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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接亲 ...

  •   顾知攘很聪明,而且反应快,尤擅长借力打力,借坡下驴。

      他抛出个虚构出的“顾府护卫”做凶手,以娘子被挟持为饵,让顾老爷结案。顾老爷巴不得林敛熙死,加上时间紧迫,必然不会求证他说的是真是假,自己准备证据,也要将“凶手”的身份坐实,然后捅出去。

      如此一箭三雕,即洗脱了林敛熙身上的嫌疑,又隐藏了真正凶手的身份,还能顺理成章与顾老爷决裂。

      真是妙极了。

      林敛熙抬手,掸了掸肩上的灰尘问:“听闻陇川还有一桩耸人听闻的杀人案,可结案了?”

      “大人问的可是青招坊一案?”关崖看林敛熙神情,答道,“杀害鸨母的凶手找到了,另外四人,尚未查出凶手的蛛丝马迹。”

      从程三薄带林敛叶回黎州后,林敛熙就没跟他有过任何联系,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为自己善后。但她估摸着程三薄的脾气,此人向来对旁人是能做一分就绝不做十分,结一半案混淆官府视线,正符合他的做派。

      “唉,大人,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关崖纠结道,“此番去黎州,还望大人多加小心。”

      “黎州怎么了?”

      林敛熙没来得及问,反倒是姚襄先一步开口。

      “没什么不当讲的,”林敛熙轻描淡写,“有话直说。”

      “青招坊命案中,杀害鸨母的凶手说是被抓,实则官府连人都没见过。只是蜀王派人来打了个招呼,就当场结案了。黎州是蜀王的地盘,大人不得不防。”

      林敛熙背对着众人,没看见顾知攘和姚襄如释重负的模样,心中光是对程三薄无言,暗骂这厮居然借了蜀王的手摆平,也太会省事儿了。

      “无妨,我知道了。”她双腿盘起,换了个姿势坐。

      关崖以为她没听进去,好言相劝,“大人别不当一回事。”

      “黎州物饶民丰,家给人足,不输陇川,若真是蜀王的地盘,恰好能证明他治理有方,并非阴险残暴之人,没什么可怕的。”

      “唉,总之大人小心就是了。”关崖话尽于此,老实划桨。

      过了整一个白日,再历经黄昏,于月影斑驳时,一行人总算入了重黎江中。

      虽仍在山间,江路不若先前空阔,但眼前弯月高挂,和乌蓬上挂着的灯笼遥相呼应,共同倒映在重黎江面,使得江水清凉,前路更明朗起来。

      风推船动,顺流向黎州方向,偶然能看见一两艘渔船停泊在岸边。有了人烟,黎州也不会远到哪儿去,林敛熙见关崖忙了一天,喊他放下船桨休息,任船自漂流。关崖应声,端坐在她身后,与她一同静静远眺。

      乌蓬里,顾知攘朝姚襄抬手,示意他将自己扶起来,接着他拿过姚襄随身带着的曲笛抵在唇边,不多时,袅袅笛音浮荡出船,散开在江面上。

      因吹笛人受伤,音调轻缓极了,似是半空中若有若无,沾不湿指尖的潮气一般,说不上有什么大用,但有他在会很舒服。

      如许,另外三人安静听着曲子,一言不发。

      少顷,林敛熙侧着身子,将手伸入江中捞了一瓢水,继而五指放松,江水从指缝倾出,一些顺着她的手臂,浸湿了挽在手肘的袖口,划出道晶亮的水线。

      水渐渐流干,她凝视着水面出神,忽然间,一道剑光划过她身后三人身上,眨眼消失。

      剑归入鞘,笛声戛然而止。关崖惊呼一声,抱住怀中从天而降并且不住挣扎的白鲢,张大嘴说不出话。

      姚襄这下也是终于认识了林敛熙的本事,目瞪口呆道:“长剑入水,未惊起丝毫涟漪,还能从中挑出一条鲜活肉厚的鱼,段哥哥好剑法。”

      而顾知攘挑起一边眉转动手中长笛,以他对林敛熙的了解,她此时抱剑皱眉,心里想的肯定只有一件事。

      “不如炖汤,九月授衣,天凉了喝点汤暖暖身子。”

      林敛熙听罢,长出了一口气,波澜不惊道:“今夜宁静,实不该造杀业。”

      “那我把鱼放回去。”关崖咽了下口水,刚要松手,林敛熙拦住他说,“烤了。”

      “活烤?”关崖又一惊,“不对,烤完还是活的?”

      林敛熙无奈,朝着他欲言又止。姚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段哥哥的意思是,你杀。”

      “……”关崖老脸一红,顾知攘跟着打趣,“老关,你人在这儿,魂儿还依旧被扣在红烛镇不成?”

      关崖抱着鱼走到船尾清理,“只是感叹大人剑法卓绝,一时震诧。对了,还没问大人过去在哪儿高就?”

      林敛熙含混道:“过去云游四方,闲人一个,靠衙门赏金过日子。”

      “我说段哥哥怎么一点儿都不怕去黎州,原来是有此绝技,”姚襄岔开关崖的话,给林敛熙打掩护,“哥哥教教我好不好。”

      林敛熙领他的情,将自己原本随身带着的软剑扔给他,起身拔剑道:“好啊。”说完,看了顾知攘一眼,后退半步跳下船,踮脚立在江面上,“来。”

      “请赐教。”姚襄跟上,短兵相接作金石声,仅浅浅一碰,那软剑顿时出现个细小的豁口,他随林敛熙踏江行远几步,轻声说,“真是把好剑,这才配得上姐姐。”

      林敛熙回身,将长剑朝他一抛,从他手中换回跟了自己多年的软剑,几招过后,剑身除了先前的豁口,并未多出其他剑痕,她眼尾微微翘起,陈述着旁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事实,“没什么配不配的,我执此剑只因家传,不为他锋芒。只要剑在我手,随便哪一把铁剑都亦可作名剑。”

      姚襄力不能及,收剑到身后,细叹了声,“凭姐姐的本事,成大事不难,有把好剑相配,做起事来也能省心许多。”

      他话中有话,林敛熙一笑,轻描淡写答了句,“非处乱世,有什么大事可成的。”

      “有备无患。”

      林敛熙单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的食指抵在自己唇上,“嘘,进城可别说这傻话。”随后拿回自己的剑,凝视着乌篷处隐于阴影里的那个人,回到船上。

      相识多年,纵使无常世事,她失了对顾知攘的信任,纵使天缘凑巧,两人共度几番生死,重回两不相欠。林敛熙也一直未曾看轻他,他不止是一把剑,亦不该做任何人的剑,她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不假,但绝非是做个工具而已。

      翌日清早,重黎江起了一层薄雾,乌蓬随波逐流整夜,赶在城门开时,到了黎州地界。

      除非有官府批文,否则入城不可走水路。故此临近离城门不远的码头时,关崖便预备着摇桨靠岸。

      想来这日是个好日子,一大清早他们就遇上了刚出城的接亲队伍,姚襄兴致勃勃拉着林敛熙和顾知攘往岸上看,说出来的却净是些乱七八糟,没一句吉利话。

      “轿夫年纪怎么这么大?得过不惑之年了吧。”

      “吹唢呐那人是没气儿吗?办的不会是阴婚吧。”

      “唉,段哥哥……”

      顾知攘按住他的头扳正,“少烦你段哥哥,说话声儿这么大,被听见是想讨打不成,到时候你段哥哥可管不了,对吧阿璕。”

      林敛熙往旁边挪了一步,她再怎么不让顾知攘这样喊她,也没办法彻底管住他的嘴,还不如装听不见。

      但姚襄说的话,她是入了心的。

      轿夫一共四人,看着身强体壮,但皆已两鬓斑白,照大晋婚娶习俗,除非青壮年都死绝,否则绝轮不上他们抬轿。还有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三人,脚步匆匆,奏出来的乐声却总有气绝之感。若不是青天白日,那乐声中的阴森,怕是难以消散。

      抛开这两点,林敛熙看接亲队伍,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关崖抬头看天,然后对着船上几人的影子掐指一算,“回大人,约莫辰时。”

      顾知攘捂着伤口,轻咳了声,“这个时节,阴阳交替后来辰时,莫非他们是赶在阴气散尽时接亲?”

      阴气散尽时接亲,有点印象,好像哪本偏门册子中看过。林敛熙屏息深思片刻,灵光一现。

      “阿璕,我记得旧书曾有一讲,女子属阴,若是出阁时,恰逢日夜交替,阴气散尽,晨曦旭日会将她们身上的阴气误当做夜晚里的,一同化去。”顾知攘讨赏一般对着林敛熙笑了笑,“应该没记错。”

      嗯。林敛熙刚刚回想起的大体也是这些,面上没搭理他,仅在脑中应了一声。

      关崖道:“没听说过哪儿有这讲究,化去之后呢?”

      “求子。”林敛熙与顾知攘同声一词,双双顿住。

      “不对啊!”姚襄打破二人间尚在襁褓中的尴尬,双手伸出,竖起无名指,比划着说,“女子属阴,臭男人一定属阳了,化去阴气,那不成了一对儿阳刚,跟两个男的成亲有什么两样?”

      林敛熙哑然失笑,“求子之说,在遵从的人眼中,只是个期盼而已。”

      “大人说的是,”关崖附和道,“当然不一样了,打个比方啊,假使大人在夕阳西下时,被新生的月亮化去阳气,那难道就能跟顾兄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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