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83、当年春色

　　那一声小仙女，叶岩必须承认在此时此刻的这个情境下，她确实听得心里发毛，她抽了抽嘴角，看向白景言，挤牙膏似地道：“我们，嗯……”

　　“我们怎样？还要继续往下编吗？”白景言的嗓音淡淡，他的手指也未松开，凤目中如似云淡风轻，“没关系，你说吧，我愿意听。”

　　他这话说得让叶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下接，想从前她就是爱惨了他的这么个模样，如今想来，他这个人的存在，简直就像是上天专门设计出来克她的。

　　但偏偏，上天又跟她开了个玩笑，再设计出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傲娇大魔王泽西，每天每天变着戏法似地在她眼前晃，简直是故意要考验她在情关上的自控能力。

　　她想扶额，但是腾不出手来，只好又将目光看向泽西，道：“丘比特，你知道到底什么是爱吗？”

　　泽西呵呵一声，“我以为你看我的这个名字你也知道了。”

　　叶岩于是真去看了一眼他头顶那个名叫Mr.Cupit的ID，但目光很快又移回到他的脸上，“其实爱不是钟情上一个人，然后跟他在一起，而是为了一个人，可以不爱其他人。”

　　她这句话的杀伤力简直太强了，连泽西也得承认心里在此时狠狠地痛了一下，就像是被闷闷地白吃了一拳，但他也不是当初的那个他了，他只是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抽抽嘴角道：

　　“那又怎么样呢？你就算曾经喜欢过他，其实你俩也早就翻篇了，只是你嘴上一直不肯承认，因为你作为一个假装有原则的人，无法接受那样的自己。但是没关系啊，你要是愿意和他演戏，那就大家一起演呗，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是很难的事，可谁还不想拿个小金人呢。”

　　他现在已经把中文运用地很纯熟了，甚至自诩能考过中文八级没问题。但他这话也其实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叶岩听得出，白景言就更不必说。

　　“殿下，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静默了片刻，白景言鼻息间冷呵了一声，他慢慢松开叶岩的手，接着向着楼梯的方向比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走吧，好兄弟。”

　　泽西见他松开了叶岩，便也松开她，长腿迈开，眨眼就走到白景言身边，并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将他拉远了，附耳咬牙低道：“洛基，你就是个小心眼的人。”

　　“呵呵，大家彼此彼此。”白景言扫了他一眼，淡淡说。

　　.

　　沿着石梯一路向里走，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翡翠古堡真正的灵魂所在——修筑于峭壁上的观景台。

　　远方，大片的金色夕阳一寸寸地下沉于在群山之巅的厚厚积雪上，苍山之隙，一条绝世银练如银河俯坠，在崖底激荡起万丈的白光，那澎湃的水声回荡在天地之间，竟也像是一首浑然天成的大自然的交响乐。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高潮前的铺垫。

　　“你还记得高中时对我说过的话么？”他将手中的小提琴放在身侧的浮雕石桌上，微笑着，接着按下了某个开关。

　　一时间，整个观景台内都暗了下来，就像是在瞬间有某种魔法将时间切换成黑夜，而地面上那些精心布置成某个图案的无数紫色光灯们也在同时绽放光辉——

　　那是一圈又一圈的深紫色的心形图案，仿佛同心圆一般，只是在最中心位置变成了由红白玫瑰组成的花圃。

　　“你说你其实一点也不羡慕那些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除了有心爱的男孩子给她们摆心形蜡烛的时候。”他顿了下，在浪漫至极的紫色的光灯中犹如王子一般向她走来，“我会为你做到一切的。”

　　他疏淡的嗓音如清风，激起她的心湖一阵的涟漪。

　　却听此时在某个角落里有人鼻息间发出一声不屑地冷哼，当然是泽西，只听他又啧叹声，大言不惭道：“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向我求婚呢！”

　　叶岩：“……”

　　“洛基，你这次真是辛苦了，”见没人搭理他，他居然移步上前，走到白景言旁边，顺带拍拍他的肩，“不过吧，就算是当年对瞳姐，也没见你这么上心过，看来她确实很重要呢。”

　　“你想说什么？”白景言侧过脸，眼神淡漠地看他。

　　“我想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泽西在紫光与黑暗中与他对视了片刻，又撇了撇嘴，“你说你除了时不时来个回忆杀，还会什么啊！”

　　“是啊，我和她之间也就剩下回忆了，不像你，总能找到各自理由出现在她身边，甚至在她有危险的时候，也总能在第一时间出现。”白景言话是向着泽西说，双眸却在看叶岩。

　　“比起这一点，我确实不如你，我承认自己很失败。”他最后说。

　　大概这就是最高明的以退为进了吧，叶岩的喉头此刻很堵，堵得她说不出心头的话。但她又能说什么呢？白景言说的都对，他也吃准了她会舍不得，不忍心，也狠不下心。

　　毕竟，这个人是她曾经最喜欢的。

　　.

　　“今天按照人类的算法，我就满二十四岁了，”她沉默了下，终于开口：“曾经我以为我是过不了今年的生日的，我甚至在二十三岁时就为自己选好了墓地。但我还是要感谢你们，感谢大魔王让我活下来，也感谢小白让我有机会看到这一场美丽的生日灯火。”

　　“其实我并不怕死，死只是一场长眠，我怕的是自己没有真正地活过。”她些微停顿了下，将泽西和白景言的手叠放在了一起，“我明白你们两个人之间有很深的仇恨，但你们毕竟曾经也是好兄弟的不是吗？甚至因为瞳姐你们都没有不和，虽然我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她……”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我也明白现在的处境下，你们不会因为我这一两句话而改变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们都要想清楚，你们真的要将事情置于最后无法挽回的地步吗？”

　　她极少会这样认真地说这样长的话，以至于她说完后，泽西和白景言先是怔了下，再是沉默了。

　　然而细看之下，他们的表情又有所不同，泽西的脸上多是一种反思和怅然，而白景言的表情则是优柔中略带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对这件事，我无话可说。”最后还是白景言先抽开了手，“我是不信命的人，但无数的事实证明，很多时候命运使然并不是一句空话。”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泽西勾起唇角，也做出了一样的举动，“我只知道，从我们重遇之后，你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这么说，白景言居然很淡的笑了下，“殿下，你是个心思磊落的人，但你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当王。”

　　泽西饶有兴趣地“哦”了声，未料白景言并未打算继续，仅仅是将目光重新看向叶岩，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好吗？”

　　叶岩只好点头，其实来此之前，她心中对今天的景象就有所预设，比如她预想到了白景言会很花心思地布置一切，又比如泽西和白景言多半又会彼此不对付，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当英文版的生日祝福歌在随后响起时，一只彩色的热气球犹如凭空出现的彩蛋一般，停在了天台外的高空上。

　　“这是？”她吃惊地看着这一切，侧过脸与白景言对视，只见他了然一笑，显然这才是他最精心设计的杰作。

　　“走吧，我带你去坐热气球。”他伸手牵住她，脸上微微有些发红，竟像是他们第一次牵手时那样。

　　“喂！洛基，你是故意的吧，还订的二人座的热气球？”另一边，泽西忽然扯开嗓子高声道，也许是心知自己没给叶岩准备礼物有些理亏，又也许是他是真的想给叶岩一次选择的机会。

　　这一次，他没有再拉住她，虽然他脸上的不满已经再显然不过。

　　“对啊，我就是故意的，”白景言挑眉一笑，继续，“毕竟是要和你这样的男人竞争，再不花点心思我岂不是更没机会了。”

　　“走吧，”叶岩垂眸，静了一秒，继而手反握住了他的，盈盈笑道：“小白，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你们！”泽西见况拳头握得更紧了，他扭过头，将脸转向黑暗中，再看不清表情。

　　.

　　彩色的热气球在积雪环绕的群山之间不断攀高，山风从远方吹来，诺大的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小小的吊篮里的两个人。

　　“我刚才那样是不是太过分了？”白景言站在叶岩身边，嗓音略有压抑，“但你消失了这么久，还和他相处了那么久，我心里吃醋，很吃醋。”

　　叶岩还是第一次听白景言对她坦白他在吃醋，一时间，她心中也似打翻了五味瓶，她很想去安慰他，但是说什么呢？以她的语言天赋，该说的之前在微信里都说了，她现在越解释，就越只会把事情越描越黑而已。

　　“小白——”她只好去牵他垂放着的手，把那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都是我不好，你不生气好不好？要不然，我让你打一下？”

　　“你知道这句话是渣男的经典台词么？”白景言转过头看她，凤目里一片霭色，“你们到底在做什么非要瞒着我，还是说，你其实早就不信任我了？”

　　“我……”叶岩抿唇，话在脱口的瞬间又想起了萧弈临行前对她的告诫，“好吧，我确实是有事瞒着你，我只能说，自从我们许下约定之后，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白景言没说话，她便继续往下说：“那么你呢？小白，那个女孩又是谁？我觉得你们之间……我能感觉到她是喜欢你的。”

　　话到这，白景言的表情才猛地变了一下，而叶岩此时的神情又是如此的似曾相识，是温和的，却又是早早预备好了的，来质问他。

　　“你这样说就很不公平了，”白景言按住她在他脸上的素手，“按照你的说法，我只能回答，我与她之间，与你想的不一样，我不喜欢她，也不会喜欢她。”

　　叶岩“哦”了一声，白景言默声叹气，忽而垂下了眼，神色像是有些懊悔，“对不起，今天是你生日，我不应该把事情搞成这样的。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开心。”

　　气氛静默了片刻，却见他的手忽而遥指向天空，说：“你看——”

　　仿佛他以指尖向那山川施了某种魔法，霎时间，苍空之下，原本在山脉间的积雪忽而消融，万千雪水奔流而下，洗刷出莽莽青山原本的样貌。

　　“这是……”

　　叶岩惊讶地微微张嘴，却被他忽地揽紧腰肢，气息扑入的瞬间，只听白景言的嗓音低磁地响起在耳畔，是那样深情和动情地说出了当年她那么想要对他说的话：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紧接着，她的嘴唇即将要被人温柔地封住，然而须臾间，整个天地就倒转起来……

　　.

　　叶岩捂着头睁开眼，玻璃面罩外，泽西的脸放大在视野前。她反应了数秒，终于明白过来竟是泽西厚颜无耻地拔掉了她与终端世界的连接器……

　　居然是强制退出……

　　“你！”叶岩的脑袋还有些晕，从感应仓里才刚迈出腿来，就差点摔了一跤。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叶岩，我是不会让你们当着本王子的面亲吻的！”泽西双手叉腰，一脸冷笑道。

　　“混蛋！”叶岩当下就给了他一脚，却被他灵巧躲开。

　　“你要骂就骂吧，毕竟强制退出确实会让人出现几秒钟的思维混乱，”泽西远远跳开了，也许是刚才的动作牵扯道他的伤口，他冷“嘶”了声，瞪眼继续，“我就当你是傻了几秒。”

　　“你才是傻，你——”叶岩本来想说你全家都傻，但又一想，就这样问候人全家好像不太好，出于礼貌，她还是拼命地控制住了。

　　“不论如何，在星河律法上，本王子才是你明媒正娶的未婚夫。”泽西严肃道。

　　明媒正娶……

　　叶岩没克制住地抽了下嘴角，之前还想夸他中文大有进步，如今看来……

　　她摇了摇头，握紧拳头道：“泽西，我现在不想跟你吵，不管怎样，小白这次为我办这个生日也花了很多心思，你……”

　　“你以为就只有他会给你准备礼物啊！”提到这件事，泽西的脸色更黑了，他打断她，手指向燕青那张银色的实验台，“我也准备了！”

　　叶岩未料到他会这么说，当下脑中竟是一空，她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指向前，看见一艘小小的银黑色合金材质的军舰模型，它看起来并不很精致，甚至表面还有些粗糙的刻工线条，却是耀武扬威般地立在那里。

　　“我告诉你，这是本王子小时候亲手做的第一艘军舰模型，我的老师们都说了，如果能将它造出来，必能十倍提高帝国的海军战力。”他表情得意地说。

　　叶岩抽了抽唇角，她其实很想说，我从这句话里其实就已经感受到了你的老师们或护犊心切或邀功心切的心情，但她最后还是决定三缄其口。

　　她只是沉默着拿起了那一艘小小的看起来不怎么精致的合金军舰，然后很深很深地看了泽西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