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47、鼹鼠先生

　　‘终端’的登录系统缓慢加载着，叶岩在琉晖的帮助下完成了基础身份识别信息的填写，而当她再次睁眼时，面前又是那一片广阔无垠的海面——落日海。

　　脚下，细软的白沙没过脚面，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风从海平线的尽头吹来，空气中是大海微咸的味道。这一次，她不再需要邀请码来调出那个全息的控制台，因为她的控制台已如泽西、白景言一样，在她的左手掌心中。

　　她调整了呼吸，微闭着眼睛，学着琉晖教她的方法打开了控制台。半人高的全息界面上，最顶端处显示着她的剩余时间，她定睛看了看，却见一个∞的符号。

　　“我这里时间显示好像有点不对？”她问向琉晖，“它看起来好像是个代表无限的符号？”

　　话音落，琉晖那边却没有立刻回答。

　　等待的时间里，叶岩只好重新打开了那张巨大的地图，她再次定位好落日海与星辉主城的方向，那条细细的虚线很快计算出时间。

　　「步行路程：350分钟。」

　　“你的时间显示没有问题，虽然我现在也无法解释它是因为什么，”琉晖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一会儿先往你的账号里转一些金币，你可以租用直升机直达主城和去做一些初始设定的工作，等后面我们将之前的邀请码复刻成功，你再将原始账户的金币转过来就可以正常使用了。”

　　原来当初泽西就是为了诓她的金晖石，才故意让她与他交易的吧！叶岩心想着，回了声知道了，又听琉晖叮嘱道，千万别忘了设置你的保险码。

　　“你现在的界面时间与正常星际账号的时间一致，保险码就变得更重要了。”琉晖解释道，“那就先再见了，耶梦加得。”

　　是的，叶岩这次换了个新的账号名，这个名字正是取自北欧神话中那条环绕世界的巨大海蛇，在那个故事里，它是BOSS级别的大怪物。她很希望自己的这次回归，也是一次巨大的成长。她心想着，在重新设定好保险码之后，便踏上了那架在远处落地的直升机。

　　‘终端’的世界外，琉晖看着角落里某间连接仓里的男子，不由叹了口气。

　　“我刚才表现的还不错吧。”说话的是陡然切换为自己那张俊脸的泽西，他甩了甩头发，“感觉自己都要能去拿那奥什么奖的小金熊了。”

　　“奥里卡奖发的是小金人，西柏林电影节才发的是小金熊。”琉晖摇摇头，自从泽西上次吐槽过他的语言系统后，它就去做了部分的技术优化，现在俨然有后来居上的架势了。

　　它跳上太空桌，看看泽西，又瞄了眼那仍旧呆在连接仓里对周围的事物一无所知的叶岩，心说它的这位殿下恐怕还不知道她已经订婚的事，想到这，它就不禁有些丧气：

　　“叶小姐这次来是为了金晖石的事，”它想了想，决定先暖个场。

　　“这点我刚才在舱里已经听到了，”泽西走近叶岩的感应仓，隔着那玻璃静静看她，“这件事我想多半也是我的那位好少将弄出来的，不过……”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不至于蠢到让我查出来，所以我觉得，即使他要做这件事，十之八九也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只是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少将他到底是站哪一边的。”琉晖也附和着点头，“联盟近年来愈发的混乱，更不是早先的铁板一块，但是从目前得到的情报看，似乎以保守党为首的鸽派和以强硬党为首的鹰派间的分歧是越来越大了。”

　　“你指的分歧主要是仙女座内部的分歧吧，”泽西一针见血道，他沉吟番，继续，“Leona最近的终端登录情况怎么样？”

　　“在您去M国的这段期间，她每次上线的时间都不超过20分钟，而且……”琉晖犹豫了下，“根据后台的行踪记录，我们发现她的持续在线时间都是准分准秒，就好像是，被人强行设定了一样。”

　　琉晖的话让泽西陷入了沉思，很显然，在外面活动的这个夏瞳对他和白景言都没有记忆，而他曾经认识的Leona自从在‘终端’再次上线之后，却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他或者白修尔，这件事本身就透露出了不正常，又从琉晖得到的情报来看……一个惊人的想法在他脑中闪现了出来。

　　“也或者她是被人以某种形式挟持了。”泽西摇摇头，“或许，少将知道些什么。”

　　“也或者他什么都不知道。”琉晖接话道，“现在的局势，大概各方势力都开始动起了‘源石’方程式的心思，而少将是最后接触到大将军李·嘉图的人，也许——”

　　“但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不过在这之前，”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叶岩交叠在胸前的手上，那枚细细的玫瑰金指环，陡然让他的双目狠狠一刺。

　　“我可不能让少将这么轻松就赢了这局。”

　　.

　　按照记忆里残存的图像和手中全息界面中地图的指示，叶岩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就再次来到了星辉主城，她远远看着那标志性的星云图创生之柱，不由握紧了手心。

　　这一次，她没有过多停留，便是直奔向位于玛丽王后大道194号的星游玩具店，但让她颇意外的是，玩具店里的灯关着，连玻璃门上也居然挂着个非营业时间的小木牌。

　　她有些不甘心，仍旧走近了将脸贴了上去细瞧，倒是没开灯的房间里此刻只像是恐怖玩具屋的写真版，看得人的头皮都几乎要发麻起来。

　　“小朋友，这里面这么好看呢。”一个油滑的男音悄无声息地在耳后根响起，叶岩一吓，差点撞上了玻璃门。

　　她回过身，只见一名头戴着一顶黑色渔夫帽的矮胖男人手里转着串铜钥匙，正在细细打量着她，这人就是之前的那位长相颇像鼹鼠的经理。

　　“不好看，是你好看，”叶岩打了个哈哈，“这里今天居然会关门，我真是万万没想到。”

　　“玩具店也是要每年年审的，小朋友。”鼹鼠先生说着，将手里的钥匙转开了店门。玩具店内灯光亮起的一刻，只听桌上的那只电子招财猫在有人进入后如报时般准时响起：

　　“‘终端’的第一天，从星游玩具店开始。”

　　叶岩皱了皱眉，无意识脱口道：“我上次来的时候，这话前面还有一句。”

　　“我就说们是不是见过？”鼹鼠先生手支在柜台上，黑豆般的小眼睛看着她转了转，忽然压低了嗓音：“一个人有两个角色账号，可是违反游戏规则的哦。”

　　叶岩心下一惊，假装没听见这句，尽量淡定道：“那一个角色由两个人操作的这种要怎么算？”她其实是想借机问Leona的事，毕竟在进入星辉主城时，还是让她想起了些不那么愉快的回忆。

　　“这两者都是作弊，如果被系统发现，是会被永久删除角色的哦。”鼹鼠先生摸了把那顶滑稽的破了个洞的渔夫帽，贼贼一笑：“不过嘛，但凡系统总会有漏洞，不然也就不存在维护和补丁包这一说了。”

　　“这些我倒是不知道。”叶岩锁眉，实话实说。

　　“我刚说的这些，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只会在玩家未察觉时发生，所以不用太担心。”他似乎对她来了些兴趣，“既然你这么特别，那我就送你点好玩的吧。”

　　作为在天朝上国成长起来的好少年，自然从小就被教育不要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这件事，叶岩挤出个笑，刚想说不用了，就见鼹鼠先生打开了柜台上的那明信片盒，接着从那厚厚一沓的明信片盒里取出一张递给她。

　　“这……”

　　“这个好玩吧？”他的表情看起来还很得意，直让叶岩严重怀疑手里拿着的不是一张明信片，但事实上是，这仅仅是一张印着像是由超高清摄像头拍摄的夸克星的照片。

　　但，这是不可能的。

　　说起来，她为了解泽西和白景言的星球，最近也在补习一些天文学相关的知识，知道夸克星其实只是一种假设的星体，它被天文学家假定为由强烈的相互作用所形成的星球。

　　“我，没太懂。”她将手里的明信片反过来又看了眼，显然，对着光，它也照旧毫无任何反应，完全不像存在什么隐藏属性的模样。

　　“没关系，你拿着就可以了。”鼹鼠先生一笑，原本就小的眼睛都快给挤成了一条线，“好了，言归正传，你这次想要的套餐是？”

　　他有意无意地强调了“这次”，直让叶岩觉得他像是看出了什么，但她只是装模作样地看着那铜版纸上的价格明细表，片刻后才道：“像我这种无名小卒，还是来个基础款的就好。”

　　“无名小卒可是不会进入这里的‘终端’的，”鼹鼠先生说完，熟练地在电脑上输入了一串单号，便见一个收据模样的白色纸条从另一个黑色的机器盒中飞快吐了出来，他将收据开给她，拉开了玩具店的后门。

　　“去吧，那一堆数据就是这个世界里最有意思的玩具。”他说着，并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

　　.

　　第二次为‘终端’的角色捏脸，叶岩算得上是轻车熟路，她前后修改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将一张Navigator姊妹版的脸给调了出来。

　　被独立隔出的角色面部调整室里，她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桌上的那张明信片上，她再次将它拿了起来，这一次没有去观察它，而是很仔细地摸了摸它。然而——

　　“这根本就是一张普通的明信片嘛。”她喃喃着，正要放弃，忽然发现了一处小细节。大概因为血统被觉醒的原因，她的记忆力显然比以往更胜一筹，所以此刻的她才能分辨出明信片上画面那些微的不同，就像是星河的轨迹悄无声息地在眼皮子底下变动过了，尽管它们看起来确实很相似。

　　“不对。”她的手指沿着画面的流线，按照记忆里的图形，慢慢地移动回它们原本的位置上，也是在这时，她被自己的感知力狠狠吓了一跳，就仿佛她能感受到那些线条静静跳动着的脉搏，尽管它们很轻，轻得就像是光在银河里缓慢流淌着。

　　这种感觉她形容不出来，但这种改变又直观地显示在了明信片的画面上，随着她重画的路径，一个隐隐闪耀的黑色星芒自明信片上浮起，她正要开始下一步，隔离区的门就被敲响了。

　　“耶梦加得，在这里可是不能做任何违规的事哦。”鼹鼠先生的话打断了那正逐渐成型的隐藏图像，她的手瞬间拍在了那张明信片上，不尴不尬地“哦”了一声。

　　这个人真的奇怪，明明东西是他给的，还偏偏不让自己在这里看。几乎时间，她感到左手掌被什么轻轻震了一下，她翻开手掌，看见全息屏幕上有一条未读的信息。

　　发送人是泽西，他向她发来了一件待查收的压缩包裹。她疑惑着点开，且见一个与当初几乎一模一样的正方形纸盒瞬间从屏幕里落了出来，险些砸到了她的脚。

　　「系统提示：您还有一条未读留言。」

　　叶岩点开，只听泽西的声音从耳畔中响起，似是被系统自动切换成了虚拟耳机模式。

　　「MR.Cupit：仓库里还多了一套女式的军服而已，你可别想多了。」

　　送人礼物连多出来的这种梗都会用了，可见他的语言系统确实是升级过了。叶岩无语地抽抽嘴角，她打开纸盒，果然再次看见了那套和当初一模一样的军服、军靴、和遥感眼镜。

　　然而，只要一想到她的金晖石就是被他给诓骗走，她就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一把抱起了那个沉沉纸盒，走进了隔壁的更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