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112、梦中人求疯得疯

　　“以前为什么无法成功？现在又为什么可以成功了？”叶岩望着‘玻璃棺’中的女子，缓缓问道。

　　“你也许已经知道，星际混血因为特殊基因的缘故，有很大概率无法顺利地存活下来，就算活下来也很难活到成年，但是作为极其优秀的星际混血存在的疏影不仅突破了这一点，而且还很顺利地生下了你。”他将手按在叶岩的肩膀上，掌力慢慢加重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当真怀的是我与她的女儿，或许她这辈子还能没事，但是——”

　　“你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黑暗中，他的呼吸逐渐加重了，似在努力让自己去平复这个话题。

　　“所以说，你是在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的？”叶岩的声音有些发颤，尽管有些问题连她自己也在刻意回避，但事实，终究还是事实。

　　忽来的沉默让两人间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几秒，或许更长的时间，叶泓茗终究还是开口了：

　　“大概在你六七岁的时候，陆续地开始有人说你生得和我不一样。我自己也很怀疑，甚至带你去港岛做了DNA的测试。一开始，我也不是没怀疑过也许是疏影背着我偷偷在外面有了其他人，直到再次检查后，我发现你与她的居然也不一样……于是我开始想象，这一切是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可能我们只是抱错了孩子，但是……”他的声音停驻下来，仿佛当年的那幕苦涩再一次浮现心头，他深吸了口气，终于开口：“直到后来我才想明白，大概那些人是真的想用这种方式把你藏起来，虽然那枚金晖石手环最终还是暴露了你的特殊身份。”

　　“你知道金晖石？”叶岩的声音抬高了不止一度。

　　“它是和你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大概也是你的某项身份识别，不过金晖石并不止一枚，他们为了保护你，也真的是煞费苦心……这些事是疏影告诉我的，不过她自己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叶泓茗沉默了下，话音里有分明的苦涩，“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那些人的一颗棋子而已，为了生下你，可以说她是几乎耗尽了自己的再生能力。”

　　“再生能力？”叶岩愣住了。

　　“那是她的‘天赋’——‘莲’，我想，大概率也是因为她的这项特殊能力，所以才会被选中成为孕育你的母体吧。”

　　“知道这些后，你心里很恨我吧。”话到这，连叶岩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话接下去了，她只是望着漆黑的天花板长叹了口气。想曾经，她也不是没为叶泓茗在八音盒中给她留下信息设想过千百种的原因，却没想到有一种会是如此。

　　如此得让她想要去恨，却又不知该如何恨起。

　　下秒，却听叶泓茗一声苦笑，他转向她，嗓音依旧很温柔，温柔得就像小时候他亲昵地叫着那个甚至让她觉得有些羞耻的小名。

　　“岩宝，我怎么会恨你呢？”他伸手覆盖住她的双眼，像如此就能掩饰什么，“恨是如此懦弱而无用的力量，只有爱，才能让人变得强大。”

　　“如果妈妈还在世，想必她不会认同你现在的做法。”透过那粗糙的手指，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她还能说什么呢？只不过是她没有妈妈重要而已，尽管那个人，其实也不是她的妈妈。

　　天大地大，她没有家，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唯一的哥哥虚幻得就像是天上的月亮，甚至就连生命中那些曾以为心动的片刻，也不过是出于她身上的奇特物质。

　　怎么会这样呢？

　　曾经以为做一个普通人很乏味，但是现在这样，难道就好了吗？

　　“你说我会在终点等你，终点其实并不是指太平山顶的终点站，而是我生命的终点站，是吗？”她颓然地靠近了铁座椅的后背，吸了吸鼻子瓮瓮地道。

　　时至今日，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的勇敢果断，甚至在危险来临时，也能够做到临危不惧，但原来人最大的敌人并非是这些，而是曾经的信念在一夕间崩塌。

　　然而，她的话却让身后的男人忽而笑了起来，他逐渐松开手，又从后面轻轻抱了抱她，“岩宝，别哭，你误会爸爸了，爸爸这样做并不是要杀你。”

　　他在说这话时，甚至还微微倾身看了一眼她身侧细长的橡胶皮管中自从她身上流出的，不知通向哪里的、殷红色的，与那些混血的暗绿色色泽全然不同的血液。

　　“这只是一个实验或者说是一个计划而已，你要相信爸爸。”他笃定地说。

　　“什么计划？”

　　“一个惊天的大计划。”

　　另一个威严中透出磁性的男音从缓缓开启的合金门后传了过来，叶岩神思一凛，这是印象中从未听过的声音，那么这个人，又是谁？

　　.

　　一道修长的身影遮住了叶岩面前唯一的光，很快，那注视的光线就落到了她的脸上。

　　“你是在好奇我是谁？”

　　面前，身穿黑色修身西服，戴着副薄款白手套的男人低声说，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青色的墨镜，面庞上立体的轮廓则有着分明的混血感。但真正吸引叶岩目光的并不是这些，是此刻从他指缝间露出来的、那条精致细长的暗金色金属链。

　　她的视线顺着那晃动的链条再向上……顿时皱起了眉头，神思随即飘回到了几天前的那个梦境里。

　　是了，正是那只古怪的计时器。

　　“哦，原来你是在好奇我手里的东西。”墨镜男人一笑，居然当着她的面，索性展开了双手，将里面的东西全然露了出来。

　　与她之前在梦境中所见不差，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就是那个她所见过的计时器，暗金色的表面，连上面精细的星纹浮雕图案都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叶岩拧眉问。

　　“如你所见，它就是个计时器。”墨镜男人略略一顿，“不过，却并不是个普通的计时器。”

　　“是与你刚才提到的大计划有关？”叶岩看了看他，又看看恭敬地站在他身旁的叶泓茗，“但我不明白的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来？”

　　叶岩皱了皱眉，她已经开始感觉到背上的一层虚汗贴着里衣包裹住了她，甚至连吐字都变得有气无力。她瞄了一眼手腕下的橡胶皮管，心说也是，毕竟被抽了那么多的血，再这样抽下去，就算真如叶泓茗所说他们不会杀她，她恐怕也要变成干尸了。

　　“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请你过来，坦桑星的带有永生玫瑰标记的王女？”墨镜男人哈笑一声，果断将“抓”换成了“请”。他退后几步，又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个迷你U盘大小的银色遥控器，然后对着旁边的墙壁发出指令：

　　很快，一面普通的白色投影屏幕便徐徐降下来，而屏幕画面上的，居然是白景言，和叶岩一样，此时的他居然也被绑在了某个座椅上，甚至在他的脸上还能看见多处明显的伤痕。多半是因为双方屏幕画面的连接的缘故，他一抬眼，很快也看见了叶岩。

　　“放心，这次的可是个真货，不像之前那位有着易形天赋的混血。”墨镜男人的言语透露出得意，他刻意将对讲机贴近了叶岩，好让他们能够通话。

　　看着屏幕中人，此时连叶岩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若不是已知那位假的小白已经受伤，恐怕眼前人又会令她多做联想。

　　下秒，那边的白景岩也开口了，“小岩，这次真的对不起……”

　　那人熟悉的发音和语调，这次应该确实是真的小白没有错。她心想着，奈何这边白景岩的话还没说完，她面前的对讲器又被墨镜男人果断地移开了。

　　“你们把他怎么了！你们快放了他！”叶岩怎么也没想到白景岩居然会被对方捉住，当下就挣扎了起来，那身下的铁制座椅与地面发出“铮铮”的声响，晃得整个空间里都是它的回声。

　　“我听闻你们国家有句古话：有情还似无情。”墨镜男人呵笑声，却未着急解释自己的所为，“看来，你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他。”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叶岩冷哼着说道。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继续骗你自己，反正——”墨镜男人故意拖了个音节，“你们俩也是这样我骗你，你骗我，互相骗惯了的，不过，这样倒也有趣。”

　　话说完，他这又将对讲器再次移到了叶岩面前，只听那边的白景言对着屏幕苦笑了声，叹声道：“没想到，到最后，我也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良禽择木而栖，只能说皇室衰微，是你自己选错了阵营。”男人的中文显然很好，甚至都已经用上了歇后语，“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你。毕竟，终究是你这个痴情的笨蛋才替我凑齐了这局棋。哦对，还忘了介绍我自己，你们可以叫我——冰爵。”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叶岩下意识皱了下眉，接着与白景言交换了个眼神，倒是白景言的表情虽然也短暂地皱了下眉，但很快就又展了开，接着苦笑了一声：“原来是仙女座M31国的军机大臣，久仰了。”

　　言语落，只见冰爵负手自信一笑，继续道：“百慕大的乱磁海域、星河计时器、流经秘银之门的混血血液，还有最重要的东西——坦桑星的源石，怎么样，我说的对吗？”

　　“源石？”叶岩愣了一下，又四下看了看，却见周围的墙壁上，不知何时起，一道道暗色的荧绿光线犹如藤蔓般向内攀爬着，那景象正如之前所见的秘银之门一般，就仿佛是要汇聚成什么图案。只是，这位名叫冰爵的男人口中的源石，又在哪里？

　　时间略略安静了片刻，冰爵再次向她走近，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更盛，那周围的点点绿光反射在他黑青色的墨镜上，也像是黑夜的森林中万千的萤火虫。

　　他说：“看来我们的小王女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就是源石，或者说，源石本体。”

　　那一瞬间，叶岩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盯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又看看叶泓茗，黑暗中的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就像是黑雾中两座矗立的石像，极尽静默着，却实在不像是在骗她。

　　也是，谁会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只是为了骗她？

　　想到这，她的心又猛地抽动了一下，眼前正对着的色调暗淡的投影幕布上，白景言也在看她，他抬着头嘴唇翕动，似在对她说着什么，但她已全然听不清了。她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周围也安静如死，只能听见皮管中的缓慢的水流和她的血液的声音。

　　半晌的时光，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后来的不得不信。

　　时间长得就像是经历了一整个世纪。

　　“所以这些加起来，就是源石方程，我说的对吗？”她终于听见冰冷的声音从自己的喉管里发出，顿了顿，她又道：“源石方程，恐怕不仅仅是什么能源修复吧，说吧，它到底是什么？”

　　“简单来说，它其实是一个大计划。”冰爵表情淡而得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