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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主人 ...

  •   林敛熙马不停蹄赶到刑部案发地,自证身份,略去寒暄,先问案情。

      凶手是在夜色刚起时动的手,那会儿衙门里的人大多退衙,不剩几个,关崖一天都在忙交接,忙记录分析岑娘一案,故而迟些离开。

      谁承想,两人前脚并肩踏入院中,后脚一根银针就穿透满院昏黄的烛光,刺入岑娘眉心。关崖即刻循着银针来处追过去,被人在刑部后门巷中找到时,胸前青紫,左手臂挂了两寸深的刀口,人事不省。

      随后大牢中传来消息,‘唢呐’气息全无,眉间同样有根银针。

      岑娘与‘唢呐’是同一个人杀的,这点毋庸置疑。而那人为什么能杀却没杀关崖,给他留了条性命报信?

      若是凶手根本没让关崖近身,隔空一掌打在他胸前,那武功必然深不可测。还有可能凶手在衙门挂过名,所以根本不怕衙门知道他是谁。

      也许是个惹不起的人物,也许……

      林敛熙指尖轻颤了一下,无端想起自己曾犯下的案子,她在青招坊里杀四个纨绔子弟,却没指明程三薄善后,同样也存了份不怕衙门查的心思。

      这会是巧合吗?

      一旁留在衙门值守的小吏及时将她拉回现实,“段大人,尚书大人赴陇川述职,尚未归来,后续如何,还请定夺。”

      林敛熙回过神,心道胡思乱想只会自乱阵脚,眼下当务之急,便是赶紧让关崖醒过来。

      “叫大夫了吗?”

      “大夫来过一轮,除去包扎伤口,开了镇痛止血的药,没说出所以然。”

      林敛熙眉头紧皱,轻点了下头,“守好尸身,切勿再出什么乱子,关崖这边我去找大夫,至多一炷香内回来。”

      白日里,碧笙说过王府晚些时有神医登门,她眼疾还未痊愈,神医说的多半是程闻记。林敛熙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可今时不同往日,程闻记应该认不出她揭下伤疤,扮男装的模样,要求他出手,恐怕到时还得借碧笙的面子。

      但要是他不答应……

      林敛熙心想着最坏的可能,实在没办法那就只能等天亮城门开,亲自跑一趟程家找叶儿了。

      此时,蜀王府中,顾知攘缓缓睁开眼。

      床上帘幔落下,有几道光线从缝隙中透过来,照在他身上。他听着房间里有呼吸声,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以为林敛熙在,于是动了动身子,轻咳几下。

      奇怪,没人回应。

      顾知攘速度极慢撑起身子,靠床头坐,然后抬手拉开帘幔往外看,入眼的是个背影颇为清新俊逸的男子,不是他记忆中任何人的样子。

      “阁下是?”他问道。

      那人放下书,抿了口茶水,“程闻记,大夫。”

      “程家的?”顾知攘初醒,还有些恍惚。

      “嗯。”程闻记起身,端起手边药碗递给他,“凉了,你若是矫情,就让府中人热热。”

      来者不善,顾知攘嘴角划过一抹轻笑,“热不热的,看程大夫有没有礼貌了。”

      “我没有。”程闻记面无表情,将药搁在床边小桌上。

      “不是,”顾知攘直觉莫名其妙,“有人胁迫你来的?”

      “没有。”程闻记坐回桌边,重新背对着他,看样子是不想多说。

      顾知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端起药来一饮而尽,“无论如何,程大夫勉为其难来为在下诊治,顾知攘在此谢过。”

      程闻记没接这茬,冷不丁道:“药里有断肠草。”

      顾知攘:……

      程闻记问:“你从何时起百毒不侵?”

      “程大夫不是神医吗?自个儿猜呗。”

      “不愿说也无妨。”程闻记指尖敲打在桌上,不知从哪儿变出个香包,搁在他眼前,“这香包的主人在哪儿?”

      顾知攘定睛一看,他手中的香包是每年惊蛰过后,林敛熙从不离身的那个,据说里面有程家调配的秘药,能驱虫防蚊,静心安神,还能遮挡身上血气。

      于是,他直接一步到位说香包的源头,“在程府。”

      程闻记疾声道:“她何时去的程府?香包又为何在你手中。”

      “你有事儿吗——”

      房门外忽然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转瞬间,门被推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碧笙与正容亢色的林敛熙,一前一后,直奔程闻记面前。

      “程大夫,有件事,碧笙想求你帮忙。”

      “慢慢说,”程闻记全然变幻了副神色,给碧笙斟了杯茶,望着林敛熙展颜一笑,说,“你来了。”

      林敛熙舌桥不下问:“……程大夫认识我?”

      程闻记将另一杯茶给她,“林姑娘,仅是几个月过去,你便忘了我吗?”

      “啊,没有……”林敛熙解释道,“只是有些讶异,我乔装成这副模样,程大夫还能认出来。”

      “有的人看人看脸,我看人是……”

      听及此,顾知攘醋海翻波,气力不济还硬撑着问:“是什么?”

      “对了,”林敛熙让他这一掺和,想起正事,放下手中长剑朝他一抱拳,“程大夫现在可有空闲?衙门里出事,我的手下重伤不醒,城中大夫又束手无策。”

      “有空,现在就走。”程闻记提起药箱,和她对视一眼,双双跑出房间。

      留身残志坚的顾知攘在后面大喊:“等等——我也去。”

      “顾哥哥,还是算了吧。”碧笙看着门外头都没回的二人,连啧几声,“但凡你能自己个儿走到府门口,我都叫人抬你到衙门。”

      “……”顾知攘反驳不成,气的伤口一丝一丝的疼痛,“碧笙,你向着他,还是向着我。”

      “你吧。”碧笙为难道。

      “他现在不在,所以是我?”

      “嗯。”碧笙猛点头,“顾哥哥真聪明。”

      顾知攘深吸轻吐,皮笑肉不笑,“没关系,哥哥不怪你。快坐这儿,把你知道的姓程的底细完完整整告诉我,特别是他和阿璕相识的经过,一字不能落,好不好。”

      碧笙:……

      另一边,林敛熙如她所言,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带着程闻记赶回衙门,听照顾关崖的小吏说,这半柱香里,他一直没有动静,但肉眼可见胸前的青紫范围扩大,呼吸渐渐微弱。

      程闻记低头看了看关崖的瞳孔,接着脱去他的上衣,右手握拳,来回按他从喉间往下到肚脐眼儿处的穴位,每次按到食管,力道都要加重几分,反复几次,没多久,一滩褐色的液体从关崖口中喷了出来。

      随后,他取出两粒暗绿色的小药丸倒入关崖口中,辅以银针,汤剂,整整忙了一夜,直到天边泛起微光时才停下。

      林敛熙先递给他块擦手的帕子,然后送上热茶,问:“程大夫,怎么样了?”

      “刀口要等七日,中毒三日痊愈,只是这毒黑市常见,出处不好找。”

      林敛熙拜谢,腰间长剑跟着一晃,“程大夫辛苦,段璕不胜感激。”

      昨夜太忙,加之注意力全在林敛熙身上,程闻记竟是没注意到她的佩剑。此时一看,他眼中忽现出无边无际的震诧,和一脸急张拘诸的模样。

      “你真名叫段璕?是哪个‘璕’?为何取此字,剑是谁给你的?”他语气愈发激动,眼中闪着波涛万顷,死死盯着林敛熙。

      “剑是我爹的。”林敛熙呆呆伸出手,往身旁石柱上写下“璕”字,“程大夫怎么了?”

      “你哪年生?你娘名中可有一‘青’字?”

      “是。”林敛熙点头,“元成三年,二月十五。”

      程闻记出神凝视她,终于明白,为何看见眼前人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十分熟悉,为何面对她,有跪伏在地的冲动,为何第一次见面就处处为她着想,为何会不由自主,将凝练过自己独有草药香的帕子塞进她的香包中。

      “原来,原来……”

      单看这张脸,这双眼,也早该认出来。

      他扑通一声,跪在林敛熙面前,额头点地,再抬头,眼角泛起殷红。

      “程大夫,你这是做什么。”林敛熙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赶紧扶住他的手臂,生拉硬拽将人扯起来,不疾不徐道,“你认识剑,认识我爹的名,也知道我娘名中一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见他不言,林敛熙猜测,“你知道我爹是谁?”

      程闻记脸色平添一份恭敬肃然,点点头,“我曾追随你父亲多年,他是大晋——”

      “好了。”林敛熙倏然制止他,“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有件事,劳程大夫办。”她不是不想知道,是太想知道而不敢知道。况且此时她的肩上扛着重担,眼下最要紧的是两死一伤的命案,若程闻记真将此事诉出,分神事小,抓不住凶手,让他再次作案才事大。

      “如此大事,何以延后?”

      “此刻人命关天。”林敛熙后退半步,朝他弯身行礼,“还望程大夫体谅。”

      程闻记静静看她,有些出神。先人后己这些听起来大义凛然的话,有许多人说过,可他活了四十多年,自下了战场后就再也没见过。

      何所谓一脉相承,冥冥之中早就有了定论。

      错不了,段璕就是那人之后。

      “程大夫?”林敛熙以为他不答应,“若你有要事在身,可否替我传信给叶儿……”

      “要办何事?”程闻记问。

      林敛熙眸光亮起,“验尸。”

      “是。”程闻记朝她一拜,缓慢而坚定道,“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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