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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闭月

      逃出轮回的灵魂,没有重生的可能。
      无所依附的孤魂并不很多,有些因为未了的心愿,有些为了未报的冤仇,大约愿了了,仇报了,就都转世去了,大多不会像我一样流离失所。
      我可以在白天游荡于市,招摇来去,人看不见我,阳光也看不见我,而我看得到一切,看得到人们心里所想,他们穿过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每个人心灵的温度。欣欣然有种得道成仙的感觉,多么奇妙的旅程,已经不记得是如何开始的了,从人到蛹,从蛹到鱼,再到雁,最终到如今这副模样。其实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牵挂。自从有了你,便再也回不到了无牵挂的日子了。
      然而我现在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我反复默念你的歌,复习你的样子,我发现有些遗漏掉的细节,譬如你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两道还是三道细纹?譬如你握住话筒的时候拇指搭在食指还是中指上?我突然不安了起来,甚至有些惶恐,我怎么能开始淡忘你了呢?太久没有见到你的缘故吗?可我明明每天都在想念你啊!
      慌张的我想拉住路人询问你的消息,问问他们可曾在哪里遇到你?但我只能抓到一把空气,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间哭了起来,没有眼泪,也没有声音,只有我知道我在哭,肢体纠结在一起,哭得绝望而无助。我突然发现原来我什么都不能做,若我是佛,我会用你的歌声普度众人,可我不是,我只是一只孤寂的幽灵,连见一见你都做不到。
      不知道是谁让我陷入这样恶毒的诅咒洪流,我从未像现在一样憎恨过这个人,愤恨一旦产生便迅速地滋长蔓延,一股撞击五脏六腑的怒气让我的力量开始膨胀,我开始报复这个世界,报复所有心有恶念的人,无论他是否真的做了错事。看着那些人离奇地死亡,我放声大笑,虽然我并不开心,但我享受报复带来的慰藉感。我要让这个世界笼罩在恐慌当中,我要做更疯狂的事情平复我的怨恨,我要消灭一切阻挡我的东西——
      于是,当那夜的月亮企图用柔和圣洁的光芒覆盖我的怨念的时候,我几乎爆发出所有邪恶的力量,那是一股阴沉、昏暗的雾气,飓风般包裹住月亮,我第一次感受到恨是如此有力,可以污染纯白的灵魂,遮蔽精神的光明。积压已久的怨愤在那一刻倾巢而出,源源注入那股飓风,月光渐渐不见……
      可是就在这时,我又看到了你,在被灯光打亮的舞台上投入唱歌的你,修长的十指轻抚过黑白琴键,流转出一串撞击心灵的音符。你的声音让我柔软了下来,戾气逐渐消散,再也支撑不住我虚弱的身体,你离我那么远,声音却这么近,有着荡涤污浊的魔力,让我忘记了恨。
      月光重现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撕裂般的剧痛,我大概要破碎了吧,湮灭在你的歌声里——像泄了气的气球,不知何所向。

      羞花

      早上上班之前没来得及吃早餐,现在才10点钟就饿得前腔搭后腔了,我看着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数字,怀疑时间是不是停止了,距离午休还有一个半小时。
      这时同事拍拍我,我迅速转过身:“有吃的给我?”
      同事一脸的无奈:“小姐,你饿死鬼托生啊?我是要告诉你,刚才接到电话,下午的记者会改在一点半了,别去晚了。”
      “哦。”我悻悻地转过来,继续看着时钟咽口水。
      不知道哪知猪把时间改到这么早的!我一面往记者会现场赶,一面在心里抱怨着。午休前主任召集开了个“小会”,冲到食堂的时候已经12点多了,没吃几口摄像就来催我出发了。我现在又困又饿还要去参加什么狗屁记者会,世界如此美妙,我不能如此暴躁。好吧,我倒要看看是怎样一个大明星,把我赶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进入会场的时候,被访问的明星已经做在席上,微笑着回答着问题。
      可能是跑得太急,我突然被呛到,剧烈地咳嗽声引起所有人的侧目,他也停下来,目光诧异地看着我。我极力地平息气脉,咳嗽慢慢止住。我不好意思地对他点点头,他会意地笑笑,继续没说完的话。
      我被他的眉眼吸引,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不只是面熟,而是觉得我曾与这个人有过一段很深刻的过往,他说话的神态、手势,他聆听时候微微侧着头认真的表情,甚至他喝水的时候因吞咽而活动的喉结……一切细节,都是这样熟悉,这样深刻的印象,仿佛篆写在金鼎上的铭文,历经风蚀雨濯都不能抹去。
      感觉摄像在拉我的袖子,我转过头看到一张又急又气的脸,他对我做口型:“问问题!问问题!”我举手示意,话筒传过来。
      “请问——”我竟语塞,一连几个请问却问不出问题。
      他先是惊讶,转而一笑:“不要紧张,想问什么都行。”
      “请问我以前见过你吗?”问题脱口之后全场哗然,摄像的眉毛快拧成一股了。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继续心里所想的问题:“我以前见过你吗?感觉和你很熟悉……”
      话没说完,我就被摄像拽出会场,然后被丢在会场门口,看着摄像开车扬长而去。我留在原地,我想知道他的答案,我们曾经见过吗?
      福兮祸兮的道理大概堪比唯物论。
      这次本将以失败宣告结束的采访因为突发的火灾迅速改写了。
      我救了他,受了点伤。这让我不仅躲过了失业的危险,而且给杂志社赢得了独家头条,我成了见义勇为好青年。
      在医院的时候很多人来看我,有同事、有朋友、有社里的领导、有他的公司的代表。唯独没有他。我恹恹地应付着探访者,以睡眠为伪装一次次回忆那天救他的情形。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过程短暂得几乎可以遗忘,唯一难忘的是我拉住他的手,彼此掌纹相抵的时候,我萌发了就这样拉住他一直跑一直跑的念头,就那么短短几分钟,我就那样依恋他掌心的温度,舍不得离开与他肌肤相触时的感觉。
      拉着他奔跑的时候,很多凌乱的画面闪过,我挣扎在丝丝缠绕的蛹壳中,我看到僵硬的人鱼嘴角挂着些许满足的笑意,我感受到被风折断翅膀的疼痛,我释放邪恶的黑雾阻挡月光的照射……重新拼凑起来的记忆,这样痛苦,却这样丰富,让我舍不得再次抛弃。
      是的,我是那个被他声音救赎的人。为他破茧,为他舍弃不灭的生命,为他挣脱轮回,为他做出这些疯狂的事情,明知无果,却坚定地坚持着。这就我对他的追逐,用我的方式。
      现在我为他写一个故事,或许荒诞离奇,但我知道,这些文字是最真是的情节。
      故事在杂志上发表之后的某天,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电话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看了你写的故事,你叫什么名字?”
      “羞花,我叫羞花。”我笑答。
      这个曾经俗气得让我不愿提起的名字,为他,第一次被自己这样欢喜地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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