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我很奇怪》九尧倬

4、奇怪

　　她没有走。
　　她只是因为高考冲刺退出了写作班。

　　她离开的那一天，我也退出了写作班。

　　心理老师说我最近的情绪变化很正向，一周一次的康复训练变成了一个月一次。
　　因此而多出的时间，被我用在了奇怪的事情上——

　　跟着她。

　　她总是一个人放学，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高三放学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她回家的路早就黑了。

　　她走路的时候喜欢发呆，手无意识地摆动。
　　我戴着耳机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她不会发现的距离。

　　从初春跟到夏天的到来。
　　就算我再迟钝，也知道自己奇怪到不能解释。

　　高一的放学时间是八点半。
　　我家的方向和她家的方向完全相反。

　　我等她放学花一个小时。
　　跟着她回家花半个小时，再掉头回自己的家花一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半的我就像是某种不可言喻的疯子，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我跟着她，防备着概率极低的危险。

　　我在情绪表里找到了自己的情绪——
　　担心。

　　我在担心她。

　　这种情绪波动让我惊奇。
　　最近的我太奇怪。

　　我几乎把以前没体会的情绪都体会了个遍。

　　情绪表的第一个是生气。

　　班上有几个人总是议论她，大多是女生，要么说她的妆容，要么猜测她的私生活。
　　‘她哪里有看上去那么漂亮，肯定都是化妆品化的，她要是把化妆的时间花在学习上，怎么可能还在留级。’
　　‘你们说高三的钟莫会不会是因为家里没钱才留级，不想上大学？’
　　‘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平时她们说这些话我从来都不会在意，但现如今却清晰地全落入注意力。
　　当时的我皱起了眉，抬手把桌上的书扔到她们中间。

　　她们似乎吓了一跳。
　　我不耐烦得盯着她们，说了一个字。

　　“烦。”

　　隔天她们其中的一个女生来找我，声音尖利，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知不知道我朋友她有多喜欢你，她平时跟你打招呼你不理睬就算了，昨天竟然说她烦...’

　　我没有让聒噪延续。
　　“我不是说她烦。”

　　“那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们都很烦。”

　　我当时的情绪分明是生气。
　　太奇怪了，我竟然会体会这种情绪。

　　情绪表的第二个情绪是尴尬。

　　晚自习结束后，我会去高三的教学楼。
　　戴上耳机，站在阴影处，远远地看着她。

　　她坐在班级的最东边，靠着窗的位置。
　　她写题的时候会扎起头发，但遇到题目解不开的时候会烦躁地把头发解开。

　　有些卷的长发会松散开，蓬松开，再慢慢垂落。
　　我总是慢慢地看着，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又为什么而看。

　　她一般都不会往窗外看，却有一次突然打开窗，突然看向我这个方向。
　　却又正好和我四目相对。

　　她似乎看到我了，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立马垂下眼，装作路过一样转身离开。

　　当时的我左耳隐隐作痛，嘴唇发干。
　　太奇怪了，我竟然会这样。

　　情绪表的最后两个情绪是难过和喜悦。

　　高考结束后，我就没再看见她。
　　我看着书，觉得心里空出了一个偌大的地方。

　　我去学校里去看她的教室，去写作班找她曾经坐过的位置。
　　我甚至到商场去看口红。

　　我买了一支她嘴唇的朱红颜色。
　　当时柜员问我是不是买给女朋友的时候，我迟疑了很久。

　　在这迟疑中，我似乎逐渐摸索出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奇怪的原因。
　　我跑出商场，拎着装着口红的袋子跑向了一个我一直没敢去找的地方。

　　气喘吁吁。

　　当她打开家门的时候，我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看着我的眼睛慢慢睁大，熟悉的檀香味环绕住我。

　　“小孩儿...你怎么会来这儿？”

　　“对不起。”
　　我没头没尾地开始道歉。

　　就算是有原因，也不能成为我擅自知晓她家庭住址的借口。

　　“什么？”
　　她显然没听懂。

　　“你考上了哪个大学？”

　　“啊...原来你是来问这个的，就在我们高中不远的民大，我终于考上了。”

　　听到回复的我慢慢笑起来。

　　“小孩儿...你笑起来还挺好看。”

　　她总是叫我小孩儿，实际上我比她高了很多，低头看着她的时候我感觉我能把她整个环绕进怀里。

　　“这个给你。”
　　我递出包装好的口红。

　　本来还不确定要不要现在给她。
　　但幸好她考上了民大。

　　因为是本地的大学，距离很近。
　　所以庆幸——

　　我找到了自己最近为什么这么奇怪的原因。

　　我说出了声。
　　“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她看着我。
　　“不是...你为什么要送我口红？”

　　“不为什么。”
　　我看着她，明明毫无胜券，却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姐姐，我要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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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短篇完结，歌挺好听，大家可以搜着听听。也许会有人想知道后续，美好或是不美好由你们来书写，最美好的是你们的，也是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