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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杀人】【内伤】 ...

  •   庆历八年冬第四章

      夜,深了。

      京郊城外的暗色苍穹下,细密的雨丝纷纷扬扬地飘洒着,万物似乎都在彻骨寒冷的夜里冻僵了,凝固了。壶漏将涸,灯焰已昏,烛台上夺目的血红烛泪堆得老高,只有远处飘来的“笃—笃—笃—”的击柝声凄凉地响着。

      天黑得像墨染一般,雷声夹杂着雨声一阵又一阵的滚动着由远及近。闪电在云缝中跳动着。凉飕飕的风横扫而过,卷起地下的浮尘直扑人面。风滚雷动过后,又是一片寂静,不过,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寂静。

      “王,王宽,你说什么?你说李大人是自杀的?!”衙内有些结巴,他一时间还无法从刚刚得到的信息里回过神来,哪怕只是寥寥数字。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祯亦是一惊,连忙追问道。

      白日,辰时,李济府

      王宽和小景刚下马车的时候便见到了站在门外笑脸相迎的老纪。老纪是李济入朝后进府的,为人忠厚老实,秉性率直,李济欣赏其为人,便留他在府里做了管家,这一做便是数十年的光景了。

      “纪叔,烦劳相迎。”王宽下了马车,连忙拱了拱手。

      “公子这是哪里话?这都是老仆应该做的。”老纪笑呵呵的抬手答礼,余光注意到了站在一旁娇羞可爱的小景。

      “这是尊夫人吧?京城里都说王氏门阀的麒麟子娶了个极好的夫人,今日一见,便足以证明传闻非虚啊。”老纪自王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便一直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对小景关怀备至,便迅速锁定了小景的身份。他常年在李济府邸迎来送往,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瞬时了然于胸。

      “纪叔谬赞,我哪里有传闻说的这么好?”小景微微欠身,递了个笑。

      刚进中院的时候,王宽便见到了在中堂踱步的李济。

      只见他一件浅石青色广陵鹤氅裹身,腰间系着一根靛青色玉带,脚上迈着一双儒士才穿的月白云头履,倒是一身极为休闲的居家装束。这一身搭配的极妙,打眼一看便多了几分亲切之感,不似寻常历朝办公时那般庄重肃穆。

      “学生拜见老师。”王宽看见李济,连忙趋前几步,拉着小景一起行了礼。

      “宽儿不必见礼。”李济连忙摆了摆手,递了个笑。

      “这就是小景吧?”李济望向一旁一身藕粉的女孩儿,抬眸问道。

      “是,拜见李大人。”

      “哎,别这么拘束,我向来待宽儿如子,你既与他成婚,我便当你是我女儿一般。走,随我进内堂,你师娘还等着呢。”

      小景面相长的乖巧,加之为人谦和温柔,又极擅烹饪,两三席话聊下来,便赢得了王宽师娘的喜爱。茶刚过半,李夫人便亲切的拉着小景的手问长问短,倒像是许久不见的母女一般。

      “夫人,你招呼一下小景,顺道吩咐一下厨房,晚些时候,留他二人用个晚膳。我有些话要与宽儿私说,宽儿,你随我来。”

      内室,李济书房

      “宽儿,尝尝着雪顶含翠,这是为师前些时日去扬州时带回来的。”

      “入口清甜,极沁肺腑,当真是好茶。”王宽呷了一口,便觉神清气爽,如坠雨后山林,湿漉漉的雨丝拂过面颊般舒适。

      李济给自己亦斟了一杯,端起之后品了一品,放下茶杯,静静的望着对面腰背挺直,坐如孤松的王宽。

      他正是指点江山的年纪,眉目疏朗,眼神清冽,何等的风华正茂。李济时至今日还清晰的记得当年王宽入府的场景。他较同龄人实在是优秀太多,总角之年便能对自己教过的内容烂熟于心,黄口之岁便能对讲过的经史提出自己的看法。眼下时值弱冠,更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纵横捭阖,了然于胸,着实无愧于麒麟子之名。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有一颗赤子之心,一如几十年前在朝堂上不畏强权,掷地有声的李济一般。

      胸有沟壑,心怀天下。

      他时常为自己门下有这样一位学生而倍感欣慰。

      “老师,不知今日叫我前来,是有何指教?”王宽见李济迟迟未开口,便率先问道。

      “宽儿,你入秘阁日久,甚至为此放弃了科举,值得么?”

      “值得,老师曾经不是教过,只要是为国效力,便不要总拘泥于地位和身份。秘阁与官场各司其职,虽然比不得入仕那般,能够直接名扬天下,但说到底都是效命于朝,焉有高低贵贱之分?”

      “说得好。那,若有一日,你要是身陷险境,命悬一线,可会后悔?”

      “为天下计,为大宋计,死又何惧?”王宽直视着李济,目光灼灼。

      “宽儿···”李济按下话头,举杯将残茶一饮而尽,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犹疑和纠结。

      “老师,这么多年,我视您如师亦如父,您若有教诲之语,大可直言相告。若有劝诫之言,宽儿也自然诚心相听。”

      “宽儿,你且稍待,为师有一件东西给你。”李济对上王宽的目光,心定了不少,但是似乎仍在犹豫着要不要下这个决定。他敛袖起身,从背后书架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封信。

      “宽儿,你且收好这个。”李济将其递给王宽,目光凛然。

      “这是?”

      “宽儿,你记住,如若将来有变,你要立刻打开这封信,以你的聪慧机敏,届时你自会明白。如若一切正常,这封信你可将其埋于地下,使其永远无法得见天日。”李济将手搭在王宽的手腕上,使劲按了按。

      “将来有变?老师,此话何意啊?”王宽见李济一脸正色,完全不似之前迎接自己时那般闲散豁达,倒像是有一种托孤的味道在里面,不禁疑虑陡升。

      “宽儿,莫问这么多,你只需要记住就好。”李济拂袖坐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老师,学生记住了。”王宽将信小心的收好,放在自己胸前衣襟的后面。

      “嗯,好,好···”

      突然,李济的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连带着下颌的胡须都伴随着某种极其诡异的颤动。

      “刷——”的一下!

      王宽刚落下茶杯,只觉眼前一闪,紧接着便看见李济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匕首,锋刃朝内,直直的向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变故陡升!

      王宽来不及反应,顺手抄出还未离手的茶杯截住了匕首。

      “啪—”的一下,茶杯碎裂,攻势犹猛。

      “老师,住手啊!”王宽一个翻身跃起,右手扣住了李济的手腕,左手试图把他手中的匕首掰开。

      但是李济似乎完全听不到王宽的呼喊,他双目赤红,右手死死的握着匕首,左手猛地推向王宽。

      “哗啦——”一声。

      “咳咳—”王宽猛地被他推倒,正欲翻身辄起,突觉咽喉处有一股腥甜,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转瞬之间,李济已经把匕首送入了心脏。他强撑着起身去拔那把匕首,可是无济于事。

      一切都晚了。

      “老师!”王宽惊呼道。

      突然,“啪——”的一声,门开了。

      王宽瞬时抬眸,正正的对上了侍女萍儿惊悚恐惧的表情和师娘难以置信的眼神。

      他一瞬间愣住了,只觉得周身恐惧无比,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眼下正是巳时,日光照得两侧的屋檐和院子一片夺目,就像是李济胸前的血色铺天遮地。

      王宽面容苍白,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他甚至还能感受到老师胸前的血液在指缝间的余温。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自处,只得扶着茶案缓缓起身,然后僵立在李济的尸体旁一动不动。

      静,很静,静极了。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从眼前骤然发生的一切回过神来,包括王宽自己。

      一时间,屋子里只听的见一只铜柱沙漏的‘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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