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30、赏金猎人的线索

　　叶岩的第一次瞄准模拟练习终于以她的第83次失败而告终。

　　泽西这次难得没损她，只是将枪郑重交给了她，说：“这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件礼物吧。”他说完后表情又变回了往常模样，同时还关闭了交互信息阻隔屏。

　　“时间快到了，我们去取东西。”

　　叶岩点点头，摘下眼镜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汗，居然和现实世界一样，也是黏黏腻腻的，果然在这个世界里待久了，真的会教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现实。

　　“丘比特先生，谢谢你。”安静的长厅里，叶岩跟在泽西身后，突然没来由地就道了一句，泽西闻言也回头看她。

　　她并不算高的身量穿着修身的黑色军服，身旁是白色的思考者的雕塑，背后是高耸的整齐摆放在书架上的书，有夕阳从古典长窗透进来，竟也恍然让他回想起了当年在圣彼得堡军事学院里的情境……

　　“这样被我感动啦？”他收敛心神，歪着头故作玩味地打量了她一眼，“初始号，你在这里要学习的东西还太多了。”

　　叶岩没说话，她耸耸肩，只是与他一起向借阅处走去。

　　那里依旧坐着那位表情犹如扑克脸的管理员，在看见她走来，他脸上并未露出多的神色，只是重新将那本厚重的《乌尔纳姆法典》交给了她，连接下来的叮嘱也像是在例行公事：“看完后请将书放回原处。”

　　叶岩点头道了句好，忙拉着泽西在不远处的一张空的橡木桌前坐了下，随着泽西再次将交互信息阻隔屏开启，二人这才一起翻开了那部古老的法典。

　　“……我去，这是哪国的文字，为什么我连一个标点符号都看不明白？！”

　　叶岩皱眉，甚至都已经将纸片颠倒过来看了也没有丝毫头绪，倒是泽西看了她一眼，一脸淡定地拉开桌上的复古灯，接着将东西拿过了，对着那光慢慢阅读了起来。

　　片刻后，他的修眉也锁了起来，“你问的两个问题，赏金猎人都给出了线索。”他偏头看她，仿佛在思索该怎么合理地组织语言。

　　“不如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他将手放在那本古老的法典上，忽然郑重地说。

　　“为什么？不行，我还没有找到他。”叶岩急了，伸手就去拽他，“万一我爸，我是说……他很可能还没有死，他还在等着我去找他。”

　　“这样跟你说吧，”泽西侧过身，将线索上的话做了个简短的总结：

　　“第一，在众联盟之中，曾有一个小星球上过联盟的黑名单，有人证实叶泓茗和这个星球的人有过往来。第二，他们并没有查到许艾文这个人，但是在叶泓茗的人物关系中，曾经有一位闽大的生物系外籍教授叫Elvin，音译过来是埃里文，当然，也可以叫埃文，或者艾文。”

　　“你说的这个星球，它叫什么名字？”

　　“仙女座星系M31国[1]，”他话音微顿，“同时这片星系也是目前已知的距离银河系最近的星系之一，曾经有天文学家预算过，40亿年后，它将与银河系相撞。”

　　随着泽西的话音落下，叶岩果然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不是说她要调查的事到这里就断了，而是事情变得愈发复杂，已经超过了她能接受的程度。

　　“怎么，这样就气馁了？”泽西说着拍了拍她的肩。

　　叶岩摇了摇头，“这上面还说了别的什么吗？只有一个M31国，一个闽大，我们能调查的线索太有限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泽西似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但到底还是拗不过叶岩一直看着他的炽热眼神。

　　“这个M31国之所以会上联盟的黑名单的原因是，”他话音一顿，“他们曾经制造了一种非常复杂的毒品，可以通过网络对人进行某种精神控制。”

　　“所以你的意思，这是种网络病毒？”

　　叶岩在小学的微机课本上曾得知过一种名叫千年虫的病毒，“但这跟我爸有什么关系？他是学生物的，又不是学计算机的。”

　　“事情就复杂在这里。”泽西摇摇头，继续说：“虽然说这种病毒的传播媒介主要是通过网络，但等它真正起到效果却需要依靠某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细菌，他们将这种细菌投放到城市上空的大气中或者河流里，普通人在接触它后不会有任何的异样，但若同时接触了它与这种超级网络病毒……”

　　泽西顿了顿，“你知道1950年SanFrancisco的细菌测试实验么？虽然当时的科学家都判定这种名叫粘质沙雷氏菌的细菌不会对普通人产生影响，甚至还以它在土壤和水样中产生的明亮的红色菌落来判断出它的存在，但事实上，它在事后还是引起了当地肺炎和UTI病例的增加。”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种细菌本身也并不是完全无毒的，”叶岩总结道，她转念又一想，“不过既然这件事既然已经被星联邦发现了，那应该是得到解决了？”

　　“表面上是解决了，”泽西的眉宇凝重起来，“但据地下黑市传来的消息，它们多半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只是目前我们还不清楚它的传播途径具体是什么，而且……”

　　“夲国的虚拟货币交易所CoinMarket前几天受到了攻击，加密货币DEM被窃取，据统计总价值高达7.3亿美元，从星联邦内部的数据看，超过51.2%的概率这件事也是M31国干的。”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叶岩倒吸了口凉气，下意识去按别在腰间的光磁左轮手枪，倒是泽西按上她的手，然后握住了。

　　“星联邦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和资源从来都是你死我亡，若不然，我会什么会在这里？”他看着她，只是看着，而她也回看他，没有说话。

　　这也是叶岩第一次深刻且认真的觉得，原来在这个世界上也有连大魔王也无能为力的事，或许所有人都有他的不易和左右为难，只是这些非要到他的世界里才能体会到。

　　而现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逐渐进入了他的世界里了。

　　她脑中正想着，下刻，一阵眩晕的感觉陡然从胸口涌来，她听见一阵“滴滴滴”的电子提示音仿佛从天边传来，紧接着人就失去了知觉。

　　.

　　叶岩再次醒来时，周围的景象已然换成了叶家旧宅，窗外乌金西坠，客厅中黄铜座钟发出五声“叮——”的鸣响，竟是下午五点了。

　　她揉了揉肿胀的眼皮，接着闻到了一股勾出人胃里馋虫的饭菜香。

　　她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还依稀记得她和泽西去水库的时候也是个傍晚，难道说，是一天一夜已经过去了？

　　她穿着拖鞋，晃晃悠悠地往门外走，人才出门口，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晃了心神，那个人不是泽西，而是……

　　“老林说你最近在旧宅住，让我过来跟你谈谈生态园计划的事，谁知道你一直在睡觉，屋里也没有人，还好我知道旧宅的备用钥匙放在花盆里……”林恩摘下了围裙，满脸狐疑地看了眼她，“你不舒服，是病了？”

　　叶岩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解释，但四下看看确实也没有泽西的哪怕半个影子，这才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林恩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确认没有发烧才道，“对了，昨天白景言来找过我了。”

　　叶岩不自觉地“啊”出声来，心说她睡这一觉或许还加上‘终端’这一行，她到底是错过了多少事？

　　“你们都说什么了？”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这才留意到家里家具上原先罩着的那些挡灰的白布都被人细心地放在了一旁，甚至连家里的卫生也被重新做过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他说你的生态茶园中，应该加入旗山新品茶的线下试喝，比如说专门辟出一栋茶舍，他还说希望把‘五月岩’也引进来，到时候的利润收入按比例分账就好。”林恩的表情和语气都显得很自然，甚至在随后将厨房里的菜尽数端上来后，还给了她一瓶温热的蜂蜜柚子茶。

　　“对这件事，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林恩道。

　　“很好啊，有钱大家一起赚嘛，”叶岩拧开那柚子茶，这才发现原来它的瓶盖早已被林恩事先拧开了，一如这些年来对方默不作声地为她做的所有事一样，“林恩，那天在林伯伯家……”她抿紧嘴，没喝茶，仿佛在思考该怎么开口。

　　“这件事我是想亲自告诉你的，”林恩在她的对面坐下来，正视着她的眼睛，道：“我确实交女朋友了。”

　　“哦，嗯。”

　　叶岩低头喝茶，瞬间里脑子有些发懵，又像是被谁狠狠搧了个巴掌，“我希望你过得开心。”她举起那柚子茶以茶代酒在林恩的那瓶易拉罐的青啤上轻轻一碰，语调轻轻的。

　　“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了，知道你嘴笨，”林恩说着灌下一口啤酒，“其实我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哪怕你从不认识白景言。”

　　“因为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林恩吸了吸鼻子，边说着，边往她的碗里一个劲地夹菜，“不说这些了，吃饭吧，这家餐馆啤酒鸭做得很不错，味道很像是燕都你常去的那家徐记。”

　　但林恩越是这样，叶岩不知怎地心里就越是堵，就像是好闺蜜之间突然多了一个人，你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何时出现的，你仅仅知道的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让你觉得自己居然这样小气，一点也不大度。

　　想到这，她低头顾自喝茶，再不说话。

　　一阵沉默。

　　“我终于有女朋友了，你不开心？”林恩也给自己夹菜，语气里有淡淡的自嘲。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叶岩看着眼前的啤酒鸭，用筷子拨了两下：“我开心，也不开心。”

　　“我带你去见她吧，”林恩突然说，“他”明亮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别样的神采，那种神采是叶岩从没有见过的，她紧了紧手里的筷子，努力挤出个笑。

　　“好。”叶岩说。

　　.

　　叶岩吃完饭后与林恩在屋里看了会儿电视，就借口说要去化妆，便独自去了她在二楼的房间，她实在是有些紧张，生怕泽西冷不丁从哪里冒出来，又叫嚣着要给林恩催眠一次。

　　她想，也许泽西是还呆在水库，在处理着什么其他的事情。毕竟她在离开终端之前，还与他一起讨论了关于那个世界太多的秘密。

　　全身镜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怎地竟也会无意识地伸向腰间……没有枪，但那个世界的事，却偏偏又那么那么地真实。

　　真实得教人害怕。

　　她深吸了口气，没留意到林恩忽然出现了在门框旁，就这么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死人了。”叶岩拍了拍心脏。

　　“你不是说化妆吗？怎么连衣服还没换？”林恩皱眉问。

　　“没，没想好穿什么，”叶岩一愣，装模作样地拉开衣柜门，半开玩笑道：“我很少去夜店的，又不像你们都有战服。”

　　林恩难得笑了出来，“那你就看着穿件吧。”

　　叶岩点点头，在衣柜里翻了半天，终于从里面翻出一件买来还没穿过几次的孔雀绿色的颇有些波西米亚风的吊带长裙，对着镜子比了比，道：“要不然这件？”

　　林恩见罢眼风微挑，含糊地嗯了声，“那你换衣服吧，我去外面等你。”

　　叶岩花了快一个小时化妆换衣服弄头发，待林恩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再次进屋来看她时，表情显然又是一愣。

　　眼前人穿着遮住脚踝的孔雀绿色吊带长裙，露出素白纤细的肩膀和脖颈，还将头发做成有层次的微卷，精致的妆容愈发将那张清纯的脸衬得明艳。

　　“不好看？”叶岩嘀咕一声。

　　“不是，”林恩避开眼，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微信，“她说她也出门了。”

　　一个小时后，林恩将那辆牧马人停在了米高乐酒吧的门口。

　　叶岩曾听莫晓鞠提过这里，说这是旗山最新开设的酒吧，其内部的装修和酒水规格都与一线城市看齐，所以没过多久，这里就成了旗山市日流水最好的酒吧。

　　叶岩随着林恩自旋转门进入，又穿过一条彩色的马赛克墙砖的走廊，内中喧嚣的电子乐很快就将人带入了迪厅的环境中，无数个水晶魔灯在头顶不断旋转，一众的灯红酒绿中，林恩终于将她带到了一名手里端着个鸡尾酒杯、穿着红色超短裙的性感女人面前。

　　“抱歉我来晚了。”林恩拉着她在那女人面前坐下。

　　叶岩刚要开口，就见一双似曾相识的紫瞳从那旋转的彩光中看向她，一张带有侵略性美感的脸上似笑非笑。

　　……是她，Leona，狮心蔷薇。

　　叶岩心中猛地一个激灵。

　　“夏瞳，你穿成这样是要勾引我啊？”林恩亲昵地搭上那女人的脖子，一张俊脸很快贴了过去。

　　“你不能跟她在一起，”叶岩猛地站起来，同时将林恩的手腕拽住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不同意！”叶岩握紧拳，又急又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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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仙女座M31其实是梅西耶编号M31，它是位于仙女座方位的拥有巨大盘状结构的旋涡星系，本文为架空题材，为方便故事叙述，仅写以M31国。
PS：以后注释都统一放到这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