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77、眼中人

　　客房中，泽西正在熟睡，这次连正正都很乖巧地坐在一边，甚至不时上去用手学做大人模样地摸摸他的额头。

　　“大哥哥，泽西哥哥这样就没事了吗？”正正仰着小脸问。

　　燕青点点头，将两份盒饭和塑料袋装着三瓶冰可乐交到了叶岩手上，“边说边吃吧，我知道你还有话要问我，不过这次要委屈你们吃这个了。”

　　叶岩现在其实并不太吃得下去饭，但还是拉开了床对面的木方桌，招呼正正也坐过来，接着轻声打开了饭盒，饭是玉米腊肠蛋炒饭，饭粒看起来颗颗金黄饱满，酱香扑鼻，正正抿了抿唇，当下没忍住就吞了吞口水。

　　“这是我在唐古特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炒饭。”燕青故作轻松地笑笑，“我已经吃过了。”

　　叶岩点点头，分了个勺子给正正，自己用筷子拨了两口吃下，开口问道：“今天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敢开枪杀人？！”

　　“他们就是这里的独立武装力量，我想你之前已经猜到了。这些反政府组织其实之前就严查严打过好几次，但没想到他们又敢再来，看来——”燕青拉开一罐可乐，表情凝重，“反叛者的势力已经向内部渗透了。”

　　“这些也与反叛者有关？”叶岩眯了眯眼。

　　“严格来说，他们总在试图影响或者改变人类乃至宇宙岛历史的进程，好的，也有坏的。”他灌下口可乐，“大家的信仰不同。”

　　叶岩抬头“哦”一声。

　　“举个例子吧，如果你怀了一个小孩，你知道他长大后注定会是恶魔，你还要不要生下他？”

　　燕青的辩题让还未结婚的叶岩略有尴尬，但她还是放下了筷子，接着思索了一阵，道：“如果是我自己的孩子，出于母爱，我会选择生下他，然后好好教育他，不让他变成那个恶魔。如果真到万一，我会亲手了结他。”

　　燕青点点头，“但反叛者认为，只要存在这种可能性，就应该杀之灭之。”

　　叶岩锁眉，且听燕青又道：“再来说一个故事吧，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叫做‘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个故事说的是明朝末年，张献忠做乱，导致山贼横行，到处杀掠，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难。在四川峨嵋山这个地方，山贼劫掠，有一群百姓慌乱中逃入山中一寺院内，寺中的住持破山大师慈悲为怀，收容难民。谁知山贼追至寺内，劫财杀人，破山大师认识山贼，恳求不要伤害百姓，无论什么条件，只要做得到，他都愿承担。山贼毕竟曾经受过住持的恩惠，不好意思一口拒绝，于是想出个主意说，只好住持破戒喝酒吃肉，就答应放了众人。为了百姓的生死，主持面不改色饮酒吃肉，众人得生。[1]”

　　“那么问题来了，你认为破戒后的破山大师，他是得了道，还是没有得道？”

　　“你果然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叶岩也拉开冰可乐，缓缓抿下一口，“我认为这位破山大师他不仅是得了道，还是高僧大德，功德无量。”

　　“但就是这样一位高僧，却在说完这前面两句后，还说了两句话，‘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燕青摇摇头。

　　“其实我倒觉得这位破山大师的内心其实并不纠结，”叶岩看着燕青的眼睛，“他只是想告诉人们，戒不可轻易破，轻易破便如入魔道。他心中对戒已非简单的‘二元论’，甚至已经超脱了‘世俗谛’的‘凡夫心’和‘世俗心’，而是真佛性。”

　　叶岩的话让燕青对她刮目相看，倒是她抿嘴一笑，淡声继续：“我们家经营茶园，所以我之前也会读一些相关的书，我觉得它们是相似的东西。”

　　“所以我想表达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反叛者是极端分子。但可怕的是，他们试图以他们的极端思想统治现在的人们。”燕青总结说。

　　叶岩颔首，转而将话题引入了下一个：“另外，也是我现在最担心的，我们今天就这样收拾了那群人，会不会被其他人的好事者拍下照片，甚至发到网络上？”

　　“我当时在下楼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干扰了餐馆和附近的磁场，”燕青停顿了下，“我想应该不会被发现。”

　　“应该？”叶岩挑了下眉。

　　“还不能排除周围有特殊天赋的人存在。”燕青摇摇头，“当时实在太混乱了。”

　　叶岩叹了口气，心说也只能如此了，“泽西伤好了之后，我们会尽快离开。”她想了想，说。

　　燕青点点头，起了身，“你还是快吃饭吧，都快要凉了，我先去处理一些事。”

　　“好。”叶岩说。

　　.

　　房间里再次安静起来，只能听见叶岩和正正一大一小对坐着吃着炒饭的声音，饭香盈室，这味道果然如燕青所说，非常之令人回味，甚至正正每吃一口，都忍不住要舔下勺子。不过叶岩再三叮嘱他不要喝太多的可乐，但小孩似乎天生就对甜的食物充满好感，直到喝到打嗝，才总算作罢。

　　至于说叶岩自己，看起来也像是在一丝不苟地吃饭，但实际上，她的心思早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甚至连冰可乐都似被她喝出了青岛啤酒的味道。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正正吃完了塑料方盒里的最后一粒饭，又扭头看了看床上的泽西，“是在想哥哥他什么时候吃饭吗？”

　　“你哥哥被你大哥哥打了葡萄糖，现在不能吃这些。”叶岩摸摸他的头，居然发现他的寸头有长长了些。

　　正正点点头，从椅子上小心跳下来，“那我能去找阿布哥哥玩吗？他会做很多奇怪的小东东。”

　　“去吧。”叶岩拍拍他瘦弱的肩膀，他扭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泽西，最后还是走了出去。

　　于是房间里一下子彻底安静了下来，叶岩将方桌上的饭盒收拾干净了丢进塑料垃圾桶里，又在椅子上坐了下，终于开始无聊起来。

　　此时的时间才刚19点，她还不想这么早去洗澡，想着想着，又从包里摸出了手机，依旧是那台裸粉色的白景言送她的手机。她的手指摸着光滑的手机壳，屏幕的光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着。

　　她知道那绿色的微信里有31条来自白景言的未读信息，在半个小时前，还是30条。她默叹了口气，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挣扎于纠结于要不要点开的矛盾之中，她很想知道白景言说了什么，又怕对方看见“已读”那两个字。

　　但最后，她还是选择放下了那台手机——毕竟她还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能连累她周围的这些人。

　　她摇摇头，将目光重新投向躺在床上的泽西身上，他的眉头微微皱着，麻药的效果多半已经退去，皮肤上真实的撕痛感一阵阵地传来。他的额头出了细密的汗，也许是疼，也许是热，她不知道，只好走到洗手池里拧了条温热的毛巾拿去给他擦汗。

　　毕竟这个人曾经她再反感，这一次，他都是为她受的伤。

　　当真是一腔孤勇，尽付尘浪。

　　她拿着毛巾走到泽西面前，静静地打量着眼前人，其实早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这样看他，怎么说呢？这张脸确实是好看的，精致中有一种夺人心魄的瑰丽，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甚至连皱眉都是如此好看的，简直让她无端幻想起了东施效颦里西施的模样。

　　可他分明又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若长得太好看，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她想起叶泓茗曾经对他说的话，叶泓茗年轻时也是一名美男子，却常常感慨于因自己的颜值而令彭殊影时常感到不安。

　　想到这，她的唇抿得更深了，小心地替泽西擦起了额头上的汗，并没有似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男主角通常在此时会惊醒，眼前人仍然睡得很沉，甚至连眼皮也不曾抬起一下。

　　但是他的唇却动了下，像是在发声，又像是要讨水喝。

　　叶岩凑近了，也听不出他究竟在说什么，只好又去一旁用热水壶烧水。

　　也许是烧水壶的动静太大，这下泽西才真的醒了，他醒时一脸茫然，看看叶岩，又看看自己，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哪里。

　　“叶岩，刚才是你给我擦汗了？”他摸着自己的额头，那里仍有一丝热毛巾的余温。

　　但没人应答，除了能听见墙壁后水池里水龙头在放水的声音，叶岩此时正在洗一只墨绿色的搪瓷杯。

　　“叶岩！”他又低低叫了一声，直到那龙头里的水流终于停住。

　　“刚才水声太大，我没听见你说什么。”她垂目，背对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手里则端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水。

　　“风哥说你还得在这里休息最少三天，”她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你睡了一觉，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了？”

　　“小仙女，你今天是不是忘记跟我说什么了？”泽西坐起身，他半裸着白皙挺拔的上半身，只见一圈白绷带自胸口缠至肩头。

　　“我刚才说过了，可是你睡着了，没听见。”叶岩抱臂淡淡看他，话音不咸不淡。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泽西睨她，拿过了那杯热水，吹了吹，一双异色的双眸透过袅袅的水汽看向她，“你该不会趁我睡着，偷偷亲我了吧？”

　　“我为什么要偷亲你，殿下？”

　　“我都成这样了，有这么大便宜你不占？不应该啊，这个事不合理。”泽西吧唧嘴喝下一口热水，果然被烫了嘴，见叶岩不搭理自己，话锋又一转，忽道：“小仙女，老实说，今天你是心动了吧。”

　　“神经——”叶岩抓起床边的手机，果断就要离开，却听接下来泽西又道：

　　“如果不是你反应这么大干嘛？是还惦记着给少将发消息呢！算了，我知道你是不会发的，至少在老风的‘装备’还没搞定之前，”他托腮看她，表情若有所思，“你很聪明，也擅长忍耐，知道不会因为一步棋，而乱了整个布局。”

　　叶岩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打断他，“那叫小不忍则乱大谋。”

　　泽西摆摆手，“反正都是一个意思，不过，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这些。”他盯着她的眼睛，异色的双眸眨了眨，表情忽然诡异地显出一丝羞涩，“你心里知道为什么。”

　　叶岩被他这个表情弄得面红耳赤，“泽西，你不要得寸进尺！”

　　泽西哈哈一笑，歪着头道：“反正咱们早晚是要找到叶泓茗的，到时候我就告诉他，说你女儿睡了我，事后不对我负责，要跟别人在一起，我看他怎么收拾你！”

　　叶岩：“……”

　　这时却感房门外一重，来人是燕青，他险些将门给撞开。

　　“那什么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偷听的。”他将门扭开一丝缝，见里面又安静了，这才大步走了进来，手里还似模似样拿着一束鲜花和一篮新鲜水果。

　　“阿岩，你真的对西西做了这种事啊！”他将东西摆放好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接着又像想到了什么，重重摇了摇头，握住了叶岩的双手，一脸诚恳地继续，“阿岩啊，根据星河律法，你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招惹洛基，洛基他可是要上帝国的军事法庭的，搞不好还要以叛国罪论处的！”

　　叶岩心中一震，猛地抬起头，却见泽西从那鲜花中眼尖地挑出了一个蓝丝绒的方盒，形状仿佛婚戒盒大小的模样，疑声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1]关于破山大师的故事其实流传有几个版本，此版本节选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