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斯》吕天逸

25、缪斯（二十四）

　　西利亚将右肘支在桌沿，瘦长右手紧紧掩着下半张脸，聆听着道文的那些疯言疯语。

　　因用力过度，他的面颊被手指勒得稍微变形，使他像个在赌气的可爱孩童，可他羞得颧骨粉红。

　　他坐在靠背椅上，侧面朝门，这角度有些别扭，使门外的维尔难以窥视，而道文倒是毫无阻碍。

　　道文单膝跪地，细致地，将西利亚从头端详到脚。

　　这样的端详举动与目光其实有些怪异，若是换个人来做，西利亚大概会想叫治安官。

　　可道文，或许是那耀眼的英俊救了他，又或许是这种程度的怪异在他间歇发作的疯病前压根不足挂齿……他那模样中竟莫名透着几分风流意味。

　　他凝视着西利亚，以眸光细腻检视，口中喃喃描述，像剧场幕后的旁白念诵者。

　　“西利亚哥哥，红颜色的衣物真衬你，你显得更白了，你像一小勺奶油……”

　　“女士衣物的尺码对你来说偏小，下次我会吩咐裁缝为你量身定做……”

　　他分明连西利亚的一根手指都没碰，措辞亦无出格之处，可室内气氛仍然荒诞得难以言喻。

　　维尔此时已经顾不上别的了，也忘记了初衷，他只想多看西利亚两眼——那摄人的、雌雄莫辨的美貌，如同魔鬼投放在人间的饵料。
　　于是他焦灼地变换角度，可锁孔太小，角度毫无意义。

　　可能是维尔在门口弄出了动静——因为他响亮地吞了几口唾沫——也可能道文对窥视格外敏锐，总之，正当维尔忘乎所以时，道文毫无预兆地、猛地一甩头，直直盯住了锁孔。

　　那两道英挺眉骨下的眼珠幽光慑人。

　　维尔僵住，道文的两道视线仿佛洞穿了他的血肉，自颅骨穿透脚底，楔入地板。

　　它们将维尔死死钉在原地。

　　起初，维尔以为那疯子会冲过来揍他一顿，可道文并没有，他只是凝视着锁孔，静静地笑了。

　　他的嘴角微妙地咧到令人不适的角度，眼睛一眨不眨，像一张蜡油凝固出的畸曲假脸。

　　——我看到你了。

　　他仿佛在那样说。

　　“道文？你怎么了？你为什么……”
　　西利亚骇异地询问表情骤变的道文。

　　可道文不答，他只是眸光灼亮地、快活地盯着锁孔，他的眼球病态震颤，仿佛它们正在乐颠颠地一跳一跳，并伴随着跳动高呼着——“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我看到、我……”

　　维尔终于回魂，屁滚尿流地爬开。

　　他没敢再朝那间屋子里窥视过哪怕一次，那太恐怖了，他心里不舒服了好长一段时间，像是精神领域被道文泼了一桶漆黑刺鼻的焦油。

　　好在他起初的目的达到了，他只是想确认西利亚是否被道文限制了自由……而答案显然是：没有。

　　西利亚活动自由，并无捆缚痕迹，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走出那间屋子，而道文似乎对他言听计从。

　　显然西利亚只是不想。
　　他并不抗拒和道文待在一起。

　　他的模样温柔而顺从，仅仅是在面对道文时害羞得厉害。

　　犹如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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