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113、惊天布局

　　他的话音刚落，空气却在骤然间被什么猛地撕裂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一股巨大的重力就将叶岩向后方推了过去，她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仅能本能地侧过身，余光过处，只见黑暗中闪现一簇耀眼的刀芒。

　　三日月宗近！

　　是泽西！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当他们察觉到这一切时，能看见的仅仅是一道光和一条影。

　　黑暗中，只见那柄刀在他的手里高速旋转着，他一身与黑暗相融的黑衣，宛如刀背藏身般向冰爵偷袭去。倒是冰爵虽然错愕，但反应也极其快，他抽身飞退着，鼻息间甚至还漏出了几声对对方的赞许的欣赏。

　　慌乱之间，叶泓茗则猫着身子趁机一路绕至叶岩的身后，他一边推着叶岩的那把铁制座椅，一边低着头，似在地面上仔细寻找着什么东西。

　　果然，就在他将连接着叶岩血液的皮管即将重新接入地板暗槽的下个瞬间，他的动作忽然就被另一个力量带偏了……是田正正！

　　此刻，只见那小人儿正运用着不纯熟的天赋力量攻击着叶泓茗，他板正着一张小脸，满头大汗，明明还是个孩子，表情却坚毅得也像个战士。

　　看到这一幕的叶岩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她在座椅上用力挣扎着，却也让那根银针愈发深入地刺入她手臂的肌肤里。

　　与此同时，这里的打斗声也很快吸引了船上的其他人，他们穿着白大褂，犹如狠狠拍打在海岸边的潮水浮沫一般涌来，他们在进入后先是盯着那些墙面上的暗绿色图腾纹发了一阵愣，这才转移视线，理清了眼下的战局。

　　很显然，这名曾是鬼船“俘虏”的田正正相比起挥舞着夲国长刀的泽西，显然要好处理许多。他们低声交头接耳了几句，很快，就见缝插针地从某个临近地面的抽屉里拿出了几瓶大小如防晒喷雾的铁罐，接着拔开塑料瓶盖，向着正正的方向果断喷洒了过去。

　　白色细雾飘散的瞬间，空气里随即弥漫开一种淡淡的犹如发霉的茶叶的味道，那味道并不呛人，可闻了才不消片刻，居然连叶岩也觉得身体变得昏沉起来，那是一种古怪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几乎要让人无法呼吸。

　　“正正！”叶岩侧着头，勉力叫了一句，但这样的呼叫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连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也丝毫没有在意这个称呼。

　　“正正！”叶岩握紧拳又叫了一声，但怪异的是，依旧没有任何人在意她的动作，或者说……在意这个称呼。

　　怎么回事？！

　　另一边，泽西与冰爵的打斗也愈发激烈，交错的人影之中，除了那切割黑暗的纷乱刀光，就是泽西的双瞳中不知何时点燃的黄金瞳，那光芒宛如圣天使在日耀之轮中浅唱低吟，与那柄割裂风声的绝世古刀相得益彰。

　　这样的画面，直犹如一种古老的失传的秘术，让人叹为观止。

　　至于说冰爵，他也再不是一味地躲避，只不过他的招式相比起泽西的强制催眠与极致攻击的结合则显得更加古怪。确切来说，他的手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仅仅是利用手里的一枚红宝石戒指中发出的一道道诡异的类似脉冲光的光线加以抗衡。

　　此刻，没有人一个人愿意靠近去他们，因为那周围的气氛早已经降至了冰点，而围绕在叶岩附近的铁皮墙面上，那些莹绿色的光线像是漫天星河般涌动着，又像是一群无头的绿色苍蝇般在寻找着什么，直到——

　　混乱中叶泓茗又一个委身，终于将连接着叶岩血液的橡胶皮管拆入了其中某个特制的暗槽中。

　　刹那间，周围所有暗淡的光芒都再一次盛了起来，它们仿佛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刺激一般猛地向同一个方向聚拢。

　　一时间，研究所里也再无人出声，几乎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那些光点上，他们瞪大眼，任那些绿光绽放在他们犹如涣散的瞳孔里，像是天上月，更像是海中星。

　　那绿光行进的速度极快，光芒过处，甚至一度掩盖了泽西黄金瞳中的金光和冰爵手里的脉冲光。几秒钟后，冰爵手里那只古老的暗金色计时器里也脱离了他的控制，向着光芒汇聚的方向飞离去，计时器的盖面被自动开启，由光影组成的时针轮盘以叶岩为圆心在地面上投射出巨大的虚影——犹如是开启了古老的法阵，亦犹如是点燃了某个远古的图腾。

　　“姐姐！”

　　“叶岩！”

　　两个一前一后的嗓音交叠着响起，不禁让人精神一震，倒是叶岩原本坐在铁制座椅上，这下也像陡然间像被某股无形的力量支撑住了，居然整个身体都如同牵线木偶般直直坐了起来。那些诡异的绿光攀爬上她的脸庞，逐渐地，连她的双瞳也变成了骇人的暗绿色，她微微启口，虽未发一语，但所有原本箍住她的铁皮带却在刹那断裂成灰烬。

　　灰烬散落的间隙里，空间里也开始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细碎的沙沙声，就像是要与这沙漏声遥相呼应似的，那些玻璃棺中的暗绿色液体也开始沸腾起来，它们鼓噪着，像恨不得要冲破那道玻璃壁。

　　“姐姐！”

　　见况，正正忽然大声地哭嚎了起来，他捂着口鼻，强忍着那些茶味的白雾带来的灼伤感向叶岩飞跑了过去，而泽西则因为和冰爵的交战僵持着，一时无法脱身。

　　然而，就在正正即将扑向叶岩的瞬间，忽听空气中“砰——”的一声尖锐的枪响，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射来的一道暗红色的光线划破空气，直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跳漏了一拍！

　　又听一声闷响，这才知中弹的竟是小小的田正正，或许因为同是坦桑星混血体质的缘故，他直穿过了星阵，止步在了即将触到叶岩的分寸之间。

　　空气中，依稀有些许的暗红色晶石粉末沿着枪管的通道被推送入星阵中央。

　　原来那子弹赫然是……贤者之石！

　　.

　　“编号253已中弹！”船舱的研究所里，自动开启的防御系统中发出一声没有温度的提示。

　　这时叶岩也像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看着眼前的小人儿，想要伸手去够他，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看见那具身体在她的面前骤然瘫软了下来。

　　他仰着脸，直勾勾地看她，表情有些懵懵懂懂的，就像是平生第一次见。

　　“正正！”叶岩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却见他拼命地摇着头。

　　“姐姐，我……我想起来了。”他的口中接连吐出血沫，那溢出的鲜血很快浸湿了那件她给她买的冲锋衣，“都是假的。”

　　“正正，你在说什么？什么都是假的？”叶岩扶起他，连声追问。

　　“我的记忆，是假的。”他很快气若游丝，却还是努力得想要靠近叶岩多一些，他费力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原来我和这条船上的混血们没什么不同，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田正正的名字是假的，我的爸爸妈妈也是假的，那只是他们在我的脑子中植入的记忆。”

　　叶岩惊讶地看着他，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我们这些人被他们发现，再带到这条船上，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那个大计划。而我……”正正捂着头，表情看来已经很痛苦，“他们故意放我出去，只是为了让我接近你，让你信任我而已。姐姐，我只是颗棋子啊！对不起！我也是直到刚刚才想起来。”

　　“没错。”接话的是冰爵，他的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皇室的那些人被我们蒙在鼓里许久，也是时候说出真相了。”

　　“什么真相？”

　　“简单来说，我们所有一切的部署，都只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我们的计划是想把地星变成M31国的附属星球。但实际上——”他单手遥指向空中仍旧漂浮着转动的古老计时器，“我们不过是借着他们的手，逐渐完善了源石方程，也就是他口中的大计划。”

　　“没错，当初我们在替白银帝国救下蔷薇王女瞳·琼斯后，就已经调出了她的底层记忆，只不过，她那时候所知的仅仅是源石方程的原始雏形而已。”

　　“既然你们一早拥有了一切，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叶岩怀抱着田正正逐渐发冷的身体，被星阵牢牢禁锢其中。

　　“因为未激活的玫瑰王女不具备效用，还因为星河计时器被蔷薇王女一早交给了别人，”他微微一顿，与投影屏幕上的人四目相视，“我说的对吗？白修尔·嘉图少将。”

　　“所以说我的事，其实你们也一早调查清楚了？”白景言冷笑道。

　　“既然李·嘉图生前只把这个惊天秘密告诉过你一个人，那么换作是你，也不得不着手进行调查，你说是吗？”

　　在星河计时器和围绕在叶岩周围的巨大“法阵”的强大压迫力下，他和泽西早已无法再使出任何招式，原本的剑拔弩张也变成了眼下看来略有些可笑的眼神“厮杀”。

　　“是啊，你说的这些都没错，布局也很完美，甚至称得上一句算无遗策，只是——”投影幕布上的的白景言说着，拍了拍手，居然径自从座椅上站起身来，陡然间投影幕布也跟着暗了下来。

　　就在所有人都惊讶于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绷紧的空气中紧接着又撕开了一条缝，下一秒，只见仪容整洁的白景言步履从容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

　　冰爵摘下了鼻梁上的黑青色墨镜，泽西垂下手里的三日月宗近，就连濒死的田正正也向着白景言的方向望了过去。

　　研究所里一时间安静得犹如时间停止，倒是白景言先看了看叶岩，再看了看冰爵，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同样一脸困惑的泽西脸上：

　　“如你们所想所说，我确实一直在和M31国的皇室合作，也确实曾短暂地替瞳姐保管过星河计时器，甚至用它和皇室交换了记忆石，以博取他们的信任。”

　　说到这，他抬起了指节上的那枚Tiffany的镂空罗马数字戒指，以指腹的力量缓缓转过了一个圈，“虽然现在看来，他们确实不怎么样，居然还是让东西流回到了你们手里，不过——”

　　“你确定它上面的时间点，真的是你们想要回到的那个时间点吗？”

　　话音落，忽闻得一声的倒吸凉气，冰爵整个人都像是颤栗了下，他凶狠地瞪着白景言，情急下，直想要飞身去摘下那块虚浮在叶岩头顶上方的古老怀表看个究竟。

　　奈何到底是晚了，随即，他就被那诡异的翻涌着星河之力的“星阵”以巨力回弹到了地面上，甚至瞬间压坏了他那副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墨镜。

　　时间安静得像能看清那些发光的暗绿色在逐渐成型，它们就像是一片片旋转的柳叶刀，切割了时空，也放慢了时空。

　　而在这片犹如凝固的时空里，在叶岩的怀里的田正正也慢慢停止了呼吸。

　　总说人非生离死别不能落泪，但在这个关口，这个片刻，叶岩甚至没有过多的情绪，她只是看着这个由她亲手救下，视若弟弟的孩子一点点地在她怀抱里冷却，喉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姐姐，你说，人真的能分清楚真和假吗？”

　　直到生命最后的最后，他的小手依旧牢牢勾住了叶岩的一根手指，依稀之间，叶岩也好似听见了耳边传来了一声：“妈妈。”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和这个孩子在初相遇时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也是他短暂的生命里最后说的一句话。

　　原来这样的人生，也是一生。

　　.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放下田正正，缓缓站起身来与星阵外的白景岩对视。见他略略低头，复又抬起，清俊的面庞上有隐忍的似是而非的笑，他说：

　　“作为星尘骑士军团的一员，我在宣誓之日起就和父亲一样，发誓效忠的从来都不是亚瑟帝国，而是帝国的正统。所以我只有在表面上和殿下决裂，才能顺利实施我的，或者说骑士军团计划，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少将——”站在不远处的泽西握紧拳，喉头有些哽咽。

　　“没有明白。”叶岩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目光一寸寸地从他的脸，移动到他戴着戒指的苍白指节上：“你刚才提到的记忆石，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那是……”白景言望向她，凤目里有难以形容的忧伤，他并不敢靠近，正如他其实也从不曾退却，他屏息，低声地坚定地道：“星盘重启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