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66、寻找波普

　　正正最后看了一眼在夜风中变得越来越小的餐馆，恋恋不舍地跟着泽西上了车。他打了个饱嗝，整个舌尖上似乎还残留着那鲜嫩辣爽的椒麻鸡的味道，还有那金黄松散的手抓饭，配着红艳艳的萝卜丁和带着骨头的羊肉块，他吸了吸鼻子，努力不去想那诱人的又绵密的香气。

　　“小鬼，现在不饿了吧？”泽西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乖巧地点头，接着就将目光放回到了叶岩的身上。

　　“我们还得去超市补充些水和食物。”叶岩迎着泽西的眼睛说。

　　“好。”泽西“嗯”了声，他抬手按动车喇叭和左转向灯，方向盘很快也向左而去，随即，大功率的汗马便发出低沉的嗡鸣声，整个车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我刚查过了，这附近比较大的超市只有一家福星源超市。”叶岩看似漫不经心说。

　　泽西又说了声好，与此同时，他的眼底也飞快地溜过了一丝阴翳，其实看出来看不出来又怎么样呢？说到底也不过是你愿不愿意陪她演戏罢了，他戴上了那副茶色的墨镜，长腿踩向了油门，心说着。

　　迪化市的夜里七点一刻，外面天还亮得像是中原地区的下午一样。

　　叶岩打开手机的笔记本功能，开始输入一行行的文字，她写一些，又停下来，仔细对比着这辆车上已经配置好了的基本炊具，继续输入：

　　速溶麦片、方便面、火腿肠。

　　速食宫保鸡丁，速食牛肉咖喱，金枪鱼罐头，榨菜。

　　压缩饼干，牛肉干&其他零食，桶装矿泉水。

　　“姐姐，我们要在这里呆很久吗？”最后连田正正也忍不住凑上前问道，尽管那手机上的有些字他还不认识，但很明显，他对只要是食物的东西都拥有非同寻常的探索欲……

　　“这个你要问问哥哥。”叶岩看了看他，默默地又将心里对食物的预设数量乘以了两倍。

　　“小鬼你喜欢这里吗？”泽西问道。

　　“喜欢。”

　　“为什么喜欢？”

　　“因为，嗯，这里有哥哥姐姐，有好吃的，还有……这里的云彩好漂亮！”正正朝着叶岩怀里钻了钻。

　　“那叶岩你喜欢这里吗？”泽西又问。

　　叶岩没想到泽西居然还会Cue自己，支吾了一下，才说：“迪化市毕竟是省会，不论吃穿住行都相对方便，但到了罗布泊镇，甚至进入罗布泊的无人区内，就不好说了。”

　　“你想得还挺长远的嘛。”泽西说着，将目光投向车窗外，“喏，你说的地方到了。”

　　闻言，叶岩心中也“咯噔”了一下。

　　玻璃车窗外，福星源超市已近在眼前，这是个中型规模的超市，地处长街的尽头位置让它在地理上并不占优势，甚至从外表看来，这里还呈现出某种陈旧和过时的土气。

　　“不如我陪你去？”泽西的目光从后视镜里瞟了过来，口吻试探道。

　　“还是我自己去吧，你不如就留在车上看着正正？而且我刚才已经清点过要购买的东西了，毕竟迪化市的品种比起罗布泊镇，肯定要齐全一些。”叶岩说。

　　“姐姐，我也想去。”谁料田正正在叶岩下车时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他眨巴眨巴大眼睛，表情瞧着委委屈屈的。

　　叶岩与泽西对视一眼，倒是泽西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

　　“好吧。”叶岩摸摸他略略扎手的寸头，无奈同意。

　　.

　　福星源超市和大部分超市一样，在入口处都设有好几个结账口，叶岩拿了个推车进去，小心打量着这结账区的三个人：两女一男，年龄都在三十岁上下，又从他们高鼻深目的面部轮廓看，显然都是当地人。

　　大概是余光发现了叶岩正在瞧自己，其中一位皮肤白皙容貌艳丽的女性售货员还抬头看了叶岩一眼，两人对视的瞬间，叶岩的脸“噌”地红了起来，这种感觉实在太怪异了，毕竟对方还是个长相不错的异域美女。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打人家漂亮售货员的主意。

　　叶岩只好闷着头向里走，泽西和田正正跟在她后面，自然瞧见了这一切。正正扯了扯泽西的衣袖，忽然压低了嗓音，一本正经地问道：“哥哥，姐姐为什么要看美女？”

　　他的问题顿时让泽西很头大，他当然不能说在叶岩的星球，女女也是可以的，于是故作慈祥地拍拍正正的肩膀，仿佛看起来很懂地道：“大概是觉得别人的口红颜色比她的好看吧。”

　　田正正点点头表示理解，很快低声回话说：“我今天在飞机上还看见姐姐偷偷擦口红了，”顿了下，他疑惑又道，“虽然我真的搞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要素颜擦口红？”

　　他的问题让泽西也陷入了沉默，按照叶岩的说法，她不是讨厌死他了吗？那她为什么还要背着他偷偷擦口红呢？难道说她这是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吗？

　　想到这一层，他的心果然就膨胀了一圈，甚至连脚步也加快了，“走吧，有些事，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他拍着田正正的肩膀道。

　　田正正抿着小嘴，小手也居然回拍了拍他的，仿佛这才是一场属于男人间的对话。

　　.

　　摆放着各式膨化食品的零食货架区，叶岩趁着周围无人，已然将手放在了胸口，在她冲锋衣的这个口袋里，那张收据单也好似隔着衣料，在隐隐发着热。她深吸了口气，决定开启天赋‘画像’去感知Pope的存在，如果说他真的在这里的话。然而——

　　“姐姐我想吃辣条，我刚才看见别的小朋友在吃了。”正正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感应，叶岩听罢眉头直跳，还没来及生气，就见田正正已经将两个白色包装袋小心翼翼地晃在了她的眼前。

　　他的小脸有些发红，手里的辣条甚至也没敢直接放进购物车里，只是冲着叶岩眨着眼睛，眨着那双漂亮的不像样的黑色大眼睛。

　　“买，给买。”叶岩当下就将东西放进购物车里，她蹲下身来，用手指勾了下正正的鼻子，“这样吧，正正你想买什么呢，就自己在货架上拿，要是遇到你够不着的，就让哥哥帮你拿，好不好？”

　　“你这样说，他能搬空这里你信不？”没想到泽西却是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他转了转头上的那顶黑色鸭舌帽，目光正视向叶岩，嗓音不轻不重的，像是责备，但更像是宠溺，“叶岩啊叶岩，说你会带孩子呢？你好像也挺会哄的，但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得靠我？”

　　说完，他一把将田正正给抱了起来，大步向了前面的调味料和罐头区……

　　叶岩看着他的背影勾了下唇角，再一次的，释放出她的天赋‘画像’，片刻后，在她的头脑里，一张关于福星源所有来往客人的信号源正渐渐形成了一张迷宫图。

　　除了泽西和正正，其他人的能量都很弱，显然这只是正常人类的水平值，不过……

　　她像察觉到什么，秀眉蹙起，扭头向另一边的水产品区走去。

　　是的，在那张收据单上，对方给她的所谓加密信息，也是带鱼。但这里只有稀疏的几个客人，他们又很快就移动开……

　　“姑娘，”正想着，她的肩膀忽然被谁拍了下，她一愣，直觉自己是撞到了什么人，却听那人道：“买带鱼吗？”

　　“买。”叶岩本能回答。

　　“买多少？”那人又问。

　　叶岩侧过身，这才看清对面的人。对方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灰色的毛衣外系着件墨绿色的皮围裙，还戴着个黑色的塑胶手套，他的脸看起来普通又不普通，仿佛是刻意不让人记住他的相貌和年龄。

　　叶岩凝神屏息，也是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她竟才感受到他身上的信号源，他虽然和周围的人类一样都很弱，但这种弱又是不同的，或者说，它就像是故意隐匿在这周围的水生鱼类的信号里，直让她忽略了他的存在。

　　“买多少？”他低头又问，他的双眸是浅褐色的，但叶岩抬头看了一眼，竟有种会被吸进去的错觉。

　　“1.93斤。”她说。

　　“这个数量不算少，姑娘是一个人吃吗？”

　　“3个人。”

　　“那这个数字也不好称重啊，如果你真需要的话，就跟我到后面来吧。”他低头笑笑，冲她客气比了个请的手势。

　　“好。”

　　.

　　叶岩被那个古怪的鱼贩叫进去超市的鱼类加工区的时候，泽西从货架的缝隙里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或者说，从叶岩单独行动后，他其实就一直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正正在他旁边，自然瞧见了他的古怪行为，但正正由于被泽西给他的三大包牛肉干、两包鸭脖、以及四大包各种口味的薯片给收买了，所以只能闭口不言。但到现在，连正正也忍不住小声道：“哥哥，姐姐为什么要跟那个男人走？”

　　泽西挑眉，很想纠正田正正这句话里的歧义，但最后还是摇摇头，两只手轻捏了捏他的小耳朵道：“你姐姐现在瞒着我们有小秘密了，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姐姐要是跟别的哥哥走了，是不是就不要正正了？”他显然有点紧张，瞧瞧购物车里的零食，又瞧瞧泽西，“是不是也不会给正正买好吃的了？”

　　泽西没说话，优雅而不失微笑地看着正正，手拍上了他的肩。

　　“那我就帮哥哥看看，姐姐在和那个哥哥，不，是和叔叔在说什么。”正正抿着红润的小嘴，慢慢闭上了眼睛。

　　作为宇宙岛罕见的天赋‘仿声鸟’的拥有者，从某种意义上说，田正正正是拥有了直接嵌入其他星际人神识中的能力，才得以让‘仿声鸟’的能力能够发挥出来。

　　他闭着眼，表情却逐渐痛苦，“哥哥，不行，对不起，我看不到。”他喘了口粗气，继续，“那人好厉害，就好像是用一层透明的屏障直接将我挡在了外面，不过，他对姐姐应该没有恶意。”

　　原来如此，泽西眯了眯眼，“算了，只要对方不是冲着叶岩来，我们就先放他一马。”他最后道。

　　.

　　叶岩从鱼类加工区走出来的时候，左手心还是一阵钻心的痛。她右手则提着个黑色的塑料袋，不过那里头装的并不是新鲜的活鱼，而是五盒豆豉和五香口味的带鱼罐头。

　　事情正如萧弈所说的，大星官波普会找机会替她开启‘云端’。但她没想过的是，云端的开启过程会是痛苦至此，明明那掌面上一滴血都没有流，明明整个过程也就是一个打个耳洞的时间，却痛得几乎让她当场昏厥。

　　“叶岩，你怎么了？”泽西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袋，放进推车里。充斥着淡淡鱼腥味的水产品区前，面前人的脸色白中隐隐泛青，如果不是那抹唇上还残存的口红，大概只会更吓人。

　　“没什么，就是，里面太冷了。”叶岩对此并未多说，她看了看满满当当的购物车，挤出个笑，转移话题道，“零食是不是也太多了？”

　　话说完，就见田正正瞥来一个不轻不重的委屈目光。

　　“好嘛，我们正正还在长身体，”叶岩努力握了握左手，见那手仍然麻木着，索性放弃，又见那推车里还未买水，脚步下意识就向另个方向移去。“走，我们再去买点别的。”

　　其实她说这话时，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那个年龄能当她父亲的男人告诫她说，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虽然他并没有告诉她原因，但很显然，他是真的不想让其他人发现他，若不然，他又何必将他那张甚至不逊色于萧弈的脸隐藏起来呢？

　　“叶岩，你想买什么牌子的矿泉水？”泽西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考，她“啊”了声，这才注意到人已经走到了酒水区。

　　“就它吧。”叶岩看了圈，她左手微微弓着，用右手指了指货架第二排的24瓶装的乐纯矿泉水，接着给泽西递了个眼色。

　　泽西倒是也回看她，但就是默不作声。叶岩只好又动了下脑袋暗示他，却听他轻呵了声故意道：“你之前不是挺厉害的么，连揍我的时候也没见你手软，怎么，现在这点东西，你就搬不动了？”

　　泽西的话显然是在挑衅，但又一想，或许更多的是在试探她。

　　叶岩握紧拳，盯着泽西的异色的双眼，一咬牙，真就要动手去搬，却见泽西的长胳膊不紧不慢地挡了过来，还学起了白景言对她的称呼道：“小岩啊，人呢，有时候也是要学会服软的，你这样下去是要吃亏的。”

　　叶岩抽了抽嘴角，却见他一把将水抗上了宽阔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扶上了推车，大言不惭道：“怎么样？本王子的好处还有很多，相处久了，你可千万不要舍不得。”

　　叶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