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祈り》微生暖

1、Chapter 1

　　放学回家的路上，佐仓祈再次遇见了那个怪物。没发酵好的面团一般凹凸膨胀的，不知该形容为蠕动的肉块还是巨大的虫体，缠绕着不详的黑色烟雾。这是她这周第三次遇见这一只了。
　　佐仓祈咬牙忍住心底泛上的恐惧，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发软的双腿却不由加快了速度。被无视的怪物从肉块中探出一根触角，裂开的末端既像眼睛又像嘴巴，弯曲出倒U字型，嘲讽着被它盯上的猎物。

　　恐惧的咒力源源不断地被怪物——咒灵汲取，化为养分壮大。再有2次，不，1次，它就有把握吞噬眼前的大餐，这次务必要让她更加、更加恐惧才行。尽管还没有完备的思考能力，本能驱使着这只咒灵追赶上去。
　　佐仓祈知道那个怪物跟在她身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空气变得黏着，每一次呼吸都挤压着她的肺部，她想撒开腿逃跑，却一步比一步沉重，一步比一步缓慢，最终被恐惧淹没，停下来动弹不得。
　　咒灵的触角搭上了佐仓祈的肩。

　　“爸爸、妈妈……”
　　恐惧的咒力中添进了委屈、不平和绝望。佐仓祈不止一次的想，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她必须面对其他人看不见的怪物，为什么她就得时刻提防来吃她的怪物。她也想放学回家吃上母亲做好的饭菜，和父亲争执几句，烦恼要不要偷偷化妆，对班上哪个男生心动。她该有的日常已经被这些怪物毁了，现在还要轮到她自己。

　　“不要畏惧。”
　　缓慢的音节仿佛来自世界尽头，一字一字敲打佐仓祈的脑袋。尽管只是快要迷失在自己负面感情旋涡中的佐仓祈的抽象感受，但外界的干扰着实拉了她一把，破开了沼泽一般吞噬着她的空气。
　　咒灵闪电速度回收触角，并改为防御模式。佐仓祈意外地读懂了，此刻这个怪物身上散发出的，便是“恐惧”的味道。

　　佐仓祈和咒灵一起转向声音的来源。路边公园的秋千上，比她大上2、3岁模样的另一名少女、以及蹲在旁边脸上写满了（不）开心的柴犬也回望着她和咒灵。
　　似是见她呆滞不解，少女再次开口，仍是缓慢地对佐仓祈说：“你，强一点。”

　　“你……你看得到！”
　　福至心灵，佐仓祈心底涌出酸楚的感动。是尽管素不相识至少世界上还有自己的同类、孤独和绝望有人分担、可以瞑目的那种感动。

　　佐仓祈完全没有收到少女传达给她的关键点。咒灵抓准时机，扔下对望的两名少女穿墙逃跑了。柴犬抬头看了主人一眼，见少女无动于衷，站起来走到少女身前，挡住了劫后余生般冲过来的佐仓祈。

　　“你看的到吧！那种怪物！并不是我有病臆想对不对！谢谢你救了我，我叫——”
　　体内残留的恐惧与激动交织，佐仓祈甚至没有留意脚下的柴犬，一边语速飞快说个不停，一边用颤抖的双手去握少女的。只见眼前一花，一面墙壁——柴犬的右前爪变得与体型不符的巨大，从她头顶呼扇下来。

　　*

　　佐仓祈睁开眼，看见一轮明月。她捂住发涨的脑袋，过了5秒钟才想起放学后被怪物追赶、又被路边少女所救之事。
　　“啊——！”
　　必须向救了自己的小姐姐道谢才行，如果有可能顺便求教一下就更好了。佐仓祈惊呼着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再一张望，救了她的少女仍像几个小时前一样，安静地坐在秋千上，脚边蹲着那只满脸（不）开心的柴犬。
　　想起来了，她不是被怪物，反而是被这只柴犬打晕的。

　　“那个……”
　　佐仓祈试探着，一步一步走近少女。
　　“没关系。”
　　少女摸了摸柴犬的头，作出攻击姿态的柴犬委屈地呼噜一声，退开了。

　　“我叫佐仓祈，谢谢你救了我。”
　　佐仓祈以时刻准备跳开的姿势，在少女旁边的秋千上坐下，见柴犬果真不再管她，松了口气小幅度晃起秋千。
　　“祈。”
　　“诶？”
　　“我的名字。”

　　佐仓祈愣了好几楞，才弄明白，少女的名字同样是祈。分明带着一只和怪物一样有着怪异力量的柴犬，少女身上却没有半点令她恐惧的氛围。佐仓祈因为看得到怪物的同伴意识、救了她的恩情、以及“祈”的同名，对少女心生超大分量的好感。

　　“你姓什么？”
　　祈看向佐仓。微微歪头的模样似是不解，又似考量。
　　“对不起对不起，我想着我们的名字都是‘祈’，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才好。请原谅我的失礼。”
　　“祈，就好。”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为了安抚慌张起来的佐仓，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慢开口：“姓氏，要有的话……五条。”

　　尚未踏入咒术界的佐仓还不明白“五条”代表着什么，她不关心地略去，为得到允许直呼祈的名字而雀跃。

　　“祈小姐（祈さん），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些怪物是什么？”
　　“咒灵。”
　　接下来一个小时，佐仓从祈口中问出许多关于咒灵的基本知识，同时也毫无疑问地认识到祈的异常。祈说话语速缓慢，语调平直缺乏感情的变化，不连贯的短句需要听的人拼接整合，对听到的话则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太长的句子只截留先获取的短句部分。除去语言，祈对外界事物的认知没有问题，所以并非智力，而是语言交流方面有缺陷。

　　天色已晚，佐仓还有一整本数学习题那么多的疑问，她怀揣着小心思想和祈交换联系方式，却意外得知祈不仅没有手机，甚至没有住处。
　　“走累了，在休息。天黑以后，找旅馆住。”

　　是说她走累了，于是坐在公园的秋千上休息，如果不是咒灵的事情耽误，她继续散步，天黑以后就随便找一家旅馆住宿吧。
　　佐仓顺利接受祈的信息，然后向祈发出邀请。
　　“祈小姐愿意来我家吗。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祈小姐。如果祈小姐能来就帮大忙了。”

　　祈清澈的瞳孔映出佐仓忐忑的模样。她就那样看着佐仓，迟迟没有回答。

　　果然太冒失了。想倾吐三年来被怪物纠缠的痛苦，向祈寻求安慰和帮助，对祈的好感，都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情绪，被救了之后纠缠不休，反而给祈造成困扰吧。忐忑碎成了沮丧，佐仓道歉的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又想起祈那句“不要畏惧”。
　　顶多是被拒绝，还能比被怪物吃掉更可怕吗？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她下次可能就真的被怪物吃掉了。

　　“我希望得到祈小姐的帮助，请来我家住吧！”
　　“好。”这一次，祈很快点头回应，“住处，谢谢。”
　　“诶？不用谢……”
　　所以刚才，是因为她说得拐弯抹角，祈还没消化她邀请的意图？但她只是一个无害的初一小女孩，换成别有所图的人，祈怎么办？佐仓忽然产生担忧，以及拐骗懵懂小姐姐的罪恶感。她低头叹气，只见柴犬直勾勾盯着她，（不）开心的脸上露出嘲讽。
　　行吧，放心了。

　　*

　　一场意外事故带走了一对夫妇，他们保护着幼小的女儿幸存下来。纤弱单薄的孩子尚不知道如何生存，漆黑的怪物已盯上了她。是的，在事故现场，小女孩变得能看到这些漆黑的怪物。漆黑的怪物追赶在小女孩身后，张牙舞爪。她害怕，她不停地跑，怪物紧追不舍。怪物时常也会更换面孔，是不同的怪物呢？还是怪物换着花样作弄猎物呢？小女孩不知道，她不敢停下，不敢歇气，跑啊跑啊，还是渐渐被怪物逼近。膨胀的怪物将小女孩的身躯对比得更加弱小，仿佛吸口气便能将小女孩吞入腹中。
　　小女孩依然恐惧，她用颤抖的双手握紧捡来的树枝。她不再逃跑，她主动向怪物走近了一步。怪物反而停止了追赶。小女孩将树枝刺向怪物，怪物吃痛地后退。原来并没有那么可怕。小女孩不再颤抖，愤怒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她用树枝战胜了怪物。一直被怪物笼罩的阴影散去，画面定格在广阔无垠的蔚蓝天空。

　　佐仓祈合上绘本，抹掉喜悦和心酸混合的眼泪。
　　“生日快乐，小祈（祈ちゃん）。”
　　“谢谢，谢谢你，祈小姐。这是我收到的最棒的生日礼物。”

　　距离她们在公园相遇已过去一年半。祈接受佐仓的邀请住进她家，大概向佐仓介绍了咒力与咒灵，并教给她帐与基础术式用以自保后，本打算离开。和祈相处过一段时间，发现她并没有目的只是随遇而安地旅行，佐仓鼓起勇气请她留下来，祈真的随遇而安地留下了。有了更详细的指导，也去道馆从零开始学习剑道，佐仓基本有了三级咒术师的平均水准。以地方咒灵的强度而言，至少自保没有问题。

　　佐仓小心翼翼地捧着祈亲手制作的绘本，撒娇道：“祈小姐也把自己画进去嘛，多亏祈小姐的鼓励，我才能克服恐惧的。”
　　“我只鼓励，面对恐惧的是小祈。”
　　“请再夸奖我一句，再夸一句。”
　　“小祈，很努力了。”
　　“最喜欢你了，祈小姐。”

　　佐仓扑倒在沙发上，抱住祈的腰开心地扑腾。名字就叫“犬（いぬ）”的柴犬跳到佐仓背上踩住了她的头。祈分别摸了摸犬和佐仓的头，看向绘本摊开的最后一页。
　　满满铺开的蓝色，由清澈蔓延向深邃。天空太遥远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她很害怕，所以逃走了。

　　“小祈，我也向我的恐惧，走一步。”
　　“诶？”
　　佐仓惊讶地抬头，然后更加惊讶地忘了询问祈害怕什么。
　　祈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淡薄的光芒模糊了她的身影。

　　*

　　事件记录。
　　窗在地方观测到异常咒力量，随后该地区出现一级咒灵一只，强度急速向特级增幅。窗向高专申请了紧急救援。高专四年生、特级咒术师五条悟于1个小时后抵达现场。
　　幸存者一名，15岁，女性，名佐仓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