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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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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刺目的阳光遮住了视线,周围的光景有些不清凉。京乐晃晃头,醉意犹在。身上落下一袭长袍,正往地面滑去。眼疾手快将袍子抓住,这正是昨日浮竹身上所穿的外衣。
环顾四周,自己居然趴在石桌上睡了过去,回想三十年间,除去还是婴孩的时候不算,像昨夜这样睡的熟稔还真是第一次。而此刻,院子中也不似昨日那般寂静,反是处处充斥着欢声笑语。
放眼望去,那个看起来单薄的男子,早已将碍事的长发松散的扎在脑后,挽起裤腿,光着双脚,赤膊上阵。三月艳阳,照透了他的脸颊,劳作的汗水顺着白皙的皮肤滴向地面。
浮竹周遭,聚满了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有劈柴的,有烧饭的,有在打砸曲块的。而浮竹则是踩在那个硕大的酒缸边缘,手握一根长长的竹竿用力的搅着里面的液体。
总是喝酒,以品遍天下美酒而自豪,却不曾见过这等酿酒的场面,一幕幕,让京乐甚为感动。突然,就想赤手空拳的过去一试。
转念,又觉不好,身为客人,还是礼多人不怪的好。
这时,浮竹的眼眸却从那厢看过,依旧笑如春风,热情不减:“京乐兄,早啊。”
“早!”京乐举起手中的外衣,又指了指石桌,示意将衣服给放这,算作简单的告辞。
浮竹微微一笑,轻功一展,从酒缸飞身而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京乐身旁:“抱歉,昨夜见你睡去,又不好扰人清梦,只得委屈兄台在院子里过了半宿。”
“哪里哪里,是在下多多打搅才是。”京乐回礼笑道,“这酒也喝了,我也该早些离去。在此别过,后会有期。”
“恕不远送。”浮竹抱拳,“若是兄台还要在这镇上多待些时日,有空随时来坐,浮竹定会好生招待。”
京乐看着他,男人的笑容如此温暖。一抹风,吹起浮竹的发丝,白发苍苍闪过京乐眼前。没记错的话,山本曾说过,那个十三年前失踪的叛徒双鱼理也是有着一头白发的。
心底一惊,京乐眯眼,又打量了浮竹好一阵。
“浮竹兄,在下有一事相烦,不知可好开口?”
“啊,只要我能办到的,尽管讲明。”
京乐又坐了下去,将别在腰间的刀放到了石桌上,浮竹瞥眼,看见那两把双刀之时,眼里的笑容瞬间消失,须臾才又重新回神。一同陪京乐坐了下去。
“在下想跟兄台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曾经一个江湖上的顶尖刺客,名号双鱼理。”
本以为,浮竹会说吾等一介村夫岂会认得什么江湖上的人。却不想,他不卑不吭的答道:“阁下说的可是当年静灵门的头号刺客双鱼理?”
京乐微微皱眉,随即笑着点头。浮竹也点头道:“认识。”
接着又问京乐:“不知兄台找他有何贵干?”
“取他性命。”四个字,没有谎言,干干净净。
“那真是不巧。”浮竹看着京乐,“他近日刚刚离开此地。至于去了哪里,在下也不知晓。”
“如此说来,二位是朋友了?”
“是知交。十三年前,他孤身前往,我们相识,故为知交。”
十三年,这时间倒是对的起来。
“既然是知交,为何还要告诉我他的事情?”京乐反问,“不顾他的死活,这算哪门子情谊?”
淡然一笑,浮竹答道:“多年来,到此寻他的人多不胜数,又有哪一个不是想要杀他。可他仍然活到今天,可见一般小卒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倒是。”简短的一句话,将自己也算在了小卒之列,京乐还是头一次被这样藐视。
“冒昧问一下,京乐兄是从何派?”
“静灵门。”
浮竹先是一愣,他以为京乐不会如此痛快的有问必答。
“怎么?阁下听说过?”
“呃,不才懂点三脚猫功夫,自然也对江湖上的事情略知一二。”
三脚猫?京乐嗤笑,这到底是谦虚还是掩饰?
咳嗽两声,浮竹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你想杀之人,也是师出静灵门。可是,他曾说过,静灵门乃刺客辈出的地方,刺客杀人,从来都是改头换面一番,就算不用易容术,也要身着夜行衣。像你这般抛头露面的,真是不多见。”
“哈哈哈哈,谁说不是啊,以往的差事,谁还不蒙个面,偏偏追杀这等烂差事,就给了我。”
眼眸落定,石桌上的双刀,没有刀鞘,英红流苏拴在刀把上,两柄刀,刀面光滑,刀刃锋利,十步之遥就可御风而行,取人首级。
“真是好刀。”浮竹赞叹道,“不知能否让在下仔细看上两眼?”
京乐撇头,看过桌面,又看向浮竹,话中深意不减:“莫要去看它,这世间但凡碰过这刀的,除了我自己,其他都是死人。”
“呵呵、、、”浮竹了然一笑,“那我当真是不敢碰的了。好吧,若是兄台不弃,可以暂住寒舍,等你找的人回来,你们再一决高下,如何?”
这个主意不错,至少京乐真的很喜欢这里。可他仍然客套说道:“哪好打扰诸多时日。”
浮竹倒不介意:“这里平日也无他人,京乐兄愿意留下,我荣幸之至,无事也有人陪得煮酒论英雄,浮竹高兴还来不及。”
想起昨夜,这里只有他们二人,京乐由此断定此刻在酿酒的那些工人,并非是这里的房客。
浮竹似是看出来他的想法,指着远处正在忙碌的人们道:“他们都是这里的村民,自打我开了酒坊,他们就主动来这里帮我酿酒,每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要一分工钱,着实让我感动。”
京乐听的有些糊涂,何等人,可以拥有无酬之助?眼前人却做到了,浮竹十四郎,真是个让人好奇的人。
“兄台恐是没看出来,在下身体抱恙,患有肺疾,才得此厚待。”
天下间有病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别人有这等礼遇。
“看来浮竹兄威望颇高啊。”京乐挑眉看过,男人谦虚低首。“敢问浮竹兄年方几何?”
“啊,而立余一。”
京乐再此为之一震,没记错的话,“双鱼理”也正好是这个年纪。
“京乐兄又如何呢?”
“哦,你我同岁。”京乐答道,随转移了话题,“既如此,你我真是有缘,不知道我这个来杀你朋友的人,可能有幸与你也做成知己?”
“知己有多种,看来,以京乐兄这爱酒之深的性格,你我二人暂时只能算得酒友了。我酿你尝,倒也有的交流。”
“那不知你刚刚说过的话可当真?”
“当然。”
“那我就不客气了,请浮竹兄给随便挑个落脚之地吧。”
“没问题。”浮竹作揖礼貌将人请进了内室,挑了上等客房,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这番厚待,多少让京乐有些受宠若惊。
不禁有了这样的疑问,这里的一切,像是有一股魔力,让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冠冕堂皇的就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