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记·繁华清梦》云水那边

5、第 5 章

　　世轩回到郡王府时，已经是三更时分，人已经喝的伶仃大醉，由志荣和梓潼一起搀进修林院门外，志荣顾不得规矩大叫，“曳眸姑娘，快接着二爷。”一边又心疼的骂梓潼，“你个小兔崽子，怎么看护二爷的。”
　　“主子要喝酒，奴才也拦不住啊。”梓潼嘴没顶完，头上就吃了个爆栗子，曳眸和见梅慌手慌脚的跑出来，曳眸老远叫着天王菩萨，急急的接住了，和见梅一边一个朝里走，都忘了和志荣打声招呼。
　　世轩先时还不言语，进了屋子突然闹起来，嚷嚷着不要回来，不要进这屋子。曳眸又哄又拉，一身一脸的汗，才和见梅一起把他扶到床上去，小丫头外间早备了水，曳眸赶去抹手巾。世轩牢牢抓住了见梅的手，孩子气的求道，“别走。”
　　见梅见世轩一双星眸牢牢的盯住自己，不像昏睡的样子，脸一下羞到脖子底，手被世轩攥着，走也走不脱。曳眸并未听到世轩那句话，手里拿了热毛巾把子坐到床沿上，看世轩拉住见梅的手不放，便想去扯开，一边儿急道，“我的爷，醉成这样儿，有话明天说。见梅得去给你备解酒汤呢。”手上用了力，却没拽开，世轩笑着答，“曳眸，你去，我要和见梅说话。”曳眸一愣，看一眼世轩，世轩伸手推了推她，“你去，我有话问见梅，为何只一个晚上，静好就被赶走了。”
　　曳眸的泪珠子一下子就流了满面，摔了手中的手巾，“我伺候了二爷这么多年，二爷倒要为一个刚进府的丫头问我罪么？”
　　世轩却不管她，只和见梅说，“老太太真把你派来了，你说是谁捣鬼，把静好撵出去了？”
　　曳眸站下床去，踢了一脚地上的手巾，摔帘子出去，出了门又回头道，“说罢说罢，老太太的心思，比针尖子都细，以为我们不作鬼，老太太就打量不出她想做什么。横竖我们是做奴才习惯的，二爷只管怀疑去，全都撵了出去，留那一个静好，二爷才趁心了。”
　　见梅咬着唇不知如何说，心里又急又怕，她怎好告诉二爷胭脂不过是老太太杀鸡给猴看的警示，要郡王府的丫头们心里都明白了，她老人家的眼睛还没花呢，别以为仗着有点姿色就想主子攀。上头不答应的事儿，奴才费再多心思也白搭，老老实实的才是本分，若不老实，郡王府有的是银子请新的。她也明白胭脂是撞到点子上了，府里头只修林院不知大爷世景跟丫头的事，那丫头心急着想做主子，以为跟大爷有情，假借孕喜之名向大福晋讨身份，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是当家主子的难堪，大福晋当即把那丫头给打了出去，大爷也为此禁了几日的足，到二爷得中桂榜，才肯放开了。如今二爷刚中了举子，当晚便闹了胭脂这样的事，老太太和大福晋自然警醒的狠，大家都心知胭脂是无辜的，可是主子们要做的事，做到的就成，还管谁是蒙冤的。
　　见梅正左右为难时，门外头突然响起锡兰的声音，惊奇的问，“怎么了，老太太刚听说二爷喝醉酒回来，叫我来看看，怎么进门你在这儿哭？平日里疼的什么似的，今儿倒不照顾你家主子了。”
　　果然听见曳眸带着重重的鼻音道，“人家才不稀罕，明儿都要撵出去了，白伺候他做什么！”
　　锡兰笑着掀帘子进来，正看见见梅和世轩夺着手，噗哧一笑，朝外看了一眼，“我道怎么哭成那样，原是翻了醋坛子呀。”
　　见梅又是怒又是气，摆手叫她不要乱说。
　　世轩突然放了手，说，“以为你和她好，会为她说些什么呢。不过是这样，谁和谁好到哪里去呢，我对她好，她不见得领情，领的了情，也不见得能好。”
　　“这话听着拗口的很。”锡兰笑着道，把托盘里的解酒汤递给见梅，“老太太听说二爷回来了，命我送了醒酒汤过来，二爷喝了再睡，明儿不脑子疼。”
　　“罢罢，疼就疼去了，就是不疼又怎样？”说罢翻身朝里。
　　“这话怎么说？”锡兰奇怪的问，看向见梅。
　　见梅比了个口型，悄悄的告诉锡兰是为胭脂。
　　锡兰一笑，拍了一下手，道，“二爷，我也不知你愁的什么，但知道有一句老话，叫解铃还需系铃人，遇着事儿，你只跟屋里人发脾气可不成，得找人对才行。”
　　世轩的身子动了动，却没起来，也没说话，锡兰朝见梅眨眨眼睛，大声说，“我可走了啊，跟老太太回，二爷安好。”
　　世轩忽的坐起身，拉住锡兰道，“好姐姐，跟老太太说我不受用的很。”
　　“哟，我看二爷好好的，叫我撒谎不成。”锡兰憋着笑，看世轩有些窘的神情，最后问，“那二爷叫奴婢怎么回？”
　　“你回我跟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喝了许多酒，身子不好的很。”
　　锡兰笑着答应，要走时，世轩拉住手，“切记。”
　　锡兰回道，“切记。”世轩方放心放她走了。

　　曳眸迈过门槛来，还红着眼睛，却不进来，手扶着门框站住，看世轩由见梅服侍，喝过醒酒汤，忽然道，“二爷，不是我们眼底子浅，就算你要的静好回来，是要她做主子，还是同我们一样做奴才？依我看，那静好，不与我们同，愿意做老太太的司账丫头，不见得肯做二爷的小。”说完哼了一声，甩下帘子出去，在外边叫，“今儿个见梅看着二爷睡罢，让我清净一回。”

　　第二日一早，老太太便领着大福晋等一干姨娘丫头，朝修林院来，曳眸正在廊下喂雀儿，忙迎下来，小丫头们打帘子的打帘子，置凳子的置凳子，上茶水的上茶水。老太太却直朝世轩卧房里过去，由大福晋搀着，看见世轩头脸不洗的憔悴坐在桌案前发呆，一巴掌打在见梅脸上，“我叫你过来这样儿伺候二爷的？”
　　见梅被打翻在藏宝阁上，撞碎了几个瓷瓶，慌忙跪下了，却不敢哭。世轩赶过去扶了起来，轻声道，“老太太要打就打我罢，是我觉的身上不好，不想梳洗，怪错了见梅。”
　　“如此，是我怨着她了。”老太太脸沉沉的，由大福晋和世轩扶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见梅忙磕了一个头，“见梅不敢，是见梅没做到做奴才的本分，让主子形容不整，老太太教训的是，见梅以后不敢了。”
　　老太太终于点了个头，嗯了一声，把世轩拉在跟前儿，仔细瞧了瞧，“轩儿哪里不舒服了，倒是叫太医瞧瞧去。”
　　“昨儿个风里吃酒来着，和十三爷十四爷一起喝的高兴，没顾着量，今儿身子发沉。倒也没什么，叫老太太和额娘担心了。”世轩轻咳了一声，喉间果然是不清爽的，还略略有些疼。
　　“锡兰，吩咐叫钱太医罢，过几日宫里要见你，病倒了如何成。”老太太拍着世轩的手，终于笑了，看见梅还跪在地上，柔声道，“起来吧，不是我怪你，如今轩哥儿得上头看重，你们也得更加伺候仔细了才是。他性子好，由着你们懒，你们就由着他懒散邋遢似的给人看见。你也是好的，我才把你派过来照顾他，倒叫的担起心来了。唉，我也是一时的气，见梅可别多怪我。”
　　见梅俯身扣了个头，道声见梅不敢，才起身站好了。一时世轩送老太太她们出去，回来看见见梅背着身在梳洗镜前擦拭，一边偷偷抹眼角。
　　世轩过去夺了她手中的抹布，叹了口气道，“带累你吃苦。”
　　“二爷说哪里的话，做奴才的不就是伺候主子的么，见梅伺候不周，合该老太太骂。”见梅仍旧捡起抹布来，朝那镜匣子抹了两下，把干净的镜面抹的几道印子，世轩说，“你还是怪我。”
　　“二爷好生躺着吧，呆会子锡兰带钱太医来，开了方子，二爷好装病呢。”说着端了水进去，走了几步回来，把镜面抹干净了，看见世轩还看她，哧的一笑复又出去。
　　世轩被她的娇憨逗笑，也笑了一下，却自己坐到镜子前，挑了个小梳子自己梳。曳眸从外边走进来，也不吭声，夺过世轩手中的梳子帮他通头发，看也不看世轩一眼。世轩突然握了她的手道，“曳眸，你莫怪我，我知道你在这里是老太太的意思，若不见静好倒也罢了，见过静好，我这心里满满的都是她，和对你的情不一样。我不能辜负静好，也不能负你。我会替你选了清白人家的公子，好叫你有个好归处。”
　　曳眸的另一只手还在梳着世轩的头发，一下一下，泪珠子也一下一下的掉，世轩穿的寝衣，很快就被浸透了。末了，曳眸哽咽着说，“我也只是图二爷对奴才们好，既然您不乐意，曳眸也不是没脸硬皮的人，二爷放心，您什么时候让我走，我便什么时候走就是了。”
　　二人望着镜中，俱是怔怔的，世轩眼神忽然虚恍起来，有丝闪亮的生气自眸间氤氲开来，但曳眸知道，那不是为她。

作者有话说

　　呃……
偶不会停更滴，偶在很努力很努力的填坑，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