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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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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纸窗轻洒在床前帐幔上,院外街道一片静谧。
傅意怜慵懒地动了动身子,肩背都有些酸痛,她恍惚醒来,惊觉身上竟有些青紫。
透过缥色干枝梅纹饰的帐子,木制的带屉架几案上一沓信笺,青瓷笔筒内插的笔如山林一般。傅意怜素喜开阔,不曾设屏风,靠墙处是半旧的云蝠纹顶箱立柜,挨着的束腰条桌上架着一把琴,琴头有一个木漆攒盒。
这分明是傅家闺房的布置,她怎么会在这儿?
傅意怜匪夷所思,赶紧披衣起床,揽过铜镜,入目的是一张细嫩白皙的面容,精神饱满,双目炯炯有神,一改她往日干燥暗黄、失去光泽的容颜,乌发如墨般垂在肩头——自己怎么恢复到如此年轻的容颜?
心底蓦然冒出一种猜测,她奔出门外,唤道:“杏儿。”
“小姐,怎么了?”
来人是傅家的丫环,而且不是她未出阁时的那几人。是与哥哥重逢后重整傅家门楣时新买来的。“杏儿呢?”
“小姐您不是打发她去灶房了吗?”
傅意怜在心底盘算了一遍,杏儿这时已在她家中,可她不愿用她,觉得是荣山南派来监视她的。可也正因为杏儿还在,那么是不是说明,荣山南还活着?傅意怜在原地转了半圈,下意识要回房,□□山南是不会在房中的。这时候,她跟他冷战,让哥哥把他撵回了山中。
“去叫杏儿来,备好车,我要回山上一趟。”
清都郡的百姓都在纷纷议论,云府不过死了个丫鬟,怎么葬礼规格要弄得这样大,就是连在京城的云老爷也知道了,匆忙赶了回来。荣山南对云老爷坦诚他根本就不喜欢郭瑶若,也从未碰过她,如今她闹出这样的事,只有——休妻!连带云郭两家的盟约也都不作数了。
意怜用胖嘟嘟的小手揉揉自己的眼睛,发现天已大亮了。环视一周,像是在个山洞里,壁上爬满了植物,哦,原来地府就长这个样子啊。黑白无常在哪里,号称地府神君的颜值担当,出来让本姑娘见识见识?
等了一会儿,迎着洞口探进来的光,师父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缓缓走了进来,师父虽已近不惑之年,却依旧是神采俊朗,又生得一副好眉目,沧桑中平添几分风流。
意怜惊呆了:“师父?你也死了?”
师父的脸上白了一阵,道:“大胆,你说什么?”
“师父,我们这是在哪里?”
师父伸手摸了摸意怜的额头,自言自语道:“难道这药力太大了,既然没发烧,怎么人会傻了呢?”
意怜狠狠咬了自己一口,虎口处渐渐渗出血来,“我不是在做梦,那么我没死?”
师父一把夺过意怜的小手,心疼地替她吹气,道:“怎么咬自己呢,真是傻了?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了?”
意怜环顾四周,这确是从小待到大的山洞,只是师父脸上怎么没有那道疤,他不是在送自己下山的时候被老鹰抓伤了吗?还有洞口那几只小兔子,明明是自己十岁那年从山脚下抱来的,怎么一点都没长大?
一个骇人的念头敲醒了意怜,莫非自己重生了?再看看那只空空的药碗,难道又被师父下了蛊?那么就是说之后的下山报仇,与荣山南相爱却又被抛弃都要再来一遍?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她不能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了,如今之计只有一个——逃!
意怜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皱着眉哼唧道:“师父,我好困呀,又累又饿,我再睡会儿。”说完倒头就睡,师父叹道:“哎,十岁的丫头就这么能吃能睡的,大了身材该怎么办,看以后谁敢娶你。”师父明知她是装睡,却也不忍打扰她,便上山采药去了。
意怜等周遭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见,蹑手蹑脚起了床,到师父房中偷了些许银两,便打算逃下山去。
可路过套间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意怜~”低沉宛转,尾音悠长,这不正是荣山南的声音吗?云峥比意怜大三岁,如今十三岁的年纪正在变声期,意怜觉得他现在的声音像个老头子一样,一点也不像他成人后清亮而富有磁性。
荣山南怎么会在这儿?意怜忍不住好奇还是推门进去了。只见荣山南一脸虚弱地趴在床上,见了她却强打精神坐了起来,冲她微微一笑。意怜一看满地的草药残渣和针头,就知道是师父刚给他放完毒。
意怜记起来了,自己正是在十岁这一年救了荣山南,重生回来后,却正是在他在山中养伤这段时间。
“好些了吗,怎么起来了?”荣山南关切地问道。
意怜纳闷,怎么好像是自己中毒了一样。“我怎么了?”
荣山南一愣,“真的烧傻了?你之前冒雨去山中给我采药,回来后便发高烧一直昏迷不醒,还一直嚷着腹痛,你师父下了好大剂量的退烧药才将你治好。”说完一笑,嘴角牵带眼角微微上扬,英气的脸庞柔和了不少,仿似一股春风。
哦,那看来那碗残渣是退烧药罢了,不是蛊。
荣山南轻轻握住意怜的手,道:“意怜,谢谢你,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真是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你放心,五六年后等你长大了,我一定会以特殊的方式好好答谢你的。”
哼,报答,你就是以始乱终弃这样特殊的方式来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意怜一下甩开他的手,道:“好好养好你的伤吧,我不需要你的报答。”说着意怜用力地拍了拍荣山南肩头的伤处,荣山南一捂伤口,咳嗽了起来。
“意怜?”荣山南一怔。
意怜看着荣山南两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并不同情他,反手一掌将他拍晕了。意怜看着这俊秀的面庞,却一点都不动心,就是这张脸害得她上辈子那么痛苦,如果划花了,那么想必以后郭瑶若也不会喜欢他了吧。
意怜慢慢抽出袖中的匕首,隔空在荣山南脸上比划了几下,找了个满意的角度正要划下去,两粒豌豆突然飞来,正打在意怜手腕上,匕首应声掉在地上。
意怜一回头,正对上师父愤怒的眼睛。“你在干什么?”
意怜灰溜溜地站在一旁,脑中飞速想着借口。师父却只是径直走上前,给荣山南搭了搭脉,然后给他轻轻盖好被子。
师父回过头来找意怜算账的时候,却见她背后还背着个包袱,他无奈地将那包袱解下来,意怜下意识地用手一拽,可心里知道反抗是没用的,便松了手,额上却已渗出了汗珠。
“你拿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小小年纪都学会偷东西了!”
意怜知道辩驳不过,只得坦白道:“师父,我想下山去逛逛,就去几天。”
意怜低声下气地求着师父,用眼角偷偷观察着师父的神情。
师父非常诧异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悠悠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师父~”意怜也学着荣山南那样把尾音拖长,一声三饶,“山中实在是太无聊了,更可况还天天陪着这个病秧子,熏得我一身病气。”
“你们俩怎么了,吵架了?前几日不是还看你们玩得很好的吗?”
“师父,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干嘛要救他,干嘛要对他这么好?”
师父看了看荣山南熟睡的面庞,轻叹口气道:“他是天下第一蛊毒世家云府上的大公子,是宣云庄庄主和、和他的夫人卞横波的儿子。你以为为师不想杀他吗,我要先解了他的毒,以此证明为师的功力,再利用他拿到云府的蛊毒秘籍。”
“那么师父这毒难解吗?”
“此毒虽来势汹汹却并不难解,你救他回来那日他说是被仇家追杀,这仇家多半是南都的郭家了,云、郭两家争这天下第一争了三代人了,这次不知为了何事要追杀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意怜心中思衬,何以五年后云郭两家就又联姻了呢,江湖上的事还真是风云诡谲啊。
“那么师父,若是你拿到云府的蛊毒秘籍,你就是天下第一了呀。”
师父显然是被看穿了心思,嘴角却憋着笑道:“我争这天下第一做什么,我要的是云府的……”
“云府的什么?诶,师父,云府的老妇人,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位卞横波可与你有什么过节?”上辈子师父只叫意怜去杀了老夫人,她却一直纳闷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师父却突然严肃了起来,道:“小孩子家家的别打听这么些,过几年自会让你知道。”
小孩子?意怜现在虽是十岁少女的身量,声音稚嫩,内心却是个十九岁的大姑娘了呢。她正要走开,师父一下将她拽了回来:“这就要走?偷东西外加动凡心,去堂前跪上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