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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 ...

  •   今年的年,过得格外的丰盛。
      鸡肉、猪肉、鱼肉,买的酱牛肉、牛舌、猪肝单独各放一盘,摆了满当当的一桌。玉米磨成的玉米面里面,是用开荒地种出来的红薯晒成的红薯干,大口吃、吃到饱。
      这一年,唐万年和孙耀英像是被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对经营家庭、赚钱之道摸到了门路,磕磕绊绊地好歹是有些收获的。
      开垦出来的荒地,过个两三年就能种庄稼,这两年可以种些经济作物。
      鱼塘,这个是最大的意外收获。

      “还是多亏了念念,要不是她说想吃红薯、吃鱼,咱们还想不到这个门路。”唐万年夹了两片牛肉,放在唐念念碗里面,“念念是咱们家的福将,她回来了,带来了福气,咱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唐念念听唐万年这样说,原身记忆被触动,竟然落泪起来。
      孙耀英难得的温柔,她用手掌和手背给唐念念擦眼泪,“以前是我们忽视你了,以后我们改,你们四个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以后一定一视同仁,一样看待。”
      唐有有怯怯地抬头,看着孙耀英,弱弱地等待着什么。
      孙耀英给唐有有夹了块鸡肉,“以后等家里有钱了,送你去学舞蹈,专业的老师教课,肯定比现在强。”
      唐有有眨巴眨巴眼睛,憋着嘴巴,咬牙忍住抽泣声,用力地点头。

      这一年,唐念念过得同样很艰难。
      她只是个四岁多点的软娃娃,对外界的变动、危机的发生,没有丁点的应变能力,她能做的,就是未雨绸缪,尽量让风雨变数能善待她这棵尚未扎根的嫩苗。
      听说冬天的第一场雪,装在瓶子里融化后,在第二年夏天,把雪水涂抹在手背上,就能不长冻疮;听说拿到红樱桃,不要说话,悄默默地用樱桃在去年长过冻疮的位置,滚上几滚,就能不冻手……

      唐念念每个都相信,每个都尝试。
      入冬后,她不怕麻烦,每天用滚烫的热水泡手,佛道一块拜,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有了用,这个冬天,唐念念的手没有长冻疮。
      明年会怎么样?
      唐念念不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她只知道,碗里有饭的时候要赶快吃、有钱可以赚的时候要快点赚,其他的,便是顺其自然了。

      说起今年,唐万年最感激的,是楚向忱,感谢他的慷慨和豁达。
      “今年手里有了余钱,明年我想自己承包鱼塘。”唐万年对孙耀英说,“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厚道?”
      “你先去问问楚老板明年还愿不愿意承包鱼塘,他要是不愿意了,咱们顺势揽过来,他要是想继续承包,那就两家一块垫钱,一块分工,省得别人背后嚼舌根,说我们是给楚家打工,是楚家雇佣的长工。”
      “别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伤了和楚家的和气。”唐万年说,“我看出来了,楚老板是个厚道的人,他和谁做生意不成,能选择咱们,就是看得起咱们,把这赚钱的机会,留给了咱们。”
      “说得也是,趁着过年,去他家里走动走动吧。”

      三十晚上,是守岁。
      孙耀英带着唐念念和唐有有去了唐家,手里提着的两盒,是小姨夫从广州带回来的未拆封的饼干。孙耀英没让唐念念他们吃,家里寒酸,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准备送去楚家。
      咚咚咚……
      门敲了好几分钟,才听到从院子里传出来的问询声,“谁啊?”
      “你耀英嫂子。”孙耀英自报家门。

      杨千琴过来开门,看到是孙耀英带着两个孩子,有些意外,“在屋里,没听到,快进来吧。”
      说着,把唐家母女三个,让进屋里。
      屋里不止楚家五口,还有五六个人,有些是熟面孔,有几个不是。
      杨千琴让孙耀英坐在沙发上,“正说改天要去你家里坐坐,你倒是提前来了。”
      孙耀英把提着的饼干盒子,放在桌上,“想着过几天,你们该忙了,我就提前过来了。”
      人多,说话不方便,孙耀英拘谨地坐着。

      楚昭南在和另外一个小姑娘玩,不同于唐家的瓦房,楚家是楼房,密封性好,楚昭南没有裹着厚棉服,穿了件轻薄的小马甲,手里拿着把有六七十公分的玩具枪。
      “唐念念,你怎么来我家了?”楚昭南一屁股坐在唐念念旁边。
      唐念念盯着桌上的盒子看,“我和妈妈来串门的。”

      “这是什么?”楚昭南注意到桌上的盒子,他动手开始拆,“你想吃吗?”
      杨千琴看到了,扬手狠狠地拍着楚昭南的手背,“没礼貌。”
      楚昭南仍旧拆开了,抓了三四块给唐念念,又拿了两块给唐有有,他自己吃了一块,咬了一口,说,“太甜了,不好吃。”
      “饼干就是给孩子们吃的,大人谁吃这个啊,就让他们吃吧。”其他大人乐呵呵地看着,故意对楚昭南说,“你怎么不给平平妹妹一个?”
      楚昭南拿着玩具枪,继续跑开,“她自己拿。”

      唐念念看着手里的夹心饼干,小姨夫收入有限,又是批量带回来的年货,各家分一盒,唐家孩子们多,才给了两盒,饼干酥又油,中间的夹心甜腻腻地糊牙。
      尝了一口,果然甜。
      原书里说,楚昭南爱吃甜的,尤其爱吃奶油,怎么这么块小饼干,他竟然嚷嚷着甜。
      不爱吃甜食的,唐念念倒是认识一个人。
      束遇卿。
      束遇卿特别讨厌甜食,他爱吃酸的,甜腻一点的食物,便不会碰。

      楚昭南?束遇卿?
      唐念念看着那个闷头摆弄玩具的男孩,叫平平的小姑娘绕在他旁边,甜声问,“这个是什么?可以让我玩玩吗?”
      “不可以。”
      干脆拒绝人的程度,倒是真的像束遇卿。
      唐有有手里捏着夹心饼干,她小口地吃了一块,另外一块,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里。

      坐了半个小时,孙耀英找了个借口,带着唐念念和唐有有离开。
      杨千琴送人到门口,她出来前进了趟房间,这会儿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币,一个孩子口袋里塞了两张,“没找到红包,就直接给了。”

      孙耀英伸手去拦截,“别别给了,她俩还小,不会花。”
      “留着以后上学用,这俩孩子长得都好看,你们两口有福气。”杨千琴压着唐念念的口袋,不让孙耀英把钱掏出来,“想着过年见面了,总要给孩子们发的,今天提前给了,一样的。”
      孙耀英看到跟出来的楚昭南,她局促地摸遍口袋,只有一张五块的纸币。

      杨千琴给唐念念和唐有有发的压岁钱,各自两张崭新的十元纸币,加一块就是四十块钱。
      楚昭南是独生子,只给五块钱当压岁钱,有些寒酸了。
      “出门没带钱,先给宝儿一个,改天见了,再给他补上。”孙耀英把钱塞进楚昭南口袋里,她尴尬地解释。
      楚昭南把钱拿出来,丢给唐念念,“我不要。”
      唐念念没伸手接,钱掉在地上。
      孙耀英的玻璃心,同样掉在了地上。

      “混小子一个。”杨千琴把落在地上的钱捡起来,她把钱还给孙耀英,“和孩子他爸说好了,今年谁给的压岁钱都不要,快收回去吧。”
      孙耀英拿着被塞回来的,皱皱巴巴的五块钱,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样。
      “今天出门没带钱。”孙耀英干巴巴地,又解释了一遍。
      杨千琴和气地说,“我出门也很少带钱,没有这个习惯。”

      刚才的一幕,是社交恐惧症大概会当场死亡。
      唐念念知道孙耀英情绪不对劲了,更知道原因。
      穷,让她们尴尬了。
      一路上,母女三个都没有说话。

      回到家里,唐万年和孙耀英打招呼,“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唐巧巧和唐传吉在屋子里跑来跑去,被孙耀英训斥几句,赶出去在院子里玩了。
      “怎么了?”唐万年问孙耀英。
      孙耀英坐在自家做的手工木板凳上,“我平时兜里一直装着钱的,就今天没带。”
      “串门,你带钱做什么?”唐万年又问了一遍。

      孙耀英苦涩地开口,“我带念念和有有过去串门,是想着这俩孩子和楚家的孩子是同班同学,能说得上话,省得不熟的人坐在一块尴尬。送出门的时候,杨千琴给念念和有有发了压岁钱,一个孩子给了二十,我兜里摸遍了只有五块钱。这五块钱拿出来,我自己都觉得磕碜。”
      “楚家有钱,不在乎这么点小钱。”唐万年解释。

      孙耀英摇头,“楚家是不在乎,可他家孩子一分钱压岁钱没收,我们净赚了四十回来,这不是让人觉得,我故意带着俩孩子去串门,就是为了去赚压岁钱去了。我为什么三十晚上带着孩子过去,不就是想着明天才初一,才发压岁钱,不想占他们家这个便宜……话说回来,还是怪我兜里没装钱,要是至少有四十,我把钱原额地还回去,心里能好受点。”
      唐万年低头沉默。

      “以前只知道咱家穷,左邻右舍都穷,大家都没钱,谁也不笑话谁。可今天和楚家这么一相处事儿,我心里不舒坦,咱们不是要去占他家的便宜,最后偏偏占了便宜。”孙耀英红了眼睛,“现在我算是想清楚了,穷就是错,是咱们高攀楚家,所以处处觉得不如人。杨千琴发四十块钱的压岁钱,我就要比她多点,才能证明自己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我给谁都没发过四十块钱的压岁钱……”
      “别说了……”唐万年劝着。

      孙耀英情绪积攒到了爆发点,“怎么不说。回来这一路,我想了想以前咱们过的日子,昨天和今天一样,混混沌沌地过,天亮了就起床,别人吃饭我们吃饭,别人干农活儿,我们一样下苦力,别人种豆,我们种豆,一直是我们在学别人,把别人的日子过到我们自己家里来。看看我们把日子过成了什么样子,四个孩子、手里没有钱,日子紧巴巴地过着。今天去楚家,我见识到有钱人的日子,我想住楼房,想房子里有软沙发,想地上贴着瓷砖,想给人发四十块钱的压岁钱……我不想过苦日子了,苦日子让我抬不起头。”

      穷,是这个家的恶性肿瘤。
      原书里的唐万年和孙耀英知道这个症结,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去解决,他们太懒了,懒得赚钱、懒得改变、懒得去努力。他们是最偷懒的农民,把种子播进土壤里,便负手等待着收获的季节。
      而他们期待的收获,就是四个孩子。

      原书里,唐念念是先天不足,软塌塌的那根没有希望的秧苗,可她努力往土壤里扎根,往天空舒展,她努力地挣破了束缚,长成了最高的那棵植物。她不是树,可她承担了树的责任,用自己仍旧脆弱的身体,去给其他更弱的嫩苗遮挡风雨。
      唐万年和孙耀英或许还会很庆幸,还好有个有出息的女儿。
      可谁想过,这个工具人女儿,她疼不疼?

      现在,唐万年和孙耀英意识到贫穷的问题,他们想要改变。
      一株高耸的植物,怎么能抵挡风雨呢,只有连成一片,才是抵抗灾难。
      “我可以不吃鱼。”唐念念嫩声地说。
      唐有有低垂着头,她难过地说,“我不学跳舞了。”
      孩子,是好孩子,只是父母,仍旧不够好。
      孙耀英一手搂着一个孩子的肩膀,把她俩拢在怀里,“鱼要吃,舞蹈要学,别人有的,你们也要有,这才是做父母应该做的事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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