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腿的少女》红红红与黑

49、第二十四章

　　毁灭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简单吗？

　　吃掉橘子，拽掉叶子。

　　太简单了。

　　可是那是毁灭吗？什么才能够被称为毁灭呢，这对每个人来讲，都是不同的吧。人们对世界的认知是千奇百怪的，也是充满无限美好的。

　　就像太阳总是从东方升起一样，也从西方落下，夕阳西下，多漂亮的绯红与昏黄阳光。

　　比一切都美好。

　　01

　　中转站的中央，列车发车前的鸣笛声响起，悠扬绵长。

　　长长的声音不间断地响着，像是从异世界传来的美妙歌谣。

　　伴随着响声，围在少女身边的几人也化为灰烬，爆炸的轰鸣同时传来，还有绯红的火光，空气的尘雾中飘满烧焦的气味。

　　无数尸体躺在地上，风拂过，帮他们降温，人类，动物，植物，一切的一切，都迎来终结。

　　贾河回头，对着爆炸发生的地方看了许久，像是在平复刚才看到伙伴死亡的心情。

　　少女则一直站在原地，平淡地看着一切发生。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淡漠，显得有些冷漠，不近人情。

　　她的行为也是。

　　之前和贾河谈话时流露出的所有迷惘与脆弱，全部都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这一切……你只是想着，便发生了吗？”

　　少女轻轻点头。

　　贾河下意识摇了摇头，他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少女。虽然他本来也没有阻止的意图，但是一想到一切都将就这样被毁灭，像是什么很不重要的东西一般，他的内心深处，多少有些难过。

　　他觉得生命太轻，轻到可以随意丢弃。

　　“如果世界毁灭之后，你想要的东西没有得到，你会怎么办？”

　　“我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人知道毁灭之后会迎来什么。贾河不知道，少女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而那也确实可以说是毁灭的一部分。

　　耗尽心力去完成一件事，却什么都没有发生。毁灭只是毁灭，其中没有希望诞生，而在毁灭之后，便没有回头的余地。即使能够使一切回转到发生之前的时间，对于想要毁灭世界的人来讲，她已经深陷绝望之中。或许她早已知晓，只是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选择的。

　　一切的一切，从来不是被她控制。

　　贾河笑一下，“我以为你能做更多的事情，……最起码比什么都做不了要多。”

　　“如果我可以死，”少女说，“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一切，是指毁灭，还是指这个世界最初的诞生？”

　　“所有的一切。”

　　“那就是诞生。如果那样的话，你就不会有至今为止的一切经历，也不会遇到至今为止遇到的所有人。不可惜吗？”

　　少女摇头，脸上始终是那副没有变化的表情。她只是平淡地看着一切，曾经想要融入其中，最后的最后，她发现，她所有的尝试，只是给所有人添加麻烦的徒劳无功，毫无意义。也许对其他人是有意义的，也许她确实真的做到了什么，但是对于她自己，如果她意识不到那些东西，那就全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隐隐约约的，仿佛丢失了什么东西，但是仔细一想，她从来都是，一无所有。

　　便也没有什么好丢失的。

　　02

　　我们在逃命。

　　管理者刚才通知说要全体撤离，我们便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一切东西。没有人发出疑问，类似于为什么要逃、该逃向何方这种问题，在第一次紧急撤离之后，就没有人再开口询问。

　　东南方有一阵阵震动传来，有人说是地震，也有人说是我们的报应，我们伤害了那么多孩子……是的，那么多孩子。我们很清楚所谓自然人是什么，那是我们的祖先推选出来的领头人决定的事项。我们是诚实勇敢的族人，我们不害怕承担责任，可是我们的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该承受这一切。这一届管理员上任后，推行的政策是抛弃过去。我们将让自然人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从我们的孩子这一代开始，不会再有更多的自然人诞生，所有孩子都会得到应有的养育，他们将自由茁壮地成长，一如我们的孩子。

　　从今往后，世界不再分为两类，这个政策获得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可，一切都在朝着更加美好的方向不停前行。

　　我们不打算就这样抛弃罪孽，仿佛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决定赎罪。虽然我们没有直接地享受自然人带来的好处，但是中转站的建立与维护，所有的一切都有自然人在其中奉献。……可是我们却抛弃了他们，在将他们培养、使用之后，我们没有善待他们，而是选择了抛弃。

　　这是不可原谅，也不能容忍的事情。

　　如果他们选择进行报复，我也不会感到意外。一想到我的孩子可能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没日没夜都要为会不会觉醒所谓的力量而担忧害怕，终其一生，惶惶不安。我没有办法忍受那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可怕了。

　　“快来，我的小心肝，快来！”

　　将我可爱的女儿抱在怀里，我便没有什么值得带上的其他东西。我只有一个人，搬不动什么，也带不走什么。如果运气好，回来之后，一切都会如往常一样。如果运气不好，房子被毁掉，管理者也会帮助我们。重建家园并不难，只要爱的人都在身边，珍视的一切都还存在，便没有什么困难不可以被攻克。

　　可是毁灭降临的太快。

　　我没有赶上第一班离开的列车。

　　随后就是毁灭。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炮火将列车炸毁，而当我们还在为爆炸惊恐后怕的时候，更加炽热浓烈的火光在我们的眼前闪耀，那是比太阳还有明亮的东西。直视着，只有几秒的时间，我的眼睛便看不清东西，只有一片空白残留在视野里。

　　“我的心肝，闭上眼睛，别怕。”

　　“我的心肝，妈妈一直在，妈妈在的。”