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温室青年

130、番外（五）

　　“真的？”
　　“真的呀。”
　　巫凡的脸上似乎仍然抱有一丝不相信。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还能骗你不成？”
　　“真的假的？那个房东真把房子卖给你了？”
　　“对呀，明天不就除夕了吗，明儿回家吃饭啊。”
　　“我靠，次纾还搁屋里坐月子呢。”
　　“这有什么的，你柳姐家咋就不能去了？”
　　巫凡看了眼进来的牧厌他们，似乎还是有些犹豫。
　　“我得打个电话。”
　　“你呢？明天什么打算？”
　　牧厌接了两杯热茶放在桌上：“老宋叫我去陪他钓鱼。”
　　“总不能钓一天吧？”
　　“没，我钓上来的都给我。这样回家我就能炖鱼汤了。”
　　“噢，都在啊。柳姐这是你的报告单。”
　　濮牧离似乎有些脸红，递给柳青炎报告单后正想走，被牧厌叫住了。
　　“我，我？我就是下班了回家呀。”
　　牧厌向柳青炎投过去了意味不明的表情。
　　濮牧离没能弄明白自己的这两个队长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疑惑地推门走了。

　　“延。”
　　“哎，这儿呢。”
　　“怎么又让人家在厨房里？”
　　“难不成你想吃我做的？”
　　“那还是算了，我去打下手好了。”
　　楼梯口的许次纾和柳青炎打了个照面，包括许次纾怀里抱着的那个男娃娃。
　　厨房里似乎在攀谈着什么，柳青炎把沙发上的霸霸弄到地板上，好让这个喜当妈的把孩子放下来。
　　“起名没？”
　　“巫鸣。”
　　“靠，这个没新意的。”
　　骆哥似乎对这个新来的小家伙十分好奇，前不久还在微微低声哭泣的小小凡直愣愣看见了走到跟前的骆哥，骆哥的胡子戳到了小小凡的肉脸上，两个小可爱完成了彼此之间的第一次照面。
　　小小凡忽然笑了起来，而骆哥只是很高冷地蹲坐下来洗脸。
　　柳青炎笑着望向依然保持笑容的霸霸，起身把它带到屋里吃它的饭。
　　厨房里，师傅和她的弟子正在讨论如何处理这条鱼。而好像听到了什么的骆延放下菜刀来到门口望了望，随即惊讶地走了回来。
　　“怎么把孩子也给带过来了？”
　　“想你了，尤其是想你这口鱼汤，上次吃过一回，惦记到现在。”
　　“哎，你要把谁想谁说清楚。”
　　“那肯定是——”
　　“那肯定是小小凡想我了呗。”
　　柳青炎笑着捏了下骆延的耳朵：“你就少放点胡椒了，喝不了那么冲的吧。”
　　“这是什么话，小小凡喝不了，这不是还有一个小凡吗？”
　　“你那是老巫，屋里坐着的是小小巫。差辈儿了。”

　　——

　　“还有谁？”
　　“就他们啊，前几年不是来过么。”
　　“来过吗？我咋没印象了。”
　　“噢，去的是你的单位，没往家走。”
　　“是，当时都喝多了，记不起来了。”
　　骆延横了眼插嘴的卫羽，把身上的围裙扔给了卫羽，自己拉着柳青炎去了二楼。
　　骆延在音乐房里四处搜寻，寻出了她给今天来的所有客人的新年礼物，每个盒子里都装着由骆延亲笔签名的生长乐队的两张专辑套装，并附赠一个骆延手工制作的乐队四人立绘。
　　“我有份儿吗？”
　　“你有我了都，你还想要这个。还有一个这个。”
　　骆延从羽绒服内兜里拿出一枚红包，红包上画着一个开怀大笑的小娃娃。
　　“给小小凡的压岁钱。”
　　“哇，你都没给过我。”
　　骆延笑着凑近了些，把柳青炎脑袋上的一团棉絮捏下来：“您不能跟一个小朋友较劲呐，这是他骆姐姐送给他的开服大礼包。”
　　“骆姐，你的大葱在哪啊？”
　　“冰箱。再说了，我也没说不给你呀。”
　　柳青炎不怀好意地笑着开始挠骆延的腰。

　　很难说这个除夕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但对于每个人来说，意义非凡。
　　柳青炎和骆延分别迎来了三十岁和二十六岁的生日，英年早婚的市局好青年巫凡迎来了自己的骨肉，甚至爻紫舟相稔润这样的公认的榆木脑袋也一改往日颓废，租了房回家和各自的女友庆祝一年一度的佳节。
　　那些曾经看起来单调，平淡无奇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变得闪光起来，变得独一无二、妙不可言。柳青炎有了家，有了爱人，有了一切，当巫凡推开家门笑着给了柳青炎一个温暖的熊抱时，许次纾带着很多个红色的巫师帽走进了柳青炎的家门，其中有给柳青炎和骆延这对爱人的，也有给霸霸和骆哥的小号巫师帽，有些孤单的两只小动物看上去也不再那么高冷了。
　　小小凡一进门就看见了沙发上趴着的骆哥，兴奋地和它开始比划着什么。二楼的乐队成员们拿着各自准备好的礼物下楼，迎接了突然拜访的老宋和牧厌。
　　当牧厌带着一条鱼和新年礼物突然如一个奇迹般走进厨房时，柳青炎兴奋得都要哭出来了，她从未觉察出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期待并且习惯这样一屋人聚在一起吃一顿难得的年夜饭，似乎是一种坚毅不拔的理想。
　　“老宋？你也来了？”
　　骆延似乎有些无措，将眼神投给了也在身旁的牧厌，她不知道该管老宋叫什么。
　　“这我领导，之前老跟你提起的，老宋。这骆延。整个屋里唯一一个厨师。”
　　“你好你好小骆。”
　　牧厌为避免尴尬，带着老宋热火朝天地去欣赏小小凡去了，而骆延趁着一把拽过柳青炎的手，有些迷茫。
　　“你都没告诉我他们要来。”
　　“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他们钓鱼去了。”
　　“而且我都不知道该管人家叫什么好。”
　　“没关系啦，”柳青炎从兜里拿出那顶红色巫师帽扣在骆延脑袋上，“这下看起来更像一个从霍格沃茨退休的厨师了。”
　　“人家霍格沃茨根本就没有厨师。”
　　柳青炎轻轻吻了下骆延的脸。

　　“我觉得应该是书。”
　　“那我就觉得会是吉他。”
　　提出在开动之前进行一次抓阄的是小小凡他爹，巫凡似乎很兴奋并且极其在意这件事情，家长们在小小凡周围摆了诸如一双筷子，一把吉他，一本国外小说等从家里找来的物品，柳青炎甚至把霸霸和骆哥也抱了过来，这群没谱的家长们都在静静等待小小凡的选择。
　　小小凡在面对这群大人时并不怯场，他先是朝自个儿的爹妈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四处张望，伸出肉嘟嘟的手一把拍在了老宋放在面前的警官证上。
　　“好耶！”
　　“老宋！在他没上学之前你还不能退休你知道吗！”
　　“去你的，到那时候我只能教他钓鱼了。”
　　大家闹作一片的笑语因为小小凡似乎还要再做一次选择而迅速中止，他依然很兴奋地四处看着，直到他看见了他的骆姐姐，于是他这一次使用了两只手，一只手拍在了骆延的吉他上，一只手拍在了骆哥搁在外面的爪子上。
　　“快快快，巫凡赶紧叫一声骆老师啊。”
　　骆延倒是害羞地把脸藏进了柳青炎的后背上，而被小小凡选中的骆哥反倒十分淡定，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的它一屁股坐在了坐在地板上的小小凡的怀里，似乎十分认同这个英明的选择。
　　乐队的几个人坐在沙发上更加兴奋，甚至比骆延自己还要快乐，因为小小凡选中了自己。

　　“第一杯，敬骆延，敬这个家里唯一的厨师。”
　　“第二杯，敬柳姐，敬这个小家的屋主，给我们一个快乐的地方。”
　　正经起来的巫凡柳青炎倒还很少见；有些怯的骆延一直坐在柳青炎身边不怎么说话，小桌底下她一直紧紧牵着柳青炎的手，生怕下一秒柳青炎就要像一只鸟一样飞去案发现场。
　　餐桌上大家说了很多很多，笑声，甚至是哭声，骆延全部听在耳边。直到屋外传来鞭炮的炸响，电视里没人看的春晚念到了该倒计时的环节，柳青炎招呼所有人出门去点根鞭炮。
　　屋外大雪纷飞一如往常，骆延紧跟在柳青炎旁边，笑着看着所有人把烟花送上依然飘着雪花的黑色夜空，而倒计时来到了零点，这意味着新年来了，又是一个好的开始。
　　披上雪白的、纯洁的颜色的远方的山和近处的灯火似是一对沉默但彼此相识数十年的爱人，她们好像曾在爱尔兰的海滩上谈论着未来的股票走向与饮酒事宜，又在几千公里外的博物馆里思考着人类这一生物未来的终点会是什么。地球，这个美丽的星球，又一次迎来了微不足道的一年。
　　而骆延，她正戴着那顶可爱的巫师帽，踮起脚尖，捧起自己的爱人，接吻，触动她的嘴唇，抚摸她的心脏，安抚她的肌肉。她只想在年老之后，还能在月光和星光下，感受对爱人的深爱，只想拥她入怀，不再醉心于其他，只想再和她一起生活一千年，依然爱她的眼和唇，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在月光下，虽然老了，却很幸福。
　　当外面的世界退潮，重新变成它应有的模样，属于她们的世界应声到来。小屋里的温度，群山的高耸，深爱着的家庭深深牵绊着她心中每一寸的肌肉与血液。她曾脸红得是那样美丽，也曾把美好的周末变成魔鬼熬制的一碗毒药。她曾仅用一双眼睛就预定了她未来几十年的日子，也曾仅用一首歌就让生活中的忧虑，难过，悔恨，全部都变成了闪闪发光的亲吻，拥抱，一句情话，一碗浓汤，盛夏时的一口汽水，寒冬夜里的一声声陪伴。
　　那对深棕色眼睛，带给了她后半辈子的幸福。
　　残存须臾，却又白首不相离。

　　——
　　“我想要了。”
　　“去哪里？”
　　“上楼吧。”
　　换上睡衣的二人关了电视，骆延牵着柳青炎去了二楼，她把灯光调暗，不想因为任何事而坏了自己和柳青炎的心情。
　　骆延把床头柜打开，拿出指套。
　　“开空调吗？或许暖和一些。”
　　柳青炎解开了睡衣，将身体展露给骆延。
　　骆延俯身，亲吻着柳青炎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唇，再往下。一直往下。
　　“快还是慢。”
　　“你决定。”
　　床上的晃动持续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骆延精疲力尽地躺在了柳青炎的胸口，大口喘着气，柳青炎抚摸着她的后背，以及手心的那棵柳树。
　　“你的头发又长长了。”
　　骆延亲了亲柳青炎的胸口，随即又坐起身来。
　　“还来？”
　　柳青炎指了指床单上被浸湿的部分，但骆延完全不理她，依然俯身吻住了柳青炎的嘴唇，肆意侵占着爱人的每一寸的身体。
　　似乎又过去了很久很久，似乎整张床单都被浸湿，骆延涨红着脸停了下来。
　　柳青炎歪过头去，喘着气，拿下她手指上的指套，为她披上衣服，温柔地亲吻着骆延的发顶。
　　骆延躺在柳青炎怀里，举起那只似乎有些泡发的手，将指纹那部分举到柳青炎面前。
　　“你是在邀功，还是在炫耀？”
　　“你觉得这算不算是爱的证明？”
　　柳青炎被逗笑了，一直在摩挲着那颗柳树。
　　“我爱你，骆延。”
　　“我也爱你，柳青炎。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骆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