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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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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保枝嫁到迟家六年,她印象里迟彦承基本没有过特要好的朋友。像许兴维这种能找到家里来的在先城是头一个。她虽辈份上是迟彦承后妈,但她只比迟彦承大三岁。她更像是迟彦承的姐姐。
迟彦承以为过于锦衣玉食的许兴维是吃不下家常菜的,却见那人吃的津津有味。迟彦承更不懂程保枝在瞎热情什么。餐桌并不大,只要许兴维伸直胳膊,桌上就没他夹不到的菜。
这是程保枝怕许兴维夹不到菜而第二次将桌上几道菜移动了。她边移菜边含笑说:“小许,多吃菜。”
坐在普通家常餐桌旁的许兴维一点儿不违和。见程保枝要把那盘清蒸鲈鱼放在他面前,他忙道:“谢谢。”
“别的菜你都有吃,就这鲈鱼你没动筷,尝尝味道怎么样。”程保枝说。
许兴维虽犹豫着,但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笑意。
“他不吃鱼。”
话是迟彦承说的。许兴维和程保枝都愣了下。
程保枝忙把那盘鱼放回原处,显得语无伦次:“我这也事先不知道......那小许,你吃别的菜。”
“好。”许兴维点点头。
许兴维看了眼闷头吃饭的迟彦承,似乎想问什么。但迟彦承那抗拒的姿态让他打消了念头。
虽然先城是座海边城市,但出生在这里的许兴维从小就不吃鱼,他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他没想到迟彦承也知道。意外之喜可太让他享受了。
先大附中当时搞营养午餐,许兴维选餐时总会避开有鱼的餐盘。迟彦承就是在那每天拥挤吵闹的食堂里确认了这件事。那时候的他对许兴维避而远之,他也不知怎么他会注意到这件事。而且还记到了现在。
他怕他那没经过大脑思考的脱口而出会引来许兴维的无限追问。好在许兴维没问。
吃完饭离开时许兴维是先下楼的,迟彦承跟程保枝交代了下今天去探监的事后下来就见许兴维站在他的摩托旁等。还跟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弄出了个花哨头盔托在手里轻轻掂着。
“回银新公寓?”许兴维问走过来的迟彦承。
许兴维摆明了是要搭个顺风车的架势让迟彦承矢口否认:“不回。”
许兴维是听到迟彦承跟程保枝说要回家的。他的嗓音分外迷人,带着坏坏地挑衅,“那也没关系,你去哪我就也去哪。”
迟彦承:“起开,我要走了。”
许兴维将手掌放去了迟彦承的摩托上:“我说了你去哪我去哪。”
抓住摩托车后座的许兴维满是曾经放学拽住迟彦承书包强行一起走的样子。迟彦承断不会去拿掉许兴维的手。他怕许兴维会像当初一样趁他解救书包时把他的手反握住。
现在对他咬住不放的许兴维,本质上跟先大附中时期对他死缠烂打的许兴维没有区别。都一样的无赖和幼稚。
情况变成了要么他载着许兴维一起走,要么他只能丢下摩托自己走。让他丢下他心爱的摩托,他做不到。可让许兴维紧挨在他身后,他也做不到。他面无表情地在嬉皮笑脸的许兴维面前纠结着。
“有这么难吗?”许兴维说道,“你要是怕我对你动手动脚,那你坐后座,我来骑,总行吧?”
迟彦承:“你会骑?”
“用不用给你看看我的驾驶本?”
迟彦承半信半疑:“你真有?”
许兴维耐心解释着:“本来是国外的资格,为你重新换考的,三天就到手了。”
说完这话的许兴维伸手将迟彦承的车钥匙夺了过去:“再不走会晒成干的。”
看许兴维跨坐到摩托上熟练地打火后,迟彦承才愿意将手里头盔戴上。等到许兴维也戴好头盔,他便坐上了后座。
上了路面后许兴维炫技般的到处窜,只要有红灯的路口他就急刹车。哪怕迟彦承躲着他坐,也会被惯性弄得撞到他后背。迟彦承问他到底行不行他就说还没适应刹车力度。迟彦承在后座嫌弃,他在前面窃喜。
到了银新公寓下车后,许兴维摘下了头盔问:“你很了解机车吧?”
这确实说到了迟彦承热衷的领域。迟彦承立马搭茬:“怎么了。”
“那你帮我推荐几辆适合我的,我回头选选,”许兴维边走边说,“骑这东西是挺爽的。”
适合许兴维的还能是什么样的?当然是贵的。迟彦承犹豫都没犹豫就说出了几个型号。都是平时车友中极少见到但却是大家梦中情车的。
许兴维听后点了点头的进电梯。趁着迟彦承去按电梯楼层按键的时候他也特意去按,非要跟迟彦承有不经意肢体接触才行,奈何被迟彦承侧身躲开了。
“明天你晚班吧?”许兴维问。
迟彦承“嗯”了声。
“你怎么混的,第一批入职众固的要么是队长要么到了管理层,你还在基层。”
“我喜欢在基层不行么。”
许兴维拖长声地哄:“ 当然行,真是千金难买你喜欢。”
如此一语双关,迟彦承不是没听出来。他只是懒得在那件事上较真。
“把我号码从你黑名单里放出来呗,”许兴维慢条斯理地说,“有事找你都找不到。”
迟彦承:“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事是需要私下联系的。”
“没有么,”许兴维一副他不这么认为的神态,“我怎么觉得还挺多的。”
到了楼层后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直到站在了各自的家门口。迟彦承想起了什么的说:“你那屋晚上能不放音乐吗?”
已经打开了门的许兴维笑了下:“不是我听,是吨吨。”
“谁?”迟彦承疑惑。
许兴维已经不等迟彦承反应了,他走过来直接拽住迟彦承胳膊牵着迟彦承进了他的门。
迟彦承:“你别拽我。”
进了门后许兴维就松开了迟彦承,他径直走向电视柜旁指着那个大玻璃柜说:“它是吨吨,每天晚上都要听音乐。”
迟彦承边看过去边挪着步子靠近,看明白吨吨是条半米长的鱼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竟就这么到许兴维屋里来了。
玻璃柜里的造景精致又大气,那条龙鱼悠哉悠哉地游动着。迟彦承之前在一客户家见过这种血红龙鱼,那条没这条大,也要百万以上的。
鱼不是只有七秒记忆吗?听哪门子音乐。果然有钱人的世界不仅难以想象而且难以捉摸。迟彦承敲着玻璃柜后的墙面说:“音乐的声音小点不行?这墙不隔音。”
许兴维对迟彦承笑了笑:“你要是早说,我就让人把它弄走了。”
“滴”的一声响起后吸引了迟彦承的视线,他循声看过去,在玻璃柜另一边看到了个被架起来的小玻璃柜。那里面有些小鱼被突然打开的通道放到了大玻璃柜里。
血红龙鱼进食很激烈,惹得迟彦承弯腰看着。许兴维便也屈腿跟着一起观赏。
玻璃柜的背光很淡,许兴维借着玻璃反光能看到迟彦承认真的脸。许兴维太喜欢这样的时刻了,这样迟彦承在他身边不躲不闪的时刻。心潮澎湃的他一时没收住,偏头在迟彦承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迟彦承立马弹开,他骂道:“你他妈在干什么!”
许兴维低沉声音里夹杂着温热气息,他上前对迟彦承说:“像今天说我不吃鱼一样的多露出些破绽吧,别严防死守了。让我接收到你其实也在乎我的信号,行么。”
许兴维往前迈一步,迟彦承就往后退一步。他们一进一退一直到了玄关处。
迟彦承看着许兴维的眼神里混了克制和愤怒,他声音不高,喉咙里滚出一丝丝颤音:“你再胡来试试。”
许兴维也想了,他连亲都亲到迟彦承了,怎么着今天都是赚,试试就试试。
他是想抱住迟彦承的,只是在近身的时候,被迟彦承一记直拳给击在了面门上。疼的他捂住了脸,他的低声惊呼里竟还掺着笑:“你还真打。”
许兴维的最后一个字音是跟他一起被放倒在地上的,背刚贴到地板他的衣领就被抓住了。迟彦承居高临下一字一顿地对他进行警告:“离我远点。”
许兴维皱着被打疼了的脸看迟彦承,他的话里有浓稠到化不开的温柔:“不可能的事。”
“我不会喜欢你。”迟彦承声色俱厉地喝道。
还躺在地上的许兴维在迟彦承手背上拍了拍,动情地说:“没关系。”
迟彦承躲开许兴维手的同时松开了自己的手。他转身压开门,摔上的门声跟他那句“疯子”一起震进了许兴维的耳朵。
许兴维爬起来跟出门去,他激动地说着:“你知不知那年你退学了我有找过你,我一直都喜欢你,我比十年前还喜欢你。我比你想的还要喜欢你!你就不能试着接纳我吗!”
迟彦承停住脚,头也不回地咬牙切齿:“不是拜你所赐,我也不会被开除,你的喜欢我从来不需要。”
“你说什么?”许兴维走过来道,“什么被开除?”
如果没十年前的境遇,迟彦承大概会选择跟许兴维开诚布公地好好聊聊。就是因许兴维对他有过带来负面影响的执着,让他根本不敢与其旧事重提。他低头开着门,稳定着情绪,什么也不想再说。
许兴维却还在追问着:“你不是为了躲我主动退学的么?”
迟彦承把贴过来质问的许兴维推开后进了门。只剩许兴维在走廊敲着门板:“迟彦承?迟彦承!开门!”
叫不出迟彦承的许兴维先是回去把给吨吨定时的音响拔了,然后急匆匆锁了门离开。
当天晚上,虽然迟彦承没再听到有音乐从墙壁渗进他卧室。可他躺在床上熬到凌晨四点多都还精神着。
他反复想到的都是许兴维的那个吻和那句没关系。他对许兴维喜欢他这事有阴影。十年前就有的阴影到现在也没被驱散。年少时被退学的无助,茫然和怨恨也从没有变淡。
早早步入社会的他,对这件事无法释怀。他的不甘里总少不了一种对他如果没被退学的假设。他总觉得他的人生不该是如今这样的。
他哭着跟他妈保证他不是同性恋的时候和他跪着求迟亚中送他去其他学校上学的时候,就是他最后的自尊与骄傲被碾碎的时候。在父母那挨的打和受的骂到最后竟是最轻的惩罚。
如果许兴维再没出现,他不会频繁揭疤。可许兴维不仅再次出现,还铆足劲儿往他生活里钻。十年前因为许兴维他被毁了一片晴空。如今不知又会因为许兴维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少糟心事。
迟彦承在天快亮的光景里做了个他从没想过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