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160、机器猫君

　　不久后，自动驾驶的船只驶离了佛多港口，视野便逐渐清晰起来，两岸的行人越变越小，人工培植的绿树成了背景色，而波光粼粼的河面则越发宽阔。

　　据说这条规模空前的运河项目耗费了上一任王朝：默克尔家族近一半的国库储备，当时维京运河不仅强行连接了南北七大水系，更为此开凿了无数条人工河，在当时，它被定为经略国门项目，不过这巨大的工程量也惹得天怒人怨，最终加剧了默克尔王朝的衰落。

　　意识域中，正正的导游功能同步开启，替叶岩扫盲了部分黑天鹅座的王朝更迭史。

　　片刻后，一团黑影跳上了餐桌，自然是猫形的琉晖。

　　“拿到将军派人送来的芯片了？”他琥珀绿的眼珠看向白修尔，白修尔点点头，并开启了掌中的‘云端’，原来不久前他和泽西的动作真如叶岩所言，确实是在找东西。

　　红色的热感键盘投射在餐桌上，他手里乌金色的晶片很快与‘云端’相联，屏幕中，大量的数据流滚动起来，却迟迟不见他按下确认键。

　　“瞳姐，在此之前，我有话要问你。”他与泽西对视了一眼，看向瞳·琼斯，“以帝国少将的身份。”

　　“我还以为这个问题你们能永远憋着不说，”听他终于开了口，瞳反倒是轻松下来，她放下手里番茄口味的薯片，顺便舔了舔那犹如笋尖的手指，“亲王大人虽然是我的生父，但你们别忘了，他膝下有5个儿子，4个女儿，像我这种私生女的身份，可是分不到他的什么财产。不过……”

　　她说着，忽而拉过泽西，笑意盈盈地挽住了他的胳膊，继续道：“但跟着弟弟就不同了，你们说呢？”

　　不得不说，像瞳这样的尤物，连声音都应该打上马赛克，只要她愿意，全宇宙岛的男人女人好像都可以收归入她的石榴裙下。

　　此一刻，窗外透入的阳光正好，叶岩被眼前俊男美女的组合深深的养了眼，忽然觉得站这对□□CP好像也很不错？毕竟，长得好看真的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既然如此……”白修尔轻咳了声，打断众人的思考，他看向泽西，在得到他的同意后，方才按下了确认键——

　　霎时间，无数的信息流涌入屏幕，几分钟后，画面中出现了一张照片。

　　“这不是王都的风琴室吗？”叶岩皱眉，率先道。

　　“没错，根据父亲留守在王都中的探子来报，现在国王和凯瑟琳王妃就在这里。”白修尔沉吟了下，凤眼静静看定泽西，“目前他们的状态，还好。”

　　他的话音落，泽西重重捶了一拳身旁的座椅。

　　一时间，船舱内也沉默下来。船舱窗外，运河上早已再无其他船只，宽阔的河面上波澜浩渺，他们的船就像是一片随风而落的树叶。

　　有些问题，或许迟来，却永不会缺席。

　　而至于说泽西本人是否有对“救父母还是子民”这个问题后悔，事实上，这一整船的亲朋好友，在这一路上都无人敢问。

　　毕竟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诛心了。

　　沉默间，叶岩听见了一声叹息，那声叹息随风送来，轻得让人觉得仿佛是幻听。

　　“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这个时候，拿到军防布图人事调配名单的两方，都应该有所动作了。”泽西转动手里的咖啡杯银勺，缓缓说。

　　叶岩眯了眯眼。

　　是了，想当初他们费尽功夫才从副校长留下的线索中拿到了那份军防布图，之后他们的房车被人袭击，严密收藏在‘浮屠’防卫系统中的军防布图被人盗取，而另一份，则被泽西偷偷藏在那只军舰模型里，亲自送给了奥斯顿亲王。

　　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是在钓鱼。

　　“所以说，那两份军仿布图都是假的？”瞳姐恍然道。

　　想当初他们离开雷丁城后不久，装甲房车就遭到了突袭，之后，她、小白甚至琉晖都被泽西故意支开，仅仅留叶岩一人在车上，就是为了转移众人的视线，让人误以为泽西是在怀疑叶岩是奥斯顿亲王派来的暗桩。

　　但实际上，他这样做的目的，正是泽西在刻意放松那些暗中那人的警惕。

　　原来如此。

　　“当然是假的。”泽西勾唇，轻拍拍她的手背，“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和你那个便宜爸爸说啊。”

　　王权之间的试探，从来都不仅在干戈之间，所谓风起于青萍之末，就是这个道理了。

　　餐桌的一旁，叶岩屏息凝神，她悄悄看看泽西处在阴影中的侧脸，又看看瞳那半张并不自然绷紧的脸部线条，可下一秒，瞳莞尔一笑，整张脸都变得明媚起来，她轻轻挠了挠眼角，看起来有些无奈，又有些娇嗔的模样：

　　“我的好弟弟，你怎么谁的醋都吃呢。”

　　.

　　夜风轻拂河面，星辉落处，一圈淡淡的涟漪渐渐消失在黑峻峻的河面上。

　　放眼望去，宽阔的运河上再无一艘船只，两岸沿河的茂盛水草随风飘摇，依稀可见远处的炊烟人家，而水势波澜的维京运河流经此处也安静下来，夜色静谧，这里就像是一面古女神不慎遗落在此的华镜。

　　无声的河道之下，那艘小型的房车船早已经变形成了一艘潜水艇，鸭蛋型的潜水艇在河道中匀速前进着，犹如一头黑色的幼鲸。

　　严密的防水舱门早已启动，圆形的透明舷窗外，整个世界都像陷入了沉睡，四周静悄悄的，抬头能看见不知名的鱼群甩着鱼尾，在水中安静地游弋而过。

　　船上的人也在熟睡，尤其是睡在瞳上铺的叶岩，都已经悄悄流下了口水。瞳姐做的通心粉实在太美味了，睡梦中都好似还能闻见那令人欲罢不能的黑胡椒的味道。

　　每种食物都是有灵魂的。

　　她的耳边依稀响起了刚才和瞳讨论美食得出的结论。朦胧中，她好像睁开了双眼，还和那游过的鱼群打了个招呼，接着翻了个身，浑浑噩噩地又睡着了。

　　梦境里，隐约中，她再次听见了那烦人的声响，是搓麻将的声音。

　　不是吧？又来了？三缺一？

　　要命，她的牌技真的是麻麻地啊！

　　“年轻人，相逢即是有缘。”远远的，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耳边，她浑身一震，立刻想起来这个人就是自诩机器猫的机器猫君。

　　“你好啊，机器猫君。”叶岩在意识域中和男人对话，她揉了两遍双眼，试图看清眼下这雾里看花的场面。和上一次不同，她这次的视角就像是飘在了天上，在用上帝之眼在观察着下方的牌局：

　　绿色的麻将桌，象牙色的麻将牌，标准的四人局。

　　原来不是三缺一啊，她自言自语着喃喃。

　　“急什么，一会儿就轮到你上了，你再仔细看看，有一个人就要退场了。”和上一次的情况同样，机器猫君依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仿佛很习惯用这样的方式来指点江山。

　　叶岩撇撇嘴，听他这么说，非常仔细地又看了一遍。正如机器猫君所言，在牌局左边的那个男子，再打出手边的最后一张‘四万’后，就再没动过了。

　　“他的牌技不好吗？不然为什么要退场？”叶岩疑惑道。

　　“确实不好，像他这样为了赢，把自己的性命赌上的，世间少有。”机器猫君淡淡的口吻中听不出什么同情之意，仿佛早早看破了生死。

　　“机器猫君，请问你是出家了吗？这么心如止水。”与其等他同意了再问，叶岩索性先将问题说了出来。

　　听她这么说，机器猫君不尴不尬地笑了笑，话锋一转，忽然文绉绉道：“游于羿之彀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又一顿，道：“你是不是听不懂？不懂的话，我给你友情翻译下？”

　　“你说的这句话出自庄子的《内篇·德充符》，机器猫君，我听得懂。”叶岩不清楚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想她读书虽然也一般，但对方居然显摆了句她刚好会的，也是很可了，“这句话想表达的中心思想是，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有它自己的道，或者说是它自己的命运，外力其实并无法真正阻止。”

　　“是啊，无法真正阻止，”机器猫君难得沉吟了一下，“既然明知不可为，又何必为之呢？”

　　“机器猫君，你其实不是这个时代的吧？”话到这，之前那个久久盘亘在叶岩脑海中的问题也陡然清晰了，想当初，在她第一次听见机器猫君说出‘机器猫’这个名字时，她就怀疑这个人可能和她来自同一个时代，甚至是国度，现在她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虽然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但是年轻人，很遗憾，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机器猫君礼貌地拒绝了她的问题，“好了，轮到你了，可别给我丢脸哦！”

　　咱俩很熟么？叶岩四顾看看，可惜和之前的那次一样，她的身边连条鬼影都没见着。

　　不过，如此的傲娇且中二，总觉得是很熟悉呢！

　　片刻后，叶岩的上帝视角果然换成了主人翁视角，她迅速垒好自己的牌，再一次看向对面的积分榜，不由发出了一句赞叹：

　　“小甲今天的势头很猛啊！”

　　“怎么，还没打，这就认输了？”机器猫君在她耳边煽风点火。

　　“你有本事指挥我，你有本事现身啊。”叶岩的视线从积分牌上移回来，此时她的位置对应的正是刚才离开的小丁，小丁的分数被清零，她的则出现了基础分1000分。

　　叶岩思索了下，抬腕正要摸牌，随即，手腕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控制，将她的指尖移动到了之前的‘四万’上，而在‘四万’的旁边，则是一张‘八万’。但这个组合看起来，为什么总感觉也有些眼熟？

　　叶岩皱眉，手却不由自主地已经将那张‘四万’丢了出去，与此同时，她更发现了，这一局竟是由她来开牌。

　　这算是新人福利？

　　“你这副牌，明显是胡清一色的一九万，但是呢，四万被你生生给丢了。”机器猫君在耳边叹气，听起来还很可惜的模样。

　　“又不是我主动想丢的。”叶岩摇头，口气有些委屈，虽说这里的麻将局她才是第二次参与，不过根据上次的经验，除了她以外，她严重怀疑对面的三位不是人工智能，就是算天星，专门来糊弄她一个不会垒长城的新手。

　　所以，如果她想让积分有所提高，现在还不能把和机器猫君的关系搞僵了。

　　“这样啊。”听她这么说，机器猫君反倒沉吟了下，“那既然如此，就只能先看看运气了。”

　　叶岩点点头，在又打出去几张牌后，没想到居然又摸回了一张‘四万’，但可惜的事，这时候她的‘八万’已经打出去了。

　　“不胡一九万了，我看我现在这个牌形……要不咱们改胡小三元吧。”叶岩说。

　　“就你这副牌你还想胡大小三元？你怎么不说你要胡九色宝莲灯啊亲。”机器猫怼起人的语气也是相当得与时俱进，“算了算了，先想办法凑一副十三幺吧。”

　　“……好吧。”

　　十分钟过去，果不其然，在机器猫的帮助下，叶岩最后的牌局成功的没凑成十三幺，甚至连凑一副混九幺都还差张听胡牌。

　　记分牌上，她的分数立刻被扣掉了200分，叶岩擦擦汗，又想起之前那位小丁的惨状，立刻向机器猫君发问道：

　　“我说好哥哥，如果我到最后也没打赢这牌局，我的下场不会也和刚才那个人一样吧？”

　　机器猫君：“你刚叫我什么？”

　　叶岩眼皮也不眨的，“帅哥哥。”

　　对话明显停顿了一下，而在叶岩的意识域中，这种感觉则像是缓冲了很久，才听机器猫君口吻愉悦道：“既然你都叫我哥哥了，那我自然是要帮你的。”

　　难道说她叫人哥哥，是很让人觉得占到便宜的一件事？

　　叶岩没明白这其中正确的逻辑关系，但这点似乎并不重要，因为就在这之后，她的运气就像是开了挂，没过多久，就再一次成功杀回到了积分榜的第二名。

　　“所以说，帅哥哥，我在这里的最终目标是要KO掉小甲吗？”叶岩看着那积分榜上的分数问道。

　　听她这么说，机器猫君笑得更欢快了，“怎么，你还真想KO掉小甲啊，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志不在年少，有志不怕天高啊。”

　　“如果到最后我也没法成功，为什么还要来试呢？”叶岩被他绕晕了，不耻下问道。

　　“重在参与嘛。”机器猫君依然在笑，尽管这一次他的笑仍旧听起来很接地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叶岩忽然觉得，他好像并不开心，甚至在这一瞬间，她好像产生了一种想法，这个人，好像真的已经看破红尘了？

　　可既然都看破红尘了，那不是应该四大皆空，更没有执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