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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又是一年冬日。

      站在万剑环绕中的少女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呼出一口绵长的白汽,单手握住了正立在自己身前的剑。
      这剑像周围其他剑一样,约有三分之一的剑身没入人脚下的地面,看起来很是稳固。
      苍负雪手上微微用力,剑没什么动静。

      她使劲拔剑,可是这把剑看来很是不想离开地面。

      “好了没有?”等了片刻,身后左侧传来一道极其不耐烦的声音。
      “哈哈。”苍负雪干笑两声:“稍等。”

      这次她用两手握住剑柄向上拔去。
      一阵冷风吹过,让丝毫没有改善的情况更显窘迫。

      “这都不行么,修为让狗吃了?”身后右侧传来另一道嘲讽声。

      苍负雪被一左一右两双不耐烦的眼睛盯着,额头上缓缓流下了一道汗。
      “再试一次。”她活动了几下手腕,重新握住剑,扎了个稳稳当当的马步,势要马上就和这把剑做个了断

      “咔擦——”
      果真是了断了。

      一颗豆大的汗水和断剑一起落到了地上。

      铁器和地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叮”,之后世界宛如停滞。

      寒风吹过万剑空隙,发出鬼哭般的声音。
      “咳。”苍负雪试图打破这僵硬窒息的气氛,背对着身后两人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时峰主,剑断了。”

      第一声催促苍负雪拔剑的声音复又响起:“是啊。”
      听起来很是平静。

      很好,苍负雪觉得事情好转了一些,于是继续道:“我们辉月峰会赔的。”

      右边响起一声听起来很是无情的反问:“辉月峰?”

      不妙!

      苍负雪立刻转身,抓住自家大师兄的手紧紧握住,眼含热泪地仰头对面前的冷峻青年讨好道:“对对对,毕竟我是我们辉月峰最受宠爱的弟子......”

      大师兄,名祁故,辉月峰内门首徒,平日负责管理峰内大小事宜:打扫做饭、教习同门,平日里除了拿剑时间最长之外的器物就是就是算盘——峰主酒钱找他才能领,每月三次的肉也是他下山采买,灵药法宝的资金也是他去筹集......谁人不知崇明门其余六大峰主馋这个勤俭持家的大弟子馋红了眼。

      可众人不知道的是,辉月峰表面遗世独立不食烟火,其实是最穷的一个!
      峰主们梦里都在想自己也能拥有一个像祁故一样精打细算的得力助手,而祁故梦里则是在想怎么从其他峰主那里搞到钱。

      此刻祁故毫不留情地把手从苍负雪手中抽出来,冷声道:“阁下是谁?还请自重。”
      说完,竟然转身就要离去。

      苍负雪见状立马扑过去从背后把人抱住,哇哇大哭:“师兄你不能放弃我啊师兄!啊啊啊师兄——我敬爱的大师兄!”
      苍负雪抵死不放手,而大师兄不为所动,拖着黏在自己身上如狗皮膏药的人艰难的向出口走去。
      约莫还有几步就能走出去时,两人身后传来利剑出鞘的声音。
      “你们两个还想跑?”

      被识破了!

      苍负雪和祁故一前一后双双僵住。

      “我试剑峰守护剑冢千年,先人万剑皆在此地,生出过无数剑灵,也出过无数大能佩剑,从未出过差错,如今却被这个黄毛丫头,这个丫头折断了剑......”
      苍负雪不仅折断了剑,而且还是当着剑冢守护者之首——试剑峰峰主时凛的面!
      “等等!”祁故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下一刻便向前一步把苍负雪护在自己身后,拔剑横在身前,堪堪挡住了时凛挥出的一道剑气。

      祁故身后探出一个头,又惊又怕道:“时峰主,冷静!”

      祁故听见她说这种于事无补的话就更头疼了几分,回头斥道:“少说废话。”

      可当他再扭头去看时凛,只见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垂下了头不辨神色,只手按在腰间佩剑之上,从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散发出颇具压迫感的剑意,正张牙舞爪的向师兄妹两人逼近。
      时凛,当代剑道首屈一指的人物,虽有天纵之资可性情暴躁,凡是出剑必定毫不留情,被他揍趴下的人不是一千而是不计其数,就连每天考校门中弟子都要踢下山去十几个。

      祁故把剑收回,退后一步道:“时峰主,冷静。”

      “峰主请看。”祁故把身后人一把拽出,提溜到面前:“她知错了,看她崩溃成什么样子了。”

      苍负雪被揪出来以后,为了配合“崩溃”这个词动情地流着泪,还使劲儿喷出一条鼻涕,衣着单薄的少女在寒冷的冬日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声呜咽,两条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眉头通红,脸上泪痕还新鲜着,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吐着白汽。

      自己还没揍,就哭成这个鬼样子。
      时凛果然没有了动作,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不至于为难一个小辈,而且还是个刚过十六生辰的臭丫头。
      他立在原地皱眉道:“别哭了。”

      见时凛松了口,另外两人心里一松。
      苍负雪一只手藏在身后使劲掐自己,另一只手面上假装擦眼泪实则遮遮掩掩自己暗喜的神情。

      “那剑我刚看过了,虽无灵智,也是从凡人间搜来的上好宝剑,若随了主人常有灵力滋养,假以时日,是能生养剑灵的好坯子。”时凛悠悠道,本来插在地面中的下半截剑身和断剑一起飞到他手掌上悬浮着。
      “苍丫头拔不出来,便说明她和这把剑无缘,可我是万万没想到,还能给它折断了去?”

      苍负雪双手合十真诚道歉:“对不起。”
      说实话她也实在不知道好好地一把剑怎么就能在自己好好地想要拔出它的时候断了,自己不过一个筑基后期的小修士,灵力低微......况且方才也没有动灵力啊!

      “说说吧,想怎么赔。”时凛把道歉驳回,一心只想要赔偿。
      苍负雪回头看了看气到头晕以至于闭上了眼睛试图眼不见心不烦的大师兄,硬着头皮自己去讲价:“十颗灵石......?”
      “......十颗?”时凛以为自己听错了。

      祁故继续补充详细赔偿信息:“中品。”

      /

      时凛到底顾忌辉月峰情面没有揍他们,可这一脚却用足了力气,踹得师兄妹两人一前一后从试剑峰峰顶飞出,一路畅通无阻,身下景色优美。
      苍负雪在空中扑腾几下努力追上比自己飞得早的大师兄,随后像只八爪鱼般紧紧抱在了他向上一面的身子上,还没有忘记给他鼓励:“等会一定不疼!师兄别怕!”

      身为大师兄的祁故也不能把人从身上蹬下去,末了要落地的时候还搂紧了一把,确保是自己稳稳地垫在下面。

      一道裹挟着震怒吼声的灵力从试剑峰上传了下来:“你们狗屁!”

      苍负雪,贵为修真界颇有知名度的崇明门辉月峰内门二弟子,在筑基后期平平无奇的某一天,不仅陷入了巨额债务中,和自家大师兄原本深厚无比(自认为)的感情也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来人是辉月峰内门三弟子宋时霁,见苍负雪开了门立刻把人拉到了常用来会客的静夜居。

      辉月峰不常有人来,但来了就一般没有什么好事。
      听见苍负雪在一边小声嘀咕,宋时霁疑惑:“师姐,我们何时有过这种说法了?”
      “今天有的。”苍负雪用手干抹了一把脸,整整衣袖,负手迈进静夜居。
      “......如此算下来,你们要赔我灵兽峰一百颗——上品灵石。”

      大师兄,你很可靠,师妹先告辞。

      “滚回来。”站在最里面的祁故一声冷喝把正要逃的人叫了回来。

      “哎呀这不是灵兽峰的好兄弟吗不知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啊?”苍负雪转身瞬间也转换了脸色,热情地要去拉灵兽峰的弟子的手。

      祁故见了她的动作以后眉头皱得更紧了,冷声道:“对客人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苍负雪又挨了批,讪讪收回手,老老实实站到了一边。

      “哈哈,不打紧。”灵兽峰弟子笑眯眯道:“灵石结清还是法宝顶替?”

      大师兄脸色发青,试图反抗:“一块地板而已,怎么会要这么多?”
      灵兽峰弟子耐心解释:“我们灵兽峰的地板,用的是从君南山最好的玉石板,冬暖夏凉,对灵兽大有裨益。”
      “君南山......玉石板......大师兄神情恍惚,重复了一遍别人的话,又看了看自己脚下平平无奇的青石板,甚至还有的早就裂开了纹。

      “是时峰主踢我下来的,说起来找他也有一定的责任。”
      “实不相瞒,在下已经找过了。”灵兽峰弟子好脾气的掐断祁故的妄想,并且大大方方地转身展示他屁股上的脚印:“结果被踢下了。”

      试剑峰这钱是要不回来了。

      屋中几人都想到了同一句话。
      试剑峰没穷成辉月峰的原因纯粹是因为峰主能打,也就没人敢从他的手里拿钱。

      “说起来时峰主力气真大,竟然能让祁师兄硬生生把君、南、山的玉、石、板砸出一个坑啊。”

      话音刚落苍负雪冲上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祁故:“师兄你挺住不要昏过去啊啊啊!”
      祁故拂开苍负雪的手,离她站远了一步,唤正在外面等候的三师弟:“时霁,帮你师姐收拾行李。”
      苍负雪:“师兄,收拾行李干什么?”
      祁故向着灵兽峰弟子鞠了一礼,神情恭敬道:“她力气大得很,干活也利落,尽管使唤。”
      “用的久点也没关系,她好养活得很,喂点灵兽饲料也行。”
      苍负雪:???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但是正好新进的一批焰鹤没什么人手照料,就先让苍师姐去照顾个几十年吧。”

      苍负雪一手拎起桌子上的花瓶指着祁故:“我跟你拼了!”

      “其实三师弟力气也不小,若是还缺人手不如让他过去锻炼锻炼,每月只要交到我这里二十颗中品灵石。”祁故冷静地挡住飞过来的花瓶,先伸出两根指头向讨债弟子晃了晃,又指了指刚进来的宋时霁。
      三师弟一脸茫然,什么也没听见,只听清了有灵石可以往大师兄手里拿,于是爽快笑道:“二十颗,好啊!”
      苍负雪恨铁不成钢的跳起来敲他头:“你这傻子被人卖了啊!”

      灵兽峰弟子来这里讨了半天债没讨到,还搅得辉月峰仅有的几人鸡犬不宁,心想倒也不急于一时,行了一礼后默默退下了,当然那时也已经没人注意到他。

      苍负雪还在拉着宋时霁跟大师兄理论:“你冷血!你无情!”

      祁故悠悠坐下,喝了一口茶,居高临下地看着堂下二人:“都是你闯的祸,自然你来承担后果。”
      “你要把我送灵兽峰去也就算了,你还让他们用灵兽饲料喂我!”
      看着苍负雪那龇牙咧嘴还挥舞着拳头的样子,祁故在心里默默道:又凶又爱闯祸,跟只灵兽幼崽也没什么两样。
      “还让宋师弟也去,他只是个无辜的傻孩子。”

      另外一位从头到尾不仅无辜还挨踢挨砸的大师兄耸了耸肩,继续喝茶。

      “师姐。”宋时霁弱弱举手抗议:“我不傻。”
      大师兄拨了几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手上的算盘,解释道:“让他也去灵兽峰打工,赚你赔试剑峰的钱。”
      苍负雪愣了几秒,随即理清各种利害关系,拍了拍宋时霁的肩膀眉开眼笑道:“师弟,走吧,我们去收拾行李。”

      争论了半天,静夜居的三人正要往外走,院子里猛然降下一道磅礴的剑气,冲得修为最低的宋 时霁踉跄几步,祁故立刻把另外两人护在身后,不敢再向外走去。

      时凛气势汹汹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苍负雪见他,下意识紧紧攥住大师兄的衣角,脱口而出道:“我们没钱了。”
      时凛扫了她一眼,眼皮又微微垂下去,黑眸幽深,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沉声道:“祁故和苍负雪跟我来。”

      “那把断剑上有魔气。”
      静夜居中三人闻言齐齐怔住。

      三千五百年前修真界和魔族于东海上一战损失惨重。
      大小宗门在此战中覆灭者不在少数,纵使是修真界第一大派的崇明门也休养生息了近千年才勉强重现往日荣光。
      辉月剑法精妙高深,古往今来习得大成者大都飞升成仙,却在此战中几乎断了传承,唯有一人活了下来,独居辉月峰,只收内门四名弟子细心教导。

      崇明山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本,能力尚不足,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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