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负雪》清气

10、第十章

　　之后一路再无变故。

　　于生见识过他们各种不同寻常的本领后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你们是妖怪还是神仙？”
　　那几人中的少女看着他似笑非笑，抬手在手心上凭空凝聚出一个浑圆的水球，于生瞪大了眼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水球随她心意而动，一会是一条船的形状，一会又变作展翅欲飞的鸟，一会是一条虽然小但姿态威武的龙。
　　于生遭受到了巨大冲击，勉强问道：“这是障眼法吗？”
　　小水龙猛地向他冲了过来，于生躲闪不及，被水砸了一脸。
　　他抹了一把脸，那不是障眼法，是实实在在的水。

　　“我们是修仙者。”苍负雪还是第一次认识崇明门以外的人，所以格外想跟他说说话，她抬手指了指天上对他道：“神仙住在天上，我们还住在地上，只不过你们进不了我们居住的地方。”
　　“天上......”于生想，那可真是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而且神仙的本领可比我们大多了。”
　　古往今来凡是大乘期飞升的仙人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世界，想来天上仙界更有无穷奥妙。

　　于生又问：“那我也能修仙吗？”
　　苍负雪仔仔细细打量他，又伸手在他手臂上一阵摸索，青年的脸涨的通红，渔村的女子都内敛娇羞，平时多看于生一眼都会红着脸跑开，他还是第一次被女子这样触摸，即使那并不带一丝情欲。
　　少女摇了摇头：“虽然我看不出你具体的资质，可是想来应该是修不了的。”
　　“但是你的根骨可以修武，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少女眉目精致，注视人的时候总是全神贯注的模样，让人觉得自己被她重视，于生忍不住想，就算她不修仙，在人间也会是人人追捧的富贵花吧。

　　“那你们在修仙者里算厉害吗？”于生见识到了修仙世界的冰山一隅，憧憬极了。
　　“不。”苍负雪摇了摇头：“仙门千百家，还有不计其数的散仙，出头之人不过寥寥。”

　　于生想到昨晚他们的惊险遭遇，又觉得不修仙起码可以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家中的母亲还等着他照顾，村子也等着需要他带领出海，很快将有一批新的少年任加入渔队，自己还要负责教导他们
　　自己现在能和修仙者同行一路，就已经是大部分人一辈子也难求到的机缘了。

　　四人在海上前进了两日，终于在晚上看到了除茫茫海面以外的景象。
　　前方天地之间被一片黑色浓云笼罩，时不时有紫色闪电划破云层现出来，一只飞鸟路过却被雨打湿，歪歪扭扭地艰难飞着，却还是被狂风吸进黑暗中，不见踪影。

　　“是暴风雨，我们现在改道可以绕过去。”于生提起了船桨，只等祁故下令。
　　“不用。”祁故站了起来，风吹得他衣摆飞扬，猎猎作响，他抬手指着那处道：“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他把乘月道君给的秘境令牌举起对着前方，霎时间船周形成了一层透明的风壁，任凭外面狂风骤雨飞鸟难行，而小船之内自成一片天地，稳且有力地向暴风雨中前进。

　　于生惊道：“神奇！”
　　宋时霁羡慕道：“好帅！”
　　苍负雪不知好歹道：“我也要玩！”
　　大师兄把最后一个人按下去：“老实坐着。”

　　穿过黑色云层的刹那，于生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他禁不住抬手横在眼前，再放下来后，仿佛是一个新世界出现在他面前。
　　暴风雨的里面是蓝天白云，微风徐徐，闻不见海面上无处不在的咸湿味道，湛蓝平静的的海面上低掠过纯白色的飞鸟，于生认出来是刚刚在外面被风卷进来的那一只。

　　而除了刚刚进来的他们，这里面早已等候了许多人。
　　海面上有几艘雄伟华丽的大船，船上载着近百人；有人端坐在巨大的葫芦上入定念经；有人御剑飞行，高低不一，悬浮在上空；还有人骑着巨大的飞行灵兽等等，对于头一次进入修仙世界的凡人来说 ，眼前之景可谓是千奇百怪、目不暇接。

　　“哇——”苍负雪和宋时霁倒吸了一口凉气，齐齐道：“好厉害！”
　　忘记了，和于生一样见识少的还有这两位从小长在崇明山上的二弟子和三弟子。
　　所以能靠得住的只有大师兄一个人。

　　祁故揉了揉眉心，对后面大呼小叫的两人道：“把嘴巴合上。”
　　“我们来这里代表的是崇明门，注意点形象。”
　　苍负雪比了个手势：“懂。”
　　说完她召出佩剑藏锋，负手执剑比在背后，面无表情地端正站立，熟练拿捏高冷修士的形象。

　　全场最简陋最小的船向中心前进，一直到进入修士们的包围圈后，一双接一双眼睛望向了他们。
　　众修士只见自己脚底下的海面不知何时出现一只小船，船上有三人着青衣，气质清冷疏远，面容姣好身形出挑，只是神色皆冰冷，正坚定地目视前方随船前进。

　　“是崇明门的弟子？”
　　“看那少女手里的剑，是——斩月剑藏锋？”
　　“竟然还是乘月道君座下......”
　　“那就是苍负雪了吧，四岁就能自己引气入体的天才.......可我怎么看不透她的修为？”
　　“我也看不透，难道她的实力已经强到可以隐藏自己的修为了？！”
　　苍负雪耳聪目明，有些声音大点的私语也能听个大概，脸上神情几次差点没绷住。
　　我不是隐藏修为，我现在是没有修为。
　　实在是羞愧，全凭着师门的名号给自己撑场子。

　　“我上一次见祁故还是两年前，他那会修为还是金丹初期，现在已经到达后期了。”
　　“我听说还有位变异灵根的小弟子？”
　　“不愧是乘月道君，徒弟们也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宋时霁:为什么又没人注意到我啊混蛋！

　　“大师兄，我们为什么还不停下？”是的，刚刚这一路船都还在行驶，现在已经快到了修士们包围圈的中心点。
　　他们正被数千人注视着，从头到脚、一举一动都是人们的下一个话题。

　　小船立在一众庞然大物的面前，远远望去宛如猛兽臣服于蝼蚁，但并没有人觉得这场景可笑。

　　“开启入口的令牌在我这里。”祁故垂下目光，松手把手中令牌落进水里，看着它被一股力量吸引般笔直沉入下面。
　　海面逐渐慢慢地幻化出另一幅景象，不再是深不见底的未知，而是成片扭曲在一起的模糊绿色和土黄色。
　　苍负雪努力辨认，隐约觉得下面像是一片森林。
　　秘境入口原来就附在这片海域上。

　　“你待在船上不要动。”祁故转身对于生叮嘱道：“过会便有人来这里带你回家，还会查看渔区外的异状，不要担心。”
　　于生点点头，心中纠结不已，他紧张地叫住了苍负雪：“苍......姑娘。”
　　三个字的名字他只从人们口中听清了苍和雪。
　　“这是我出海时一直带着的香囊，是我母亲绣的......”于生不好意思去看少女的眼睛：“里面装着草药，想来还是有点用处的，而且它很灵验，我母亲的刺绣手艺也很好......”
　　身上寒毛突然炸起，于生吓了一跳，却没发现有人在注意他们，他继续道：“感谢一路上你们对我的照顾。”

　　苍负雪自认和于生已经成为了半个朋友，没想到分别的时候还能收到他的礼物，欢喜地接过来系在了腰带上，香囊上绣着“安”字的一面露了出来，和白玉佩各占腰间一边。
　　于生微微笑了起来，还想说些什么，另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头：“说完了么？”

　　祁故看了眼水面，对苍负雪示意道：“跳进去。”
　　苍负雪探头看了眼下面，又缩回来，不好意思道：“其他人还没进去呢，我第一个是不是不太好意思......
　　“你以为他们在等谁？”
　　“下面安全吗？大师兄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就借我一个衣角牵着？”
　　“安全，不借。”大师兄伸手假装要抓苍负雪衣领：“我丢你进去？”
　　“不用不用。”在这么多人面前，苍负雪还是很要面子的，连连摆手，心想不知道哪里触了大师兄的霉头
　　她心一横从船上跳了下去。

　　“今天你问，我们是不是修仙者中厉害的人？”祁故看着苍负雪入水瞬间消失了身影，转身对紧张看着水面的于生道。
　　于生茫然地眨了眨眼。
　　祁故下巴微抬，此刻脸上的神情是于生从没见过的倨傲：“暂时不是而已。”

　　苍负雪一马当先进入秘境，此后周围每一个修士皆遥遥向处在中心的祁故鞠手行礼后再跃入水中。
　　连带着和祁故站在一起的自己好像也正在受这一群能搬山倒海的了不得的人物们尊敬。
　　于生头重脚轻，发觉原来这一切都不真实极了。

　　“对于我们来说，凡人百年寿命不过弹指一挥间。”
　　“不......”于生反应过来，不自然解释道：“我只是想感谢......”
　　“我已经付过钱了，各取所需、公平交易，我们不需要感谢。”祁故站到船边，淡淡道：“回去以后照常生活，娶妻生子，忘了这几天的事。”
　　说罢祁故轻轻一跃，也消失在了水面下，于生抬头环顾四周，什么大船葫芦、飞剑巨鸟，不知何时都已消失不见了，海面下也重新变成不见底的深色。

　　只有自己独自一人在这片暴风雨的中心，像是弃子，一股巨大的空虚涌上心头，他茫然地想，这大概真的是一场梦吧。

　　进入水中后是意想不到的失重感，祁故闭上眼睛任凭身体自由往下落，眉头紧紧皱着，开始懊恼刚刚是不是自己说的太多了。
　　一个凡人而已，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他说香囊里是草药，或许真的只是想帮点忙。
　　负雪第一次认识崇明山以外的人，自己应该对她的朋友耐心点。
　　可一介凡人怎么和他们做朋友，还送香囊......成年男子会不知晓人间男女间的习俗吗？
　　......

　　“大师兄刚刚好帅。”
　　一个人冷不丁出现在自己身边，祁故立刻睁开眼，看到是宋时霁。
　　“我也觉得我们将来都会成为厉害的修士！”
　　祁故冷静问道：“你听到了？你在那里听了多久？”
　　“我紧跟着大师兄跳下来的。”宋时霁大概入水姿势不太对，此时头朝向下边下落，他挠了挠头，看到大师兄脸色很不好，心想自己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没有吧？
　　祁故冷声道：“刚刚那些话不许告诉你师姐。”
　　“好的。”宋时霁一向对祁故的话言听计从，虽然很多时候不清楚理由，但他都会照做。

　　祁故扭过头，脸上浮现出一点红色。
　　他就是抽风了才会说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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