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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半妖蓝烟,幽谷生花 ...

  •   此时春意正盛,白梅如雪零落阶下,桃花、报春,换了一袭盛装纷至沓来。
      夜明岑叮嘱着常笑将莲花搬出来,放到院子里阳光最充沛的一角。两盆莲子业已换了淤泥定根,长了浮于水面的浅叶,只碗口大小,照见春光翠绿可爱。
      常笑依旧搞不明白哪一盆才是花笑靥,固执地说不清楚地讨厌她,拨了拨水面,喃喃道:“分不清……”
      夜明岑一眼就能窥破他的心事,说道:“真怀念清炒莲子的味道,莲子鸡汤也不错……赏过了花,就能吃莲子了。”
      常笑心直,不甚细思这话其中的曲折,其实是哄着他把花儿伺候好,休要起摧花心肠哩!他回头凝神望着夜明岑,问道:“师尊很喜欢吗?”
      “嗯,我最喜欢荷花,”夜明岑依言道,“开花漂亮,吃着味道也好。”
      常笑细思一番,从未听他说起过最喜欢的花卉,只怪自己对他了解还是太浅。于是立即跃身抱着他,吻了吻夜明岑的唇,央他说些别的喜好。
      算上常芙,不系舟笼统也就四人。昨晚夜焰集,拖住了素荣和常芙的脚步,快到巳时尚未归来,眼下整个不系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常笑这才大起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夜明岑做些亲昵的举动。
      即使无人,夜明岑也不大喜欢在外面与他卿卿我我地搂抱,执意闭口不肯说半个字。只道他是夜里被自己折腾得累了,趁着白日里正该好生歇歇,常笑便将他打横抱起。
      刚走出院子里游廊的拐角,却见木桥外迎面走来了一行人。细看之下,正是素荣与常芙回来了,身后跟着离凡渊与离蓝烟。
      常笑纳罕道:“诶——师兄怎么来了?”
      夜明岑说道:“你要抱着我出去见他们吗?好让他们见识我们的师徒情深?” 常笑识相地将人放下,二人一前一后自游廊后走出。
      离蓝烟穿着最为醒目,还是昨日那套南国盛装。春晖照耀着她身上的银饰,满目琳琅,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离凡渊手里拎着两只沉甸甸的藤编箱子,看不清内中是何物。
      常笑觉得有些奇怪,浑身像是僵住了,仔细辨别,才发现离蓝烟在人群中朝他投来殷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与他们寒暄了几句,这才明白了离凡渊此来的目的。
      离凡渊说道:“小芙娘自幼同蓝烟一起长大,不是血亲姊妹也胜似了。这丫头方才病愈,心早就飞来这儿了。常问我小芙娘几时回来。我想,芙以课业为重,一时回不来衔蝉宗,倒不如让她们在不系舟一起住几天,这才来叨扰了。”
      这话看似说与常笑听,实则都要让夜明岑替他出面定夺。
      常芙早已眼巴巴地望着他俩,生怕他俩不答应,自己提脚就要回衔蝉宗。师尊师娘新婚之期,已然放她几天假,才顾不上她的课业呢!
      夜明岑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这是极好的,不系舟随时欢迎,长住短住都没问题。正好岸芷汀兰空旷寂寥,我正怕小芙娘一个人住着害怕呢。现如今你也有伴儿啦!”说着,迎上常芙雀跃的目光,朝常芙眨了眨眼睛,末了又补充道:“大病初愈是该出来走动走动,散散心情。上回我来见过蓝烟,现在倒不大能认得出来了。”
      忽而提到自己的名字,离蓝烟倏然收回放在常笑身上的目光,一双上挑丹凤眼毫不生怯,展露出一张明媚的笑颜,对夜明岑点了点头。
      离凡渊附和道:“谁说不是呢……那便叨扰了。”
      夜明岑吩咐常笑和素荣帮忙安排住处,他与离凡渊借一步来到院落中,详谈起关于离蓝烟的病症。
      夜明岑先是一番谦虚说道:“你知道,我家中世代行医,仰仗着祖上积业学了些皮毛,却不知能否请教一二。”
      “哎呀,岛主说笑了!”离凡渊如芒在背,“有什么话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夜明岑轻笑一声,不再拐弯抹角:“听闻蓝烟姑娘的病症奇特,可否说与我听听?我只是想帮帮她,并无其他用意!”
      “哦——岛主关怀备至,怎么会恶意揣度呢?蓝烟的病是老顽疾了,发病时一味哭,或一味地笑,哭笑起来一个月都不见好。认人倒还好些,只是不说话,像是变了一个人。”
      夜明岑越听越觉得心悸,这不像是病理的征兆,倒像是书中传说的南国巫蛊……
      见夜明岑不再接话,离凡渊补充说道:“现在业已痊愈,几乎三个月未曾病发了。她没出过远门,还请岛主多留心于蓝烟……若她有什么异样,我立即将她接回!”
      夜明岑神色放松了一些,宽慰着说道:“在我这里还需要劳烦你们费神吗?”
      离凡渊听了,颇为放心。一者,常笑与他如家人相处,今日来到他的地界,料想对待蓝烟肯定周到。二者,夜明岑又是远近闻名的医者,若能得他照应,蓝烟的病说不定能教他根治。
      离凡渊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多心了,这里可是七星屿,他若信不过七星屿,谈何在此求仙问道?
      离蓝烟仍是仔细盯着常笑的脸看,这使常笑十分不适应,接连见缝插针地躲到素荣身后。心说他不常在衔蝉宗呆着,这姑娘跟他也不大熟悉,病好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不大记得了,怎么一上来就盯着他看呢?按辈分来说她该管常笑叫“叔叔”啊!
      末了好不容易将她的行囊搬了进来,单独布置了一间屋子与离蓝烟,她笑盈盈的谢过,声音极清亮,像一只百灵鸟。
      常笑临走时还不忘说着口头的客气话:“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别跟我们客气,有事儿就叫素荣,他是这里的管家。”言外之意其实是:找素荣就行了,别来找我,以及我师尊。
      素荣疑惑着:我什么时候成管家了?
      “知道啦!你们快走啦,我和姐姐还有话要说呢!”常芙推搡着两位出了门去,又回头说道:“姐姐有事找我也行哦……”
      疲惫了一天,那晚上大家都歇息得很早。
      自从和夜明岑有过几次亲密的行径,常笑脑子里都是挥之不去那般活色生香的画面,夜里偶尔还会失了睡意。好几次想偷偷溜到夜明岑的房里与他同床共枕,又碍于不系舟来了外客。若教人家看见他早上从夜明岑的房里出来,该教人如何感想?
      如此,便又按捺下了极端的渴望……
      白日里,夜明岑陪着常笑练剑,一刀一剑配合地极妙,又听常笑说起离蓝烟的事情。
      曾听人提起过,离蓝烟的母亲来自遥远的南诏,人族的少女与妖族少年不知如何结识,诞下半妖蓝烟。但是她的父母早逝,除了在画像中见过,几乎难以捕捉父母存在的痕迹。因为思念母亲的缘故,蓝烟平时常穿南诏的苗装,下裳多为一片式五彩短裙,上衣讲究多而繁复的刺绣。银饰装点下,走起路来一步一响……
      夜明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还记得在玄篁阙的时候,尸香拂衣说过什么吗?你体内,有一种蛊……”
      常笑低头看了看胸口,附和道:“对,‘同生蛊’。”
      夜明岑直觉非常灵敏,道:“自古以来,南诏多奇蛊……我在想蓝烟会不会和尸香拂衣有什么关系?”
      “不大可能,”常笑抚膺细思道,“尸香拂衣一靠近我就会使我难受,但是蓝烟不会。至少可以确定蓝烟没有被尸香拂衣附身……”
      “需要仔细留意……”夜明岑挽剑负手,听得一阵细碎铃音传来,“她过来了。”
      素荣奉茶而来,离蓝烟和常芙紧随其后,手中各拿着一只笤帚。
      素荣放下茶盏解释道:“蓝烟说,不能白吃白喝,非要帮我干活……”
      夜明岑瞧着两个小姑娘说道:“这怎么行?蓝烟你大病初愈,可千万别逞强。”
      常芙抱着笤帚插话道:“姐姐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不会有人说你白吃白喝的,要是有,我第一个上去揍扁他!”说着,作势捏起拳头。
      蓝烟碧绿的眼神一闪,飞快地扫了一眼常笑,目光落到夜明岑脸上,说道:“嗯……没事啊,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嘛……在屋里呆着太闷了!”说着,又推搡着素荣去了外面,问道:“素荣哥哥,你不是说做完了活儿要带我们去吃好吃的吗?快些扫地呀!”
      “……”
      夜明岑瞧着他们的身影远去,见了少年人这般如沐春风,欣慰道:“……蓝烟只是看起来比较文静而已,你说呢?”
      常笑伸了个懒腰,趁四下无人,眼疾手快地将夜明岑搂到怀中亲了一口,声音闷闷地:“总比不爱说话好些,吵吵闹闹地,不系舟都热闹起来了。”
      提剑的手腕一挑,直指常笑颈侧,骇得常笑大惊失色:“师尊?”
      “继续练剑。”
      接连几日,离蓝烟总是跟在素荣的身边,亦步亦趋。
      端茶送水、洒扫庭除、浇花喂雀儿,面面俱到。
      素荣本身是个无情无欲的魔物,因着两世为草木之本,性子又过于温和。就像是那打甂炉的汤底,寡淡而无甚意趣,身边接触的人就像是汤中食材,给他增鲜提味。又或像是一面镜子,周围的人如何对他,他也相应地如何对周围的人。
      而离蓝烟就是他身边最新鲜的“食材”。
      她爱笑,穿着打扮是大家鲜少见过的款式,气质却十分清雅,整个人形成迥然的气氛。如同南诏深山中长出的一株珍奇的药草,正值花期,开得幽香四溢、目中无人。
      素荣心下道:我鲜少以女相示人,不如将我在百柳镇得到的那套衣裳送给蓝烟,穿上正巧合适。
      离蓝烟得了礼物,欣喜之余赶紧穿上给常芙瞧。
      “这是素荣哥哥送我的,想不到他竟然如此懂得女子喜好!”
      “是很衬你,不过……”常芙煞有介事地对她咬耳朵道:“你可千万别喜欢素荣哥哥!”
      蓝烟并不否认,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这才问道:“为什么呀?”
      常芙不知如何解释,期期艾艾地说着:“因为……因为——你也可以当他是‘素荣姐姐’啊……”
      “啊?”蓝烟双眉微蹙,终于从她开朗明媚的笑脸上察觉到一丝惊讶。
      常芙舒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你刚来,肯定不知道素荣的秘密。他是无情无爱的琴魔,又可分男女双相,说不定哪一天他心情不好了就会变成女孩子。所以千万别喜欢他呀!”
      离蓝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应道:“嗷……原来是这样……”她立刻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不知怎的又热又烫,心想必须要回礼才好。而行囊中除了衣服就是一些不成器礼的杂旧之物,只好取出一套新做的衣裳教给常芙,说道:“麻烦你帮我把这个送给他,就说是我的回礼。”
      常芙接过那套衣裳,恹恹地:“哦,姐姐不好意思了——你真的喜欢他?”
      离蓝烟的碧瞳提溜一转,忙不迭地将她推搡出去,笑着打趣道:“哎呀快去吧!你别问啦!”
      常芙忽然感觉自己踩空了,决心要拆破这段“姻缘”——“不行!绝对不行!素荣哥哥根本什么都不懂啊!”一面嘀咕,一面将头摇成拨浪鼓。
      殊不知素荣压根没有察觉到任何离蓝烟的心思,教常芙劈头盖脸地盘问了一番,越发摸不着头脑来了。虽然他无情无欲无爱,不过是不执着于情,并非不懂情。素荣笃定道:“不,蓝烟并不喜欢我。”
      “啊?可是你做什么送她衣裳呢?喏——这是她的回礼。”
      素荣说起话来如潺潺溪流:“我想她穿肯定很合适,既如此那我便收下了,代我说声谢谢。说起来,她……反而对常笑更加关注……”
      常芙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嘴巴惊得合不拢:“什、什么?姐姐喜欢爹爹?”
      “我没有那样说,”素荣立即捂住常芙的嘴,“据我观察,她最近跟我同进同出是为了接近常笑,而且总是盯着常笑看。”
      常芙只感觉整个人如遭雷击,离了水的鱼一般瘫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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