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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8潇湘月明,尸香拂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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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白晋寒偶然发现司徒皎皎失踪,白伦却欺瞒众人云:“她只是回乡探亲罢了。”其余的事情全然不提半个字。白晋寒心中忧思不减,不顾门人阻拦,执意下山云游,实则为了寻找司徒皎皎的下落……
如今师姐安然无恙,觅得可靠的归处,也算了却一桩心事。白晋寒取出姬神剑用白布层层裹住,携在身上,替众人带路来到潇湘玄篁阙。
夜明岑等人虽说了解白伦旧怨,却不知白晋寒与白伦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猜测,也许与他师姐司徒皎皎有关。却又不再多问,且看这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玄篁阙坐落在鳌江口堤岸边的竹林中,清一色墨绿的湘妃竹将其笼罩在阴翳中,天光难以照透谷底,常年暗无天日的模样。
白伦听闻他最疼爱的弟子归来,早已经站在门口翘首期盼。他站得笔挺,身着深灰大氅,梳着高髻而余半散发,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副闲云野鹤之态。
白晋寒遥遥朝他挥手,笑着喊道:“师父!我回来了!”夜明岑等人立即起疑,此少年在他们面前谈及白伦时十分冷漠,仿佛说的不是他的授业恩师。如今一见,他二人关系确实如传闻中那般亲如父子。
几位修士更为谨慎,跟在夜明岑等人身后。
白伦欢欣地拍了拍少年的肩头,亲切地唤他“寒儿”,好一阵嘘寒问暖。
那笑容不假,眼神中满是“雏凤清于老凤声”的欣慰,这时又见背后跟来了一行人,白晋寒忙说道:“这是我此番游历结识的朋友!”
白伦扬起头,脸上的笑收了三分,只略微勾起嘴角。草草扫视了众人一番,最后将目光停在夜明岑身上。
夜明岑身死,他早有耳闻,却不知夜明岑还阳之事。可无论怎么看都十分眼熟,再加上他此刻站在常笑身畔,大有白日见鬼的惊悚感觉。
夜明岑现今的模样可谓改头换面,恐怕连杏花夫人与莪术夫人见了都不大能认出。
见他神色慌张,夜明岑先发制人道:“潇湘玄篁阙掌门,久仰大名。”
这个声音立即勾起白伦在七星屿的回忆,就是这个人,亲自为他下了一道逐客令。
白伦双眸微不可察地一颤,心下胡乱想道:夜明岑不是已经死了吗?尸香拂衣还附身过他!绝不会有假!
见他久久不答话,众人皆看出他的端倪,白晋寒立即打圆场,将众人介绍了一番。说到常笑等人出自七星屿时,白伦更是加深了面上假笑,直笑得脸上肉都僵了。
白伦曾在七星屿学道这件事,他的弟子全然不知——哪个师父会跟弟子说自己求学被逐的往事呢?更何况当时境况十分窝囊,简直如丧家之犬。
他走到夜明岑面前,双目蛇蝎般盯着他的脸,咬字挑眉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常笑立时间将手探过夜明岑袖中抓住他的手,深怕白伦威胁到夜明岑的安危。借着宽袍大袖掩盖,夜明岑紧紧与他十指相扣,对白伦说道:“既然如此,说明我们有缘分。”
白伦振袂而退,心中不满地怨着白晋寒招惹了不该理睬的人,一面如沐阴风般将人引进去。
玄篁阙的人个个得了白伦亲传,无一不精,处处使诈。
且不说他们收起迎客的模样,未给夜明岑等人安排落脚处,光是在玄篁阙内便感到行动不便——白晋寒被支开,跟他们无法交流,气得修士们在花园中指桑骂槐。
“这个白晋寒究竟是想瓮中捉鳖还是做什么?”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众人反思,雀舌纷纷。
夜明岑细思一番,忽然察觉出白晋寒用意,一定是他设法引他们来除掉白伦……
白晋寒的心事深藏不漏,自然猜不透其中究竟有什么曲折。却疏漏了一项——他自幼生活在玄篁阙,衣食起居全仗着玄篁阙,与白伦等人朝夕相处。就连第一次握笔写字也是白伦掌着手教的……自然能一眼认出白伦的字迹,而他自己的字迹呢?又承白伦之迹,起笔藏锋、抑扬顿挫,如出一辙。
夜明岑参透其中草蛇灰线,按捺众人道:“玄篁阙的意图很明显,不欢迎我们,我有一计,等到天黑时……”
素荣摇身一变,幻化女相,一身雪白短裙,装束淡雅而不失灵动。沿路打听到白晋寒的住所,前来一探。门前却守了两个年轻的玄篁阙门人,见来者并非白伦所禁止的众人之一,又听见白晋寒在里面装腔作势地喊道:“师弟,这是我心悦之人,不得无礼……以后再向你们解释罢,让她进来。”
一听此话,两个小伙儿立时间肃然起来,自从司徒皎皎归乡,白晋寒就成了他们的大师兄。面前女子生得婀娜,他二人从未离开过玄篁阙,哪里见过此等佳人?便即低头退到一旁,为素荣让出路来。
素荣得见计划成功,立即朝内中奔去,却听见白晋寒眸光一闪,道:“我知道是你,素荣。”
素荣不再卖关子,笑道:“你终于猜对谜底了……不过现在不是来与你打谜的,主人让我来瞧瞧你。他猜的不错,你被软禁起来了。”
从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白晋寒第一次见到素荣,便是见到他的女相。
宛如一朵开得最圆润最可爱的白色秋石斛,白晋寒几乎挪不开眼睛,脑海中蓦然忆起在杏花醽醁楼的光景,久久无法回答……
素荣一改往昔和颜温言的样子,翻了个白眼道:“臭小子,盯着我看做什么?你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
白晋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与可耻的幻想,赧然解释道:“我喜欢你什么?方才我是骗他们的,不然他们不会让你进来……”
原来他房中有一处暗道,却不敢轻易走出,一是担心门口守卫进来视察,见他逃走一定会告知白伦,打草惊蛇;二者,不知夜明岑等人行踪或安危,出去也无济于事。
他与素荣商量出了一个相当无耻的计策,先是将褥子叠高,乍一看似有一双人共卧其中……而后,白晋寒来到屋外,佯装潇洒风流的模样,若有其事地告诫两位师弟:“不许让任何人进来扰了我和姑娘的好事,否则以后在玄篁阙你俩没有好日子过!”
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鸡啄米似的点头称是。
来到外界,已然是掌灯之际,见夜明岑等人皆在竹林中伫立,二人赶忙跑上前去汇合。
转眼间,素荣已然换回男相。白晋寒忙从司徒给的信件中拣要紧的信息说道:“每日亥时,白伦旧疾复发,会回避众人独自在卧房中待到子时。届时正是我们行动之机。”
那修士们一听,这少年似乎是在反过来帮他们抓白伦的把柄?正有些转不过头脑来。
圆月从薄云中透出银辉,照彻江畔,唯独玄篁阙依然笼罩在林下阴翳中。
亥时一到,众人绕道自后院小竹门而入,走的皆是入夜后鲜少有人的幽曲小径。
正行至假山之后,忽见几十步之遥外,一位容颜姣好的女子秉烛而入白伦的房间。
因她点了灯,众人看清了她的样子——正是画像中失踪的女子之一!
修士们这边厢按捺不住内心激动,这下确实无误了,凶手就是白伦!
白晋寒扬手止住他们窃窃私语,自己不便露面,朝夜明岑等人问道:“这下如何是好?”
常笑巧技连施,当即捏了个决,侧边土中冒出一只掌心大的觅兽小猫,又轻念咒语,闭目可与之视听相连接。
觅兽落地即刻朝着白伦房间轻手轻脚走去,跃上窗,却见内中模样——白伦盘腿坐在一道暗门前,岿然不动仿佛入定,身后是漆黑的洞开的暗道。而方才那名女子正与之交谈……
白伦称之为“尸香拂衣”,隐忍着怒气,额角青筋毕现,问道:“你的身体怎么坏得这样快?”
尸香拂衣凄然一笑,秉烛的指尖已然青黑,怒道:“谁叫你的乖徒儿带回那些人的?害得我不能及时换一具好的,差点附身不稳。过了今晚这具就不能用了,下次给我带一具男尸,我要男尸!”说罢冷哼一声,拧身朝白伦身后的暗道中走去。
常笑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白晋寒听完立即联想起司徒皎皎信中所言,瞬间跌坐在地,不寒而栗道:“原来是这样……”
尸香拂衣是一只死状凄惨、怨气极重的恶鬼,不知何时与白伦结识。以前的白伦操办玄篁阙总不见起色,门人极少,许是办学资质太差,不服白伦管教者大有人在,门人流失不在少数,之后更是直接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
尸香拂衣却需要不断依附于刚死的人身上,几乎十日便要换一具身体,每次身体即将腐坏之际便是他最虚弱的时候,无法独自杀人,便找上走投无路的白伦合作。
尸香拂衣教他南诏苗医之术,以蛊毒致活人身死,而后身体中种下的蛊便会带着尸体回到玄篁阙,供尸香拂衣替换。
白伦在外以苗医之术闻名,终于壮大门派,终不至关门谢客……
白晋寒虽不了解其中原委始末,却猜出个大概,向众人讲了其中逻辑。众人听后无不深感惊悚,只道这尸香拂衣是个大麻烦。
只有常笑与夜明岑忽致狐疑的神色——如此说来,当年附身夜明岑的该不会就是尸香拂衣?
可是尸香拂衣生前究竟是何人?常笑自来便脱离妖族与夜明岑生活在一处,师徒二人从未得罪过任何人,理应不至于招来如此祸害。
夜明岑伸手摸了摸常笑的胸口,掌心传来心脏的律动节奏,忧心问道:“你还好吗?”
除了胸口偶有些发闷,暂时没有多余的感觉,常笑覆上夜明岑的手,神色坦然,宽心道:“我没事的哥哥,你要是担心的话,替我重新描一遍朱砂吧。”
夜明岑熟练地将手探进常笑的衣襟中,取出朱砂小碟,微微一笑道:“嗯,也好,我替你描红一些。”
那几名修士面色发绿,无不显露出嫌恶的眼神,老三更是朝旁边啐了一口唾沫。
孰料师徒二人视他人作草木一般坦然,可常笑十分见不惯那修士中的老三,朝他瞪着邪异的妖瞳。
那金瞳在月光下如两盏鬼火,使人联想到猫妖剜心茹血的传闻……骇得老三立即抹了抹嘴角的唾沫星子,再也不敢发出什么动静,绕到最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