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45、断裂的契约手链

　　泽西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与叶岩发生关系的短短几个小时之后，他手上的那条原本在他看来十足讨厌的玄色铃铛手链忽然没来由地就断裂了。

　　他将那条手链握在手里，长久地说不出话来。

　　这个问题其实琉晖在很早以前就问过他的，如果这种奇怪的关系解除了他会怎么样？当时他选择避而不答，而现在……

　　安静地能听见淡水鱼在鱼缸里游动的办公室里，洁白的墙壁上悬挂着的「旗山淡水鱼类保护中心经营许可证」明晃晃地直刺人眼，泽西的目光从那上面移了回来，落在面前那只有着虎斑纹路的小猫身上。

　　事实上，这样一人一猫的场景已经持续了好一阵。终于，琉晖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开口。

　　“殿下，从刚才的‘终端’数据来看，您的这条手链恐怕是无法修复成功了，非常抱歉。”一个小时前，他们俩从地下的塔台出来，泽西说下面闷得慌，要上来透气，无奈下，琉晖也只好跟了上来。

　　“你觉得，这件事是否和叶岩的觉醒有关？”泽西眯了眯眼，将手中的手链骤然一握紧。

　　“如果没有某种特殊介质的影响，我想它应该不会断裂，”琉晖摇了摇头，无情地打断了他的猜测，“至少从历任亚瑟帝国的国王与王后的相处模式来看，只要契约物还在，国王就不会因为王后的特殊体质而伤害到王后。”

　　“说的你好像见过一样！”泽西骤然冲他发火，“当时父王明明最喜欢的是母妃！”

　　“殿下，这是奥修典籍上的记载，”琉晖也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您可以不信，但这是真的。”

　　泽西瞪了他一眼，险些把手里的水晶烟灰缸砸了过去，然而东西都被他举至半空了，还是收了回来重重拍在茶几桌面上，咬牙切齿说：“这件事一定是小白干的，人类有个词叫斯文败类，就是专门形容他这样的！”

　　“也确实存在这个可能……”琉晖碧绿色的眼睛转了转，似想起了什么事，“毕竟叶小姐一直非常信任他，而且他是和李·嘉图将军最后接触过的人，就算他真知道破解契约手链的秘密，也不足为奇。我想，或许在一开始，他就已经计划这件事了。”

　　泽西闻言鼻息间低呵了一声。

　　却听琉晖又道：“但我不明白的是，殿下既不放心少将，为何还要将他留在身边？”

　　“不然如何取信于他？让他知道一些，总好过他成日想着怎么通过叶岩弄死我。”他长叹了口气，目光穿透那玻璃鱼缸，凝在了那条游动着的黑色淡水鱼身上，“我不怕阴谋诡计，但我怕被自己的兄弟算计。”

　　语毕，琉晖也摇了摇头，“那殿下现在打算怎么做？”

　　“对付小白，目前看来，只能将计就计了。”

　　琉晖的表情不置可否，他顿了顿，继续道：“此外，在叶小姐这件事上，我只能提醒您，若您现在没有契约物的情况下接近她，虽然说她现在已经觉醒，但是我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会两败俱伤。”

　　“那为什么小白接近她就没事？”泽西握紧了拳，拿起面前的冰镇可乐猛地灌下一口，“这凭什么啊！”

　　“少将他不是王血，对HY-99没有那么强的感知力，”琉晖后退了一步，“再说了，以少将大人的自控能力……”

　　泽西狠狠瞪了他一眼，琉晖再退一步，口中的话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

　　M国，落日餐厅。

　　一道被银盘托着的当地佳肴由服务员微笑着端上来，他上菜的动作打断了叶岩和白景言的对话，那人向他们比了个请慢用的手势，这才离开。

　　“特意为你点的，CousCous。”白景言介绍道。

　　叶岩的目光随即落在面前的美食上，银盘中，浅金色的小麦粉上层叠铺着裹着浓郁酱料的鸡肉蔬果，一股扑鼻的鲜香中，白景言的解释娓娓道来：“这是用当地的米食以鸡汁蒸熟后，再敷以陈年奶油反复蒸三次，这样一来，鸡汁的甜、奶油的香才会沁入其中，你尝尝。”

　　叶岩被那香气直勾出腹中馋虫，也顾不上淑女形象，就是用勺子挖了一大口。倒是白景言似乎很喜欢看这样的她，她才动勺，他手中的餐巾纸就递上了。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觉得我都快要变成吃货了，”叶岩咬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表情很有几分大快朵颐的意思，“我醒来后明明都已经吃了你打包的外卖和水果，但还是觉得很饿。”

　　白景言嗯了声，慢慢吃起了自己盘中的荷兰豆，“这件事……”

　　他将目光看定叶岩，“你还记得你刚提到的SL注射液，我想，多半是因为它才让你提前觉醒了。”

　　叶岩的勺子停了下来，她已经猜到了他方才省略的话里的内容，她的脸变得有些红，那些不堪的画面再次浮现她眼前，尽管只有模糊的光影。她含糊的“嗯”了声，迟迟才道：“那觉醒后的我会变成什么样？是不是就像游戏里的一样？会升级技能或者是解锁隐藏的技能？”

　　“应该说你的肌肉力量、反应力、听力、速度等等都会和以前的你有很大的不同。”白景言摇摇头，话音沉静道：“简单来说，是这个世界在你眼中变慢了。”

　　“因为你变快了，不知道这么解释你明不明白。”他耐心的语气正如当年那多少个自习的傍晚替她解着高数题，叶岩托腮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

　　“那我会不会变得跟你一样厉害？”

　　“没有人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混血也不例外。”

　　白景言的话让她顿时有些挫败，但他还是道：“但我会帮你的，放心。”

　　叶岩点点头，她手中的银勺又挖了一口CousCous，却也不吃，仅是盯着那裹着酱汁的鲜嫩鸡肉，“小白你知道吗，算上这次，我已经被绑架过两次了。”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让它发生了。”她深吸了口气，将目光转向白景言，“我不能被人保护一辈子，既然已经有人冲着我来，那我就应该时刻做好准备。”

　　白景言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原来那个女孩真的会在一夜间长大，尽管这种成长并不是因为他自己。

　　“说得好，”他举起同样装有深绿色薄荷叶的玻璃杯与她的相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定会倾尽全力。”

　　“嗯，还有一件事，”叶岩被那薄荷叶再次辣到舌尖，她吐了吐舌头，终于切身的体悟到感知力的觉醒究竟是个什么含义。

　　“我想过了，那条银色亮片裙或许也能提供一些线索。”她握紧拳，看向白景言道。

　　“好。”

　　.

　　夜浓如墨洒，薄薄的雾气从地面腾了起来，风掀开酒店深色窗帘的一角，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团黑影如一片落叶般轻盈地落上了酒店的窗框，随后才慢慢显出了一个人形。那人穿着黑色的斗篷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不清脸，但身量却显得很娇小。

　　“你来的正好，隐。”寂静的酒店房内，白景言皱眉扫了一眼那人，握紧了拳。

　　“看起来你今天的心情不太好。”那被称作“隐”的少女开了腔，听音色是个少见的暗黑系萝莉音，她略略停顿了下，啧叹道：“要不是老板非让我来，你当我真想来趟这浑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白景言深吸了口气，显然在极力控制自己的火气，“但是按照约定，你们这次已经踩到我的底线了。”

　　“别这么生气嘛，反正她不也没事吗？”隐银铃般地笑了起来，她向着白景言走了几步，踮起脚，戴着蕾丝黑手套的手试图抬起白景言的下巴，但被白景言一把拍开。

　　“无趣。”她发出一句评价，继续：“以下观点只代表老板，不代表我，他问你，你最近入戏是不是也太深了。”

　　“这就不是你们该管的事了，你们要弄清楚，我们之间只是合作。”白景言的凤目眯了起来，眉宇间的耐心显然已经快到了极致，“说重点吧。”

　　“王女的身份现在已经确认，源石方程的事，你还打算让我们等多久？”

　　“因为等不及，所以你们就要先出手？甚至还故意将火引到那个人的身上？”提到这，白景言沉声，脸色也在瞬间低沉下来，“别以为我什么不知道，林恩的那条微信，就是你们黑了‘他’的手机，算准时间给叶岩发过来的吧，那天‘他’和瞳在一起，根本没有心思问这里的事！”

　　“哎，居然被你发现了，好嘛好嘛。”隐摆摆手，但脸上还挂着笑，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仿佛打量着某件上好的瓷器，“虽然我承认，这件事的效果不怎么样，但总比什么都不干要强，你说呢？”

　　“你们现在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白景言握紧了拳。

　　“好啦好啦，”隐摆摆手，“这件事，你就当是小心眼的我吃你之前那位相好的醋吧！”话题到这，她索性话锋一转，又叹道：“所以说呀，这长得俊的男人就是容易变心。”

　　“她不是我的相好，”白景言瞥了对方一眼，眼神中的某种落寞一闪而过，很快又道：“对于那个人，你们那边还收到了什么风？”

　　“还能收到什么风？这种S级的军事秘密，那边当然是恨不得埋进了土里才好，我们知道的，恐怕并不比你知道得多。”

　　白景言尾音上扬的“哦”了声，摆明了不相信。

　　“合作的前提是诚信，”隐冷笑一声，“当年李·嘉图临死前将那个秘密告诉了你一个人，但你不要以为一直不说，我们就完全拿你没有办法。”

　　话到这，白景言倒是笑出声来：“那看来你们是不需要我了，这样也好，大家一拍两散。”

　　“军官，你不要太得意了，”隐并没有称呼他的本名，而是以军官作为代号，她有些恼怒，甚至因怒气露出了斗篷下黑色蓬蓬纱裙的裙边，“你最好求神保佑，有一天不要落到我的手里，若不然，我就将你关进永无天日的禁室里，日日变着花样折磨你。”

　　“没看出来，你倒是挺有想法，”白景言牵起唇，瞬息间，他已瞬移到她面前，他向她倾身，一双压迫的凤目中有寒星，更有野火，“求神保佑，呵，我就是神。”

　　.

　　次日，上午。

　　客房中的叶岩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她叉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说觉醒这波操作果然有点牛P，这才短短十分钟时间，居然就已经干好了原来需要花四十分钟才能完成的事。

　　果然这白景言也不是白睡啊！她哼着轻快的小曲儿，拿起床头上白景言送她的那台裸粉色的手机给他发去了信息：「我这里已经收拾完毕了，你好了吗？」

　　片刻后，手机的铃声响起，她以为是白景言的回复，谁知却是一条好友申请，她皱了皱眉，点开了。

　　奈何那人甚至连备注信息都没有，甚至连头像都是他本人，名称则是明晃晃两个大字：泽西。

　　他居然开始用微信了？叶岩面露诧异，转念又一想，还是点了通过。

　　「女人，我最近有事，我俩暂时不能见面了，你回来后自己进‘终端’来找我吧。」

　　叶岩一看，气得差点扔了手机，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他说去找他就要找他啊，他当自己是谁！莫名其妙！

　　叶岩索性没回复，倒是白景言的信息再随后而至：

　　「你有话想当面跟你说，你能现在来我房间一趟吗？」

　　小白找她？叶岩皱眉，但想了想，还是换了双鞋出门。

　　白景言的房间在她隔壁的隔壁，她走上前，却发现那房门并没有落锁，甚至还故意留着一丝丝的缝隙，门缝中透着光。她在门口叫了声无人应答，索性推门进入。

　　“小白？”她喃喃着四下张望着，卫生间里没有人，走廊也是空着，至于卧房……

　　她眯了眯眼，随即而来的视线被牢牢黏住了，她的目光落在了眼前铺叠整齐的白色单人床上，在那里，正整齐摆着以数十朵红色玫瑰拼成的爱心花，在爱心的正中央，众星捧月般嵌着一个精致的深蓝色的缎面圆盒。

　　直觉让她很快猜到了那里面是什么，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她想起白景言昨天对她说，我们订婚吧，她以为那个裸粉色的定制手机已经是他送她的礼物。

　　“是幸福来的太突然，已经傻掉了么？”白景言温润的嗓音不知何时响在身后，她本能的转身，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那个怀抱里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和TomFord灰色香根草的古龙水的味道，一时也让人呼吸迷乱，她的双肩被人扶稳了，同时间，那个深蓝色的缎面圆盒也在她面前被打开——

　　那是一对小小的Tiffany&co镂空罗马数字的玫瑰金对戒，戒身间隔镶嵌有几颗闪耀的小钻，确是很简约极致的款式。

　　“我也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怕买了你也不喜欢，但我在你睡梦中比过你手指的尺寸，我想……”他的话没有说完，嘴唇就被人笨拙的封上了。

　　“别说话，你说话，我会觉得这是假的。”片刻后，她小心地从盒中取过那只男式的戒指，她的双眼看定他，眼波中笑意盈盈：“是不是戴上它，你就是我的人了？”

　　“嗯。”

　　“你真的不反悔？”她在将指环给他套下的前一秒，忽而眨眨眼睛又问。

　　白景言的喉头动了一下，他看着她，像从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我只怕你反悔，小岩。”

　　“我为什么要反悔？”她认真地将那指环套在他修长如竹节的中指上，又拿起他的手细细看了看，仿佛在欣赏一件浑然天成的艺术品，“遇见你，就是人间值得。”

　　“好。”他说着，忽而一把将她抱住，他的这个拥抱很是用力，直让她肋骨都感到略有生疼，但沉浸在幸福中的叶岩对此并未以为然，她只是背对着他，瞧着自己手指上那只同样精致的玫瑰金色指环，以为这就是她要的新一段人生的所谓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