。马工找了一份参考图，让她按照设计手册计算高炉所需砖型砖量，并用图纸表示出来。
　　设计计算书及设计图纸均上交审查，一级一级签字，描图，晒图，变成蓝图。
　　似宁现在每天呆在工地上，看工人师傅平地建房，把图纸变成实物。
　　太阳很大，照得大地白花花的，雨季还未到，空气又干又热。从研究院到红山小区，全是缓坡，似宁艰难骑着自行车，汗水已经打湿了内衣。到了小区边缘，坡路变得更陡了，她不车推行。被太阳晒得发烫的路上，似乎没有行人，她低着头，推着自行车，慢慢走。
　　“姐！”有个声音从右边人行道传来。
　　似宁一听就知是弟弟，她抬起头，弟弟一个人急匆匆往坡下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去哪？”她问弟弟，“上学吗？”上学不应该走这条路的。
　　“不是。”弟弟答，继续走。
　　似宁一听声音不对，似有哭音，便喊他：“等等！”
　　他不停，继续走。她忙停车，追过去，拉他。他站住了，硬梆梆地没回身。
　　“出什么事了？”她问。
　　“他又打我！”弟弟带着很重的哭声说，“我要走，再也不回家！”
　　似宁马上就明白弟弟说的“他”是父亲。父子俩经常闹口角，父亲占着是长辈，动不动就下手。
　　“妈妈不在家吗？”似宁问。
　　“在家，在家也拉不住。”弟弟真哭了。
　　“你去哪？”似宁问，“同学家？”
　　弟弟不答。这两年，和弟弟一起打架的同学家想必父母都很熟了，弟弟若去了，人家父母也许很快就会通知父母。伤心成这个样子能去哪里呢。
　　“回去吧！”似宁说，“同学家去玩一下可以，哪个敢留你住几天，不闹翻了天。”
　　弟弟甩开似宁要走，说：“我不能回去，我一回去他又会打我。”
　　似宁急忙抱住弟弟。弟弟十七岁，比她高大半个头，又壮。“你不要走，你能去哪里？你走了我到哪里去找你？你一个人怎么生活？”似宁劝弟弟，“回去吧，我好好劝爸爸，不让他打你！有我在，我会拉住他，让他好好说！”
　　“我不跟他说，他像个疯子！”弟弟狠狠地说。
　　“听你姐姐的话！”姐弟俩没注意，什么时候他们旁边站了一个老头，看着他俩说：“你姐姐说得对，有话回家好好说，不能往外跑！你还不能独立生活，跑出去吃什么住哪里，快跟你姐姐回去吧！多好的姐姐，你听她的话。”
　　老头的话起了作用，弟弟乖乖地跟着似宁往回走了，推着似宁的自行车。
　　似宁上大学前一年就住校，在外省读了四年书，工作后跟着马工在长沙搞设计，设计结束后在工地长住，很少在家。
　　弟弟如青小似宁五岁多，从小跟着似宁，小时候父母出差时，晚上都睡同一张床。
　　似宁上大学的假期里，要与一鸣约会，就带着弟弟出门，在医院大门口分手，各走各的，又约好时间在大门口汇合，一起回家。只要姐弟俩一同出入，与父母请假就容易一些。有一次如青看到一鸣送似宁回来，拉着她说明详情，“不然我就说没跟你在一起。”他威胁似宁。从此他就知道了一鸣。知道后仍然与似宁一同离家又一同回家，替她做掩护。
　　如青读高一时与同校一个初中男孩闹着玩，男孩以为高中生欺负他，找了更大的男孩来打如青。如青又请更壮的人来保护自己。一来二去，大似宁九岁的舅舅都去帮如青。“打是没打了，只是吓唬吓唬一下了。”舅舅说。到了后期，闹到派出所了。有段时间，如青被人堵在路上打，不敢上学，父亲被迫每天上学放学接送他，父子俩常常吵架，如青也常常被父亲打。
　　有一天晚上，家里来了好几个家长，关着门在客厅说了半天的话。似宁与父母送客时有位母亲说：“还是妹妹乖，不会惹祸。”似宁妈妈说：“不是妹妹，是姐姐，大学毕业已经工作了。”那些人发出惊叹声。似宁想：“这些父母缺乏观察力，估计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足够的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